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大盈若衝，亢龍有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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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籙，是天神在人間的法令，具有驅使鬼神的力量。

一張正經符籙的製作，需要經歷一套嚴謹的齋醮科儀，然後用法印蓋章。

這個過程相當繁瑣，有時候需要好幾天才能得出一隻符籙。

不過耗時如此之久，同樣也讓符籙擁有了極其強大的威力，諸如五雷符、火德符

然而在通天籙的簡化下，這些費時費力的符籙全都成了跳樓大甩賣的批發貨，揮揮手就能灑出一大片。

張楚逸只看見陸老爺的手指擱哪兒虛空畫了幾圈，一張藍光閃爍的符籙便已勾勒而成，隨後彷彿自帶跟蹤系統一般地朝他飛了過來。

緊接著，就是砰的一聲。

一道紫色的雷電從天而降，劈在了他的護體真炁之上。

這道雷電和天師府的雷法截然不同，並不具備雷法的麻痺與高溫，反而沉重無比，就彷彿一根鐵鞭從九天之上落下，狠狠地抽在了他的身上。

“這是什麼玩意兒？”

張楚逸被這“閃電鞭”抽得齜牙咧嘴，連忙往後退。

“紫色雷電，這應該是神霄派的雷法！”王也作為專業人士，一眼就認出了這道閃電的身份。

“好眼力，這確實是神霄雷法。”陸瑾呵呵一笑，再次撒出幾張符籙，目標依然直指張楚逸。

儘管不知道陸老爺為什麼會這些已經失傳了的符籙，不過這神霄紫雷威力不俗，他不敢有半分的懈怠。

當然，在出全力抵擋的時候，他也抽空向陸老爺甩出幾道水髒雷柱。

雖然不是殺招，但也能稍微阻止一下陸老爺釋放通天籙的動作。

至於這神霄紫雷，張楚逸有想過躲避，可惜幾張符籙是從四面八方包圍而來，他只躲掉了其中的兩道，剩下三道依然結結實實地劈在了他的身上。

紫雷剛落到他身上的時候，覆蓋體表的金光出現了非常明顯的凹陷，這是遭遇巨大力道撞擊後才會出現的情況。

一個回合結束，陸老爺藉著逆生三重之威，將水髒雷盡數甩向一邊，隨後衝上前來與張楚逸拼起了拳腳。

正所謂拳怕少壯，棍怕老郎，張楚逸這二十出頭的年紀，會怕跟陸老爺硬橋硬馬地拼？

這個時候他也不講什麼尊老愛幼了，反正逆生三重短時間內也打不死，所以直接卯足了勁往死裡打。

同樣是逆生三重，儘管張楚逸境界不如陸老爺，但他還有金光咒和金剛經，單論肉身，陸老爺這垂垂老矣之身還真不如他。

更何況陸老爺雖然會一點拳腳，但逆生三重更多的還是靜功，不像八極拳一樣，需要動靜結合，千錘百煉。

所以兩邊只交手了不到二十個回合，陸瑾就被張楚逸宛如疾風狂雷般的重擊打得節節敗退。

不過雖然場面上不太好看，但陸瑾倒也沒有受半點的傷。

更何況除了開場的那幾張符籙之後，陸瑾之後就再也沒用過通天籙，所以這也並不能算是他的全部實力。

而在佔了這麼幾回合的便宜之後，張楚逸主動停了下來。

陸瑾兩記拳頭砸在張楚逸身上，才發現他居然不動了，自己也趕緊停了下來，輕輕喘了兩口氣。

“陸老爺，您氣消了嗎？”張楚逸揉了揉自己有些疼的胸脯和肩膀，嘿嘿地笑道。

“你小子功夫可以啊。”陸瑾催動先天一炁，將體內的傷勢癒合，心中相當吃驚。

除了那如虎，還是頭一次有人能只靠拳腳把逆生狀態的自己打成這個樣子。

還好周圍沒什麼人，要不然自己的一世英名豈不是要稀里嘩啦了？

“多虧陸老爺您手下留情，要是一直擱那兒扔符籙，我恐怕接不了幾張就得敗下陣來了。”張楚逸一臉心有餘悸的表情，說著中聽的奉承話。

“少來給我的臉貼金了。”陸瑾捋了捋自己的鬍子，感慨道：“歲月不饒人啊，老頭子我看來已經過了那個和年輕人硬碰硬的階段了。”

