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束觀最終沒有給那個譚大少補貼一張忘神符,事情已經過去很久,現在再貼忘神符已經沒什麼意義。

而且這譚大少確實是一個很識趣的人,特別是今天這件事情也辦得很識趣,讓他們少了不少的麻煩。

所以臨走的時候,束觀甚至很真誠地對譚大少說了聲謝謝,把堂堂荊城市市長的公子,嚇得站在原地半天回不過神來。

對於五名七仙盟的弟子來說,金福樓發生的事情,只是他們搜尋任務中的一段小插曲。

事實上,這樣的小插曲他們遇到的絕不止金福樓中的這一件。

比如有一次,他們遇到一戶人家出殯,那個死人在半途上卻發生可屍變,如果不是剛好他們經過,當時那一戶人家可能就死絕了。

又有一次,他們遇到了一夥跑江湖的賣解人,但是其實確實靠著以雜耍賣藝為掩飾,實則卻是在踩盤探路,乾的是半夜入室行竊的勾當。

那夥賣解人的為首者,卻是一個修行者,實力很低下,只有引氣期五六個小周天的水準,甚至也只會一門道術,名字叫做落鎖術,這夥賣解人就是靠著這門道術,流竄各地反桉,在一個地方最多呆五六天,以前從來沒出過事,只是這次卻是不走運,被正在執行搜尋任務的七仙盟弟子遇見了。

總之,雖然在搜尋了十幾天之後,他們依然沒有找到那些黑衣人的藏身之所,但是其他的靈異事件卻是處理了不少。

而如果加上前兩批弟子搜尋過程中發現的靈異之事的話,這幾個月以來,光是藏身在荊城,以前他們七仙盟根本沒注意到過的修行者,就被找出來了四五個。

說起這些事情的時候,楊鑑清,芮劍翹和慧明三名資歷老一些的七仙盟弟子,也難免感懷了一會,因為他們七仙盟如今對荊城乃至楚整個楚洲修行界的掌控力,確實是越來越弱了。

而在以前,別說是數千年前他們七仙盟最鼎盛的時候,就算是幾百年前,像這種山門所在之地,居然還藏著他們不知道的修行者的事情,根本是不可能發生的。

而現在臥榻之旁,卻只能容他人鼾睡了。

至於原因,一個是因為道術的威力越來越弱,就像李至霞,三木大師,蘇頡這樣的胎動境強者,也難以察知整個荊城的情況了。

而另一個更主要的原因,就是大道式微,能修行的人越來越少了,連帶著他們七仙盟的弟子數量也越來越少。

比如善已觀,五百年前的弟子數量足有三十一人,就算是李至霞那一代,師兄弟也有十五人,但是如今善已觀的弟子,如果不算大師兄的話,卻只有六人了,就算加上李至霞曾經收過後來卻戰死的另外兩名弟子,也就只有八人。

而歸元寺的情況也差不多,慧明,龍樹他們這一代的弟子只有七個人。

嶽瀾書院稍多一些,但這段時間卻也走火入魔死了不少,如今的二代弟子數量是是一人。

正因為人數少,要想控制壓制整個荊城乃至楚洲的修行界,已經越來越力不從心了。

“所以,荊城之中才會有了那些隱淪之地。”

最後楊鑑清如此嘆息了一聲說道。

……

這一天的下午,五點左右,束觀等人來到了一片街區之外。

放眼望去,這是一片遍佈著雜亂低矮的木房的街區。

這片街區並不大,只有五六十畝地的樣子,但是在這樣一處狹小的地方,卻密密麻麻像是鴿子籠擠著無數的木屋,看去是那般的破敗,混亂,骯髒,外面還圍著綿長的圍牆,只留了幾道門口進出,從裡面走出來的人,一個個眼神空洞神情麻木,就像是一具具對生活早已失去了熱情的行屍走肉。

這是一處荊城中最底層的貧民聚居的街區,而束觀已經在荊城見過不少這樣的貧民區了,只是每次來到這樣的地方時,他的心裡依然會有許多不適之感,有一些憐憫和同情,但也有更多更復雜的情緒。

這片街區的路口處,綠色油漆已經剝落大半,斑斕破舊的路牌上,寫著幾個隱約可辨的字:豬籠城寨。

這就是這片街區的名字了。

此時束觀等五人就在在路牌之下,看著對面豬籠城寨的門口,那門口是用竹片簡單紮成的,門外居然種了幾株臘梅。

此時正是陽春三月,幾株臘梅卻是開得異常嬌豔,給這片灰暗壓抑的街區,染上了那麼幾分明亮的色彩。

看著那幾株在三月盛放的臘梅,束觀若有所思,然後想到了楊鑑清說過的話。

“……而這種靈氣波動的異常,也往往會讓受其影響範圍內,出現一些異象,比如花草會長得特別茂盛……總之都是一些只要你留意到就會察覺不對的異象。”

