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極度深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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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響亮的倒車提示音中，卡車就這麼如入無人之境般從大門外直接倒進了內寺。

也幸虧金剛寺的門庭足夠高大，要不然整座外牆恐怕都會被卡車給帶倒。

“你們是什麼情況，怎麼能把卡車開到這裡來呢！”

有僧人異常憤怒，衝上去大聲喝問。

“是我讓他們進來的。”正行突然出現在了內寺的院子裡，臉上顯露著病態的笑容，他死死盯住人群中的正覺，緩緩問道：“師兄，你不好奇這輛卡車裡有些什麼嗎？”

正覺表情嚴肅，但還是強壓下內心的情緒，溫和地勸道：“師弟，金剛寺走到今天用了整整十五年，你不要因為和我的矛盾，而毀了這來之不易的一切。”

“我跟你的矛盾？”正行仰頭大笑，肢體像是快要散架般抖了起來，“看來你到現在都不認為自己有錯啊，當著師父的面，你敢把這些年來造下的血債講出來嗎？”

“讓諸位見笑了，我師弟他練功練得走火入魔，現在已經有些神志不清了。”正覺向周遭的賓客投以滿含歉意的笑容，隨後看向金剛寺的僧人：“你們在等什麼？還不把正行監寺帶下去休息！”

“我沒有入魔！”正行突然狂躁的大吼起來，看向正覺的雙目紅得彷彿能噴出血來，“真正入魔的是你！不，你就是一個魔，一個弒師殺徒的魔！

今天，我就是要當著所有人的面，揭穿你的真面目！”

話音剛落，卡車的液壓升降柱就開始了工作，貨倉在震耳的隆隆聲中逐漸抬高，正行走上前，一把扯下了倉門上的大鎖。

在重力的作用下，兩扇倉門轟然洞開，一大堆灰色的雕塑從裡面滾了出來，啪啪啪砸到地上。

張楚逸皺眉看了一眼，隨後兩根眉毛瞬間彈起。

落到地上的雕塑，跟供奉在大雄寶殿裡的一樣，都是肉身佛！

而相比起裡面那尊，地上這些肉身佛要更加傳統一些，即內部是肉身，外邊是用泥塑成的佛像。

但是和表空大師平靜安詳的神態不同，地上這些肉身佛無不面目猙獰，表情扭曲，彷彿死前遭遇了巨大的痛苦。

不僅如此，那些被壓在最底下的肉身佛因為劇烈的碰撞而破損，很快就有腥臭無比的膿液從破損處淌出，從其中隱約可以看到腐爛得不成人樣的屍體。

“四哥，你之前說金剛寺這些年陸陸續續還俗了三十多名和尚是吧？”張楚逸臉色鐵青地抬起了手，指向地上的肉身佛：“我數了數，地上的肉身佛有三十二尊。”

“難道肉身佛裡都是這樣的屍體？”

旁邊有達官顯貴承受不了如此噁心的畫面，直接跪在地上劇烈地嘔吐了起來。

一個人開始吐，其他原本就處在嘔吐邊緣的人也終於忍不住了，彎下腰就哇了起來。

在場的所有人裡，除了張楚逸和徐四還算能夠忍耐，即便是任菲也都臉色蒼白，一副搖搖欲墜的模樣。

“孃的，這次可真是遇到大案了啊。”徐四這回是真的忍不住了，哆哆嗦嗦地從兜裡掏出一根菸點上，狠狠吸了一大口。

“正覺住持，麻煩你給我們解釋一下，這是什麼情況？”張楚逸扭頭看向正覺，發現他的表情依舊平靜如湖，看不出絲毫的波瀾。

“師兄，你怎麼不說話了？”正行露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這些可都是從你在後山建的密室裡搬出來的，都是你這十幾年來親手締造的傑作啊。

你知道我那晚走進密室，看到這些東西的時候是什麼心情嗎？

我看到這些朝夕相處的弟子，竟然化作可怖的雕塑堆在那狹窄的房間裡，他們臨死前絕望悽慘的哀嚎直到現在都還在我的耳邊迴盪。

為什麼啊？為什麼我佛門清淨之地，會變成阿鼻地獄，為什麼你會造下這般兇孽！”

“那是因為他們都不是真佛！”沉默不語的正覺終於開口了，在眾人恐懼的目光中發出兩聲殘忍的乾笑：“肉身佛的塑造本就充滿痛苦，為了始終保持坐姿，需以鐵管自下而上貫入，待到內臟血水流盡，再施以防腐即可大成！

誰知這幫廢物，連第一關都過不去，個個都說願意為了寺院獻身，可終究是沒有佛性，過不了這斷舍離的第一關。

說到底還是怪他們，但凡能成一個，我金剛寺早就能以肉身佛聞名於世了，又豈會被靈隱寺壓住一頭？

你想想，只要成了江南第一寺，我能得到多少的善款去救濟那些貧苦的窮人啊？”

說到這裡，正覺哈哈大笑起來：“你說我墮入魔道，我卻只認為我做的是善事。

而你比我更像一個魔，既然早已知曉，不還是幫我隱瞞了這麼多年？現在又開始反覆，進退失據，豈不讓人恥笑？”

“是啊，我裝聾作啞，自然也是幫兇。”正行抬起頭，慘然一笑：“我也不想看到金剛寺破敗，我也不想自己多年的心血毀於一旦。

但是我實在不忍再看到有弟子死在你的手裡，所以我安排了他們失蹤，還讓村民挖出了師父的遺體，為的就是將所有人引來，讓世人看看我金剛寺到底是個什麼所在！”

“原來這一切都是你自導自演。”正行眼睛微眯，身上散發出一股森然的冷意。

“你想不到吧？”正行發出癲狂的大笑，“你追求了半輩子的肉身佛，其實師父早就修成了。

他就這樣埋在土裡，你每次去後山行兇，都會從他的頭頂走過，每次無功而返，都會見到你的愚蠢。

而你親手成就的事業，今日也將在我的手裡毀掉，從今以後，再也不會有什麼金剛寺肉身佛了！”

“這個老東西確實厲害。”正覺扭頭，看了眼大殿裡的表空大師，“當初我跟他提出了肉身佛的設想，他斥罵我是邪魔蝕心，還誇口要渡我。

我假意懺悔，趁他不備，以大金剛指力連戳他百匯、膻中、鳩尾、巨闕、氣海等十二處大穴，將這老東西給徹底弄成了廢人。

不過之後我是刀砍劍劈，卻也絲毫耐他不得，好在他無法行動，所以被我活活困死在了密室之中。”

說著，正覺扭頭看向正行：“你知道最好笑的是什麼嗎？這老傢伙臨死的時候都還在勸我向善。

明明我習的正是大乘佛法，以小惡鑄大善，我可比他善多了。”

“妖言惑眾！”正行怒目圓睜咆哮如雷，飛身一躍，舉掌朝正覺拍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