“這話說得，您老逆生三重境界那麼高，開啟之後誰近身肉搏能打得動您啊。”

這話張楚逸不是恭維，而是真情實意。

別看剛才他將陸老爺打得節節敗退，那完全是因為自己在氣力這一塊佔據了上風，實際上並沒有對陸老爺造成什麼傷害。

以陸老爺百年修為，逆生狀態絕對能比他堅持得久得多。

等他體內元炁開始不足的時候，陸老爺再次跟開局時一樣使出通天籙，那他估計就只有跑路的份了。

只能說十佬就沒有一個好相與的，更何況陸老爺在十佬中都算戰力靠前的存在，拿捏得自己這個愣頭青還是沒什麼問題的。

“謙虛是好事，不過你小子的謙虛聽著跟拍馬屁沒有區別。”

陸瑾呵呵一笑，沉聲說道：“其實這次跟你切磋，並不完全是為了出氣，我雖然恨極了無根生和李慕玄，到氣量還不至於小到要拿無關人員出氣的地步。

我主要還是想看看你的逆生到底修煉到什麼境界了，這關係著你在修行路上的未來，所以我必須要有一個清晰的認知。”

“這麼嚴重？”張楚逸驚訝地長大了嘴。

陸瑾輕聲嘆道：“你有所不知，逆生三重這門功夫不但入門極難，需要非常高的天賦才能修煉。

同時每一次破關的時候，也都具有相當大的風險，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走火入魔。

輕則元氣大傷，重則之前的積累全部化為烏有。”

張楚逸皺了皺眉：“居然有這麼嚴重，可我到目前為止感覺都修煉得挺順利的啊。”

“那是你還沒到破關的時候。”

陸瑾輕哼一聲，繼續道：“不過你小子天賦也著實是高，才這麼幾個月的時間，竟然就已經摸到了第二重的關隘。

原本以為你再怎麼天才也得要三五年才能達到這樣的水平，看來還是太低估純陽之體的作用了。”

“陸爺，這破關的時候有什麼講究嗎？”張楚逸表情嚴肅地詢問。

陸瑾聽到這話，抬頭斜望著遠處的天空，像是想起了什麼往事。

末了，陸瑾緩緩開口：“大盈若衝，其用無窮，亢龍有悔，過猶不及。”

這十六字，聽起來挺玄乎，彷彿蘊含了相當多的內容。

其實翻譯過過來就是四個字，物極必反。

至於用在逆生三重裡面，張楚逸一時間還不知道具體是什麼意思。

俗話說得好，不懂就要多問，於是張楚逸拱手道：“恕弟子駑鈍，還請陸爺明示。”

“你可知我師父，也就是你師爺的名號？”陸瑾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了這樣一個問題。

張楚逸點了點頭：“我只知道師爺姓左，全名是左若童。”

“沒錯，師父他名字是叫左若童，不過在江湖上行走時用的名號，則是大盈仙人。”

提起這個名號，陸瑾的胸膛便輕輕抬了起來，眼神中充滿了敬仰和自豪：“這是師父自己給自己取的名號，同時也蘊含著逆生三重的破關訣竅。

之前我跟你說過，逆生三重，逆與生二字相輔相成，缺一不可。

如果只顧了逆，卻不考慮生，你的精氣神三寶就會出現大問題，嚴重的甚至可能危及生命！”

聽著陸老爺的話，張楚逸陷入了沉思之中。

逆生三重，逆練先天一炁，將四肢百骸轉化為最原始的狀態，直至羽化飛昇……

“我明白了！”張楚逸突然眼睛一亮，看著陸瑾說道：“陸爺，是不是破關最難的一點在於，如何把控住逆練的量？

正所謂物極必反，如果盲目地在境界未夠的情況下，將身體徹底炁化，就可能會導致身體的不可逆式毀滅！”

“還算有點悟性。”

陸瑾送給張楚逸一個讚許的目光，微笑著道：“世人都說逆生三重如果達到第三重境界，便是完美的炁化，離飛昇僅有半步之遙。

但是我包括我師父在內，都沒有見過有誰能後突破到這第三重境界，更多的是那些抵擋不了羽化的誘惑，而在破關時將身體徹底炁化的修煉者。

逆生三重主要以練體為主，但破關之時，心性最為關鍵，所以和其他玄門的功法一樣，只有性命雙修才能走得更遠。

可惜，能夠二者兼得的人實在太少了，再加上逆生三重這門功法在突破的時候，本就風險極高，但凡心性差一點，守不住靈臺方寸的清明，便是大禍臨頭之時。”

