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世間安得兩全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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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說好要一起找到理想鄉。”

“你說過討厭這片黑暗的世界。”

“我們一起逃好不好，逃得遠遠的，我會一直陪著你，永遠陪著你。”

“為什麼你不記得我了。”

“我是安易啊。”

安易臉頰劃過血淚，此時的她已經沒有了任何初見時的從容，哀傷的模樣讓人心生惻隱。

到底是一遍一遍被撕裂靈魂疼痛，還是眼前人變成傀儡痛楚更甚……她用自己的行為給出了答案。

目睹著眼前的一切，趙司明不知不覺的握住了拳，他不知道兩人有著怎樣的過去，對他們的愛情，其實也沒什麼觸動。

但只是對愛情沒有太多觸動。

有更多相同的東西，他正在感同身受。

許多埋藏的回憶開了閘似的湧入腦海。

小時候父母去城市務工，只有大節假日才能回農村老家相處一兩天，過去資訊並不發達，打電話都心疼話費，分別時流下的眼淚，一輩子難以從心裡抹去。

長大了，趙司明看到過地鐵裡的人站著瞌睡，刷到過公交裡大叔吃著蛋糕忽然痛哭流涕的影片，也偶然見到過，暴雨中，跌倒的外賣小哥吃力的扶起電瓶車。

漸漸地，看的書從成功學變成了人間失格，看電影時自然而然代入倒黴男二，事後還反應過來，人家是演的，我卻是真的。

黑暗其實無所不在，在過去叫生活。

彼時彼刻，恰如此時此刻。

正在做最後一搏的翡石城，渴望尋找理想鄉的安易與清歌……以及那些穿越過來後，頭像再也沒有亮起的人們。

——即便我們如何努力，可一切最終會變得更糟。

這個世界還有希望嗎。

人類還有未來嗎。

真的會有理想鄉嗎。

趙司明心靈深處，絕望與沉重正在醞釀與壓抑著，像是一團刺入骨肉的荊棘，讓人恨不得自己就此失去痛覺，麻木一生。

忽的。

安易發出了充滿痛苦與絕望的悲鳴聲。

並不是她即將死去。

而是……

清歌死了。

只見清歌的眉心處，如一件瓷器那樣，一寸寸，一點點，蔓延出道道蜘蛛網一樣的裂縫，最終遍佈全身。

微風掠過，清歌的身影消散。

安易伸出手最後還想挽留什麼，卻沒能抓住任何東西。

最後，她選擇殺死清歌。

“對不起……我不能讓你成為傀儡。”安易哀傷的說道，她抬起頭來，眼中滿是仇恨。

或許還能支撐她走下去的，只有仇恨了。

她揮手製造出一個離開第四層的漩渦，準備離開，卻忽然想起什麼似的，走到趙司明與青衣面前。

望著這一人一鬼，似乎隱隱約約的從中看到了過去自己與清歌的影子。

安易轉過身去，不讓自己眼中的哀傷展露在他們面前，說道：“我不知道你們是什麼目的，但是……給你們一個忠告，不要碰聚魂幡，一旦你試圖掌控聚魂幡，就會像清歌一樣，觸發四層神魂禁制裡的束縛，徹底喪失自我意志，成為傀儡。”

“幽靈船的幕後黑手，是來自九幽的幽冥神，牠的目的就是用幽靈船養蠱，選出合適的神傀……無論是靠資質參悟到第四層，亦或者統治整個幽靈船獻祭到第四層，都說明了其過人之處。”

“神傀只會按照幽冥神的意志，駕馭幽靈船製造更多殺戮，清歌最後發現了這一點，但是，連自盡都做不到。”

“言盡於此，相識一場，我不想我們將來是敵人。”

說到這，她踏入漩渦通道，身影消失。

此刻。

趙司明此行最大目的，多日以來為之奮鬥的目標，拯救翡石城全城的希望，就這麼擺在了他的面前。

然而，代價就是犧牲青衣。

一邊是一整座城市，一邊是自己的摯友。

二選一。

趙司明思緒百轉，“有沒有雙全法，先讓青衣掌控聚魂幡，我再帶走聚魂幡，青衣死一次讓她在祭壇復活，如果這樣的話……”

【這樣做你失去青衣的機率為100%】

——當青衣失去自我意志時，將自動解除守衛身份，淪為敵對怪物，不可恢復。

趙司明反覆測算機率，卻發現，想要帶走聚魂幡，必然會使得青衣被幽冥神所控制。

而只有被青衣收服的聚魂幡他才能拿得起，否則萬魂弒身，當場暴斃。

要犧牲青衣嗎？

如果單從利益考慮，一整個翡石城，絕對要比單獨一個青衣要重要。

從感情上考慮，青衣在心目中更重要。

但是，無論如何選擇，都無法面對自己的內心……這一刻他忽然想，如果自己形成了無心判官的心相，或許就不會糾結了。

“走吧。”趙司明低聲道。

“……”青衣張口想說什麼，卻什麼也沒說，只是注視著眼前人。

“就這樣吧，我已經盡力了，翡石城的毀滅又不是我們造成，青衣你沒有做錯什麼，我為什麼，我憑什麼，要犧牲你來拯救隔壁的城市，走，我們回去。”趙司明抓著青衣的手拉她離開。

轉頭就走，剛走兩步，視線所及，正見船外發生的一切。

原本四十人組成的戰陣已然告破。

只剩下十來人，圍繞在城主的身旁，艱難的抵擋怪物的進攻。

趙司明下意識的停止。

腳下重於千鈞。

青衣輕柔的掙開了趙司明的手，“真的可以不管嗎？”

“我已經做出選擇。”

“其實我心裡已經準備好了哦，如果你敢不要我，我就跑掉，讓你失去我又沒辦法拿走聚魂幡。”

“我不會不要你。”

“但是離開你了我又能去哪裡呢……我很慶幸，安易他們沒找到的理想鄉，主動找到了我。”

“我算什麼理想鄉……”

話沒說完，青衣伸手用手指輕輕遮住了他的嘴，輕笑道：“作為最熟悉你的人，我知道你的願望與理想，讓太陽昇起，讓好人有好報，讓正確的努力得到回報，讓翡石城的人得救，真是傻瓜蛋一樣的理想，不過，你已經成全了我這麼多，這次換我來成全你。”

“失敗這種事我早就習慣！願望得不到實現才是常態，理想這種東西統統丟掉就好了！青衣，你沒有資格擅自替我做決定，現在，我們馬上就回去！”

趙司明試圖抓住青衣的手。

卻沒能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