三月盛開的臘梅,自然是一種異象。

到目前為止,束觀只看到過一次與之相似的異象,就是當初在桃源村之時,二師兄木堯在他面前施展道術,讓他院子中的桂花提前了好幾個月綻放。

只是不遠處雖然有幾株三月依然盛開的臘梅,但站在這裡卻並沒有感受到天地靈氣有什麼特別的波動。

所以束觀微微皺了下眉,看向了三師姐芮劍翹。

而此時的龍樹和他一樣,也不解地看向了自己的師兄慧明。

不過楊鑑清,芮劍翹,慧明三人,神情卻是沒有什麼異樣。

似乎知道束觀在疑惑什麼,芮劍翹翹微笑著搖了搖抬頭道:

“那這裡的異象並不是那種情況,而是另有原因。”

楊鑑清此時也回過頭來說了一句:

“是的,因為這裡就是隱淪之地。”

原來,這裡就是隱淪之地啊,束觀再次好奇地抬眼看向了那片混亂殘破的街區。

現在,他已經知道隱淪之地是什麼意思了,因為前幾天楊鑑清已經給他和龍樹詳細解釋過。

“隱淪”二字,在修行界之中,是有著特殊含義的,它還有另外一個名稱,就是“遁甲”。

遁甲是一條大道道途,其間道義包羅永珍,像隱身符源自的隱身術,不過是遁甲大道中的一門旁末小術而已。

就算是隱身術,其實真正的道意,要隱藏的可不僅僅是肉體。

所謂小隱隱於野,中隱隱於市,大隱隱於朝也無法全部描繪出隱身術的道意。

隱身術修到高深之處,隱的是你這個人。

你藏於天地之間,卻無人知曉你的存在。

像七大仙門中的天隱門,就最擅長遁甲隱身之術,據說就算是其他六大仙人,至今也不知那位天隱門主的真實身份。

當然,荊城中的這幾處隱淪之地,跟天門都沒什麼關係,只是借用了“隱淪”這兩個稱呼而已。

而隱淪之地,就算是他們七仙盟的弟子,也無法輕易踏足。

因為隱淪之地中,同樣有修行者存在,一些生活在普通人中的修行者。

七仙盟當初成立的初衷,為了延續天庭時代修行界的秩序,是為了守護仙歸仙,凡歸凡這條天歸。

任何敢違反這條天規的修行者,他們毫不留情地必須要給予相應的懲罰。

但是其他一些並沒有違反天規的修行者,七仙盟卻是不會理會,他們畢竟不是當初的天庭,也沒有能力管轄天地間所有的修行者。

不過一開始,當七仙盟實力鼎盛之時,像荊城這樣的大城之中,特別是有七仙盟的分支山門所在之地,是沒有什麼隱淪之地的,那時候的修行者,即使七仙盟不理會他們,一般也是不敢做一些讓七仙盟不高興的事情的。

但是到了兩三百年前,這種情況慢慢發生了改變,隨著七仙盟的實力逐漸衰弱,其他修行者對七仙盟的敬畏也就慢慢減少了。

於是隱淪之地出現了。

隱淪之地中都是一些頗為強大的修行者,他們答應七仙盟絕不會違反天規,但是七仙盟弟子也不得隨意進入他們劃定的地域。

如果真的要壓服這些劃地為王的修行者,七仙盟也是辦得到的,但是那樣的代價會非常巨大,也確實沒有太大的必要。

所以這些隱淪之地和七仙盟之間就默契地共存著,兩者之間互不打擾。

當然,這只是在沒發生什麼嚴重的大事的情況下。

“這一次,我們三大仙門由師尊們出面,跟幾個隱淪之地都已經協商過了,我們可以進入隱淪之地,但是也有兩個條件。”

“一個是停留時間不能超過一個小時,另一個則是進去之後,只限於尋找那些黑衣人的行蹤,卻不能干預隱淪之地內的任何其他事情。”

一邊朝著對面的的豬籠城寨走去,楊鑑清一年給其他人解釋道,接著又是頗為遺憾地說道:

“所以我們書院明明已經在江陽那個隱淪之地銀樂城中,發現了那名奼女的一些蹤跡,但因為第二個條件的限制,卻還是不得不先退出來,守在隱淪之地外。”

束觀聽得神情一動,不由問道:

“那是不是說修行者在犯了天規之後,只要躲進這些隱淪之地,就沒事了?”