“我……明白了。”張楚逸重重地點了點頭，“羽化飛昇我是沒什麼興趣，總之如果真到了破關的時候，我肯定是見好就收，絕對不多貪半口先天一炁！”

“大概就是這麼個意思。”陸瑾滿意地點了點頭，“你怎麼說也修煉了這麼多年的金光咒，在性命修為這一塊的基礎遠超我和我的那些師兄弟，只要思想不滑坡，破關的時候是不會出什麼問題的。”

“多謝陸爺指點！”張楚逸說著，直接跪地一拜。

面對傾囊相授的師父，態度怎麼恭敬不為過。

至於陸瑾這邊，也沒有太拿捏姿態，看到張楚逸磕了個響頭後，便笑呵呵地伸手將他提了起來。

“男兒膝下有黃金，以後別動不動就跪下磕頭。”陸瑾拍了拍張楚逸的肩膀說道，旁邊的王也跟馬仙洪聽到這話，幾乎瞬間就想起了某位一言不合就下跪的不搖碧蓮。

“以後重振三一門的重任就交給你了，我只有兩個要求，不許傳回給陸家，不許傳給惡徒！”陸瑾表情異常嚴肅，像是在說什麼臨終遺言。

不傳惡徒這一點可以理解，至於不許傳回陸家，這其實也是跟陸家家風有關。

呂王陸高四家，陸家是唯一沒有家傳絕學的一個。

而讓陸家至今屹立不倒的，是傳承了近千年的家風。

在這種家風的教育下，每一個陸家子弟幾乎都是以聖人在要求著自己。

可以這樣說，每一個合格的陸家子弟，都擔得起一生無暇這個稱號。

而其中，陸家子弟學藝不內傳，算是比較廣為人知的規矩之一。

也正是因為有這條規矩，所以其他那些名門大派總是願意對陸家人傾囊相授，就是因為知道陸家人不會將自己的絕技佔為己有。

這份信任，是由千年來無數陸家子弟言傳身教下建立的。

如果不是實在找不到傳人，陸瑾也不可能將逆生三重傳授給陸琳。

在他心中，張楚逸其實才是三一門的真正傳人，所以這些話他也只對張楚逸說。

而張楚逸聽到陸老爺這麼說話，有點像是在交代後事的感覺，立刻反應過來問道：“陸爺，您是打算單槍匹馬去找李慕玄？”

“這份仇怨，總要有個瞭解，我已經一百多歲了，不準備把它帶進墳墓裡。”

陸瑾語氣幽幽地回答，眼神充滿了決絕：“那老小子的性格我很瞭解，你越不讓他幹啥，他就越是要給你反著來。

如果納森王能把我的話帶到李慕玄那兒，李慕玄多半是不會開赴約的，所以我打算親自上島去尋他。

我跟他最好的結果就是同歸於盡，至於最壞的結果嘛……”

陸瑾沒有說話，只是輕輕笑了兩聲。

怎麼聽這話說得，好像橫豎都只有個死呢？

張楚逸心裡打著鼓，猶豫了一會兒說道：“陸爺，您靠倒也不用這麼悲觀，李慕玄能給女兒取名李懺，肯定是對當年的那些事有所反省的。

既然你給了他一個直面往事的機會，我覺得他多半是會赴約的。

即便最後他沒有赴約，您也沒有必要親自上島，那裡是人家外孫女的地盤，你上去之後恐怕連李慕玄的面兒都見不著，就要被人家給收拾了。

要知道，納森島可是一個完全由異人組成的國家，您再厲害，能打十個二十個，難道還能打一百個一千個不成？”

“那不然怎麼樣？”陸瑾平靜地詢問：“殺師滅門之仇焉能不報？”

“過段時間我就會上島，到時候我會幫您去找李慕玄，一定想辦法將他從島上給帶下來。”

張楚逸見到納森王來了華夏，就知道她對自己搬家的提議心動了，是過來商討具體事宜的。

所以到時候別說李慕玄，整座島的異人都要到華夏來，所以他才敢做出這樣的承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