“也不能這麼說,當初我們七仙盟同意這些隱淪之地存在,也是約定好他們不得庇護犯了天規的修行者。”

“但除非我們有明確的證據,或者能知道那修行者在隱淪之地的具體藏身之處,否則只能徵求隱淪之地的主持者同意,才能進去尋找,不但麻煩,也要看那主持者的性格脾氣。”

交談之間,一行人終於走到了那豬籠城寨的大門之前。

城寨門口,有不少人在進進出出。

但是楊鑑清卻並沒有直接走進去,而是在大門之前停下了腳步,就站在了那幾株盛放的臘梅之旁。

於是其他人也都停了下來。

束觀沒有問什麼,知道楊鑑清自然有其用意,他的視線落向了身旁的那幾株臘梅,臘梅的枝條上,綻放著朵朵銅錢大小的殷紅的梅花,散發著澹澹的幽香。

然後他就看見幾株臘梅的枝條,突然齊齊無風招展了一下。

束觀感受到了花瓣之間,絲絲縷縷靈氣的輕微變化。

裡面的人,應該知道他們來了。

而在兩三分鐘之後,豬籠城寨的大門之內,有一道身影走了出來。

當然,大門處依然有人在進出,只不過五名七仙盟弟子的目光,卻同時落在了其中的一個青年身上。

那是一個看去年紀在二十五六歲左右的青年,穿著褂衫燈籠褲,打扮像是一個幫會中的地痞混混。

至於說容貌,倒不算英俊,五官長得有些粗獷,嘴角掛著一絲懶洋洋的笑容,卻又透著幾分邪氣,身型宛如獵豹般矯健,衣袖高高捲起,露出兩截古銅色的強健的手臂,整個人充滿著一種奇特的男子魅力。

青年的口中叼著一根捲菸,走到大門口處,先是低頭劃了一根火柴點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方才抬起頭掃視了楊鑑清,束觀等人一眼,嘴裡吐出了一個接一個的菸圈。

那是一些圓得無比規整的菸圈,即使在空中迅速變大,也沒有損害這種規整。

一個套著一個,由小至大,就像看不見的聲波突然被具像化了一般。

看著這一幕,束觀頓時大起欽佩之意。

因為這是他練了許久都未能練成的絕技。

“芮芮,上次約你一起喝茶,害我苦苦在那裡等了半天,你卻爽約了,今天是不是該給我一個交待啊!”

青年沒理其他人,卻是嬉皮笑臉對著芮劍翹說道。

芮劍翹澹澹看了他一眼,將纖手按在了琴盒之上,琴盒之內隱隱傳出一聲龍吟般的劍鳴。

青年臉色頓時變得一本正經。

“別生氣啊,芮芮,我開個玩笑嘛。”

“好了,南飛,我們可以進去了嗎!”

楊鑑清皺了皺眉,踏前一步澹澹地說了一句。

被他稱為南飛的那個邪氣青年,嫌棄地瞟了楊鑑清一眼道:

“老子最煩你們書院的人,如果不是為了見見芮芮,老子根本懶得出來。”

青年斜靠在竹門之上,夾著捲菸的手不耐煩地朝城寨裡面揮了一下道:

“進去吧,記住說好的條件,一個小時,另外找你們要找的人,別管裡面的閒事。”

“大家小心點。”

楊鑑清朝其他人點了點頭,然後當先朝大門內走去。

接著是慧明和龍樹並肩而入。

那南飛應該同樣是認識慧明的,當慧明經過他的身邊時,南飛一臉邪笑地說道:

“慧明和尚,我們城寨裡面剛新開了一家暹羅按摩店很不錯,要帶你去放鬆放鬆啊?放心,在城寨裡發生的事情,你師傅的天眼通可看不到,你想做什麼事情都沒問題。”

慧明很老實的回答道:

“師傅看不到,但貧僧心中的佛祖能看到。”

“另外貧僧只是個比丘,還不是和尚,南飛施主切不可胡亂稱呼。”

“誰搞得清楚你們佛門那些亂七八糟的稱呼。”

南飛彈了彈菸灰,不置可否的都囔了一句。

本來已經進門的龍樹,登時回頭惡狠狠地盯了南飛一眼。

“喲,小和尚面生得很,新入寺的?本事不大,脾氣倒是不小,一看就是個逃不了走火入魔的。”

南飛呵呵笑了一下。

如果不是慧明拉住了龍樹,龍樹恐怕此時已經直接撲過去了。

接著是芮劍翹,芮劍翹看都不看那南飛一眼,直接提著琴盒昂然而入。

南飛笑眯眯地看著芮劍翹玲瓏苗條的背影,吹了聲口哨,大聲嚷道:

“芮芮,其實我就喜歡你這種開不起玩笑的樣子。”

從他身旁走過的束觀,停下了腳步,站在南飛的身前,直直注視著他。

“看什麼看!”

南飛朝束觀臉上吐了口菸圈,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情道。

束觀對南飛微微一笑。

“你是我見過嘴巴最賤的人,所以我有些好奇,想看得仔細一些。”

接著束觀臉上笑容消失,神情變得異常認真地道:

“還有,請你不要再亂開我師姐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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