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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彥舒正在埋頭專心乾飯,眼前突然一暗,顧彥舒略微抬眼,便見一個容貌俊秀的道士端著餐盤站在她的對面。

顧彥舒只是瞥了對方一眼,沒在意,繼續埋頭乾飯。

那道士愣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輕笑,覺得這個小師妹很有意思。

便對顧彥舒道:“請問這位師妹,我可以坐這兒嗎?”

“隨便。”顧彥舒頭也沒抬,她忙著乾飯呢,哪有時間和對方計較這些。

自從練了那個易筋鍛骨篇以來,顧彥舒的飯量大增,且餓得很快,每天剛到飯點她就來了,且每次點餐的量都是其他弟子的三四倍。

可把負責伙食的師傅嚇了一跳,這個大師傅是山下的村民,因為以前是臨海縣酒樓的主廚,後來被請到山上做飯。

他是見慣了剛上山的年輕道人們因為練功消耗大,加上突然少了油水而導致食量暴增的,但也沒見過食量如此大的,見她一次點餐都是別人的三四倍,自然嚇得不輕,一個勁兒勸她注意別撐著。

顧彥舒一再保證自己沒事兒,並且這幾天來都是如此,大師傅倒也習慣了。

但對面的年輕道士並不知道啊,他是第一次見顧彥舒,剛剛點完餐,轉過頭便見她的餐盤裡那堆得像座小山一般的食物,愣了好一會兒,好奇之下湊了過來。

得到顧彥舒的許可之後,便坐到她的對面,一邊慢條斯理的吃著飯,一邊打量著顧彥舒。

不到一刻鐘,顧彥舒餐盤裡的食物就少了一半還多,而且剩下的食物還在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消失著,年輕道士目瞪口呆,活像一副見了鬼的模樣,連還夾著菜的筷子還停在半空都忘記了。

他實在想不通,這麼丁點大的丫頭片子,肚子看起來那麼小,她到底是怎麼吃下這麼多東西的?

顧彥舒才不去在乎其他人的目光,這幾天因為食量太大一直被這些小道士圍觀,她早就習慣了。

她現在只顧著埋頭乾飯,沒心思搭理其他的。飯量大,又不能怪她,誰讓這些飯菜盡是些素菜,沒什麼油水,吃得少了根本不管飽。

雖然在山上不可以吃葷菜,但卻不禁止弟子們下山打牙祭。寧城山的山腳下就有一個坊市,很多凡人在那裡開設了坊市,主要是供應山上寧陽觀的道士們的日常生活用品,還有負責安置那些每年上山祈福做會,請山上的道士下山做醮的香客們。

同時一些修行無望但卻不想還俗的老道人們,都會學習相術,占卜等,然後在坊市內開設店鋪,專門為前來祈願的香客們服務。

當然,山下自然也就少不了酒樓客棧,各種美食應有盡有。

但從山上到山下足足50多里地,所謂下山容易上山難,為了吃頓飯,一來一回一百多里地,她顧彥舒還沒那麼飢渴難耐。

吃完飯,顧彥舒發現自己對面的小道士目瞪口呆的看著自己,手裡拿著的筷子夾著一塊豆腐也忘記了吃,顧彥舒差點將嘴巴里還沒吞嚥下去的飯菜噴了出去。

連忙忍住笑噴的衝動,將嘴巴里的飯菜嚥下,輕咳了兩聲,道:“那個,這位師兄,你看啥呢?”

那小道士猛然回神,意識到自己的動作頗為無理,連忙起身稽首告罪,顧彥舒大方的擺擺手表示自己不在乎。

“趕緊吃飯吧。”

小道士紅著臉連忙埋頭刨飯,顧彥舒哼著小曲兒,邁著輕快的小步伐走出齋堂,溫和的陽光照耀在白嫩的小臉兒上,一抹暖意襲上心頭。

吃完飯,休息半個時辰,便來到授業殿,下午的新入門弟子道家禮儀課業開始了。

這一次的新入門弟子共有三十六人,包括顧彥舒在內。

所以,此時諾大的授業殿卻也坐滿了人。

顧彥舒找了個空著的蒲團坐了下來,蒲團前,有一張小案,案上放著筆墨紙硯,筆是尋常毛筆,顧彥舒拿起來試了試手感,感覺還行。

就是筆毛不太好,有點炸,但也不影響書寫。

硯臺,墨也只是尋常的物件兒,就算放世俗中也不值錢,置辦齊這一套也不過二兩銀子。

倒是那紙,是不可多得的燕尾紙,屬於非常好的一類宣紙,這種紙一般都是按尺賣的,通常能賣到近30文一尺,要知道,一個燒餅也才2文,一兩銀子能買近300斤大米。

而一兩銀子等於1000文銅錢,所謂窮文富武,其實只是個笑話,沒有點家底或者營生,尋常百姓家連書都抄不起,何談讀書?

光是四書五經,全部抄下來,借書的錢不算,光是宣紙的錢都得花十幾二十兩,還有禮樂射御書等需要學習,那是大把的花錢。

可見道觀裡竟然能給她們這些新入門的弟子提供這麼多名貴的宣紙,是多麼的奢侈。顧彥舒都有些想拿這些紙出去賣了換錢的衝動了,她現在可是賊缺錢,師傅天旋子倒是給了她一些銀子,但買了一些生活用品和練功所需的藥物後,就基本不剩錢了,幸好山上吃飯不要錢,否則她得餓肚子。

不多時,便從殿外進來一個身著藍白相間道袍的老道人。

看容貌似已近古稀,但道家精於養身之道,老道士精神矍鑠,神采奕奕,步履之間沉穩有力,行動之時手腳伶俐,倒也不似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

老道坐下後,所有年輕弟子起身行禮,顧彥舒雖然還沒學過稽首禮,卻是見其他道士對她行過這個禮,便有模有樣的行了一禮。

但其中好多新入門的弟子並不知曉,行的還是江湖中人的抱拳禮,還有一些女弟子則是世俗中女子的福身禮。

老道士旁邊的一個小道士見狀,忍不住裂開一排大白牙偷笑起來,未發出聲音,怕被老道士責怪。

而另一邊的一個小道士則是穩重得多,並未取笑新弟子,反而是瞪了之前偷笑的小道士一眼,予以警告。

偷笑的小道士連忙閉嘴,恢復那副非常正經的表情看著一眾新弟子。

老道人抬手輕輕一按:“都坐下吧,既然你們已經決定出家修道,以後就要摒棄以前所學的一切禮儀,以我道門禮儀為主,從衣食住行到行為舉止,都要用心來學。”

“謹遵道長教誨。”

一眾弟子齊聲應道,顧彥舒沒有說,她感覺這樣說似乎也不對,但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乾脆也跟著行了一禮。

一眾弟子坐下後,老道士自我介紹了一下,原來他叫做丹陽子,是寧陽觀的一位長老。

但卻沒有說自己的修為什麼的,顧彥舒聽了幾堂課已經有了經驗了,連忙往硯臺裡倒了些水,然後開始研墨。

介紹完自己,丹陽子長老開始講學,首先講的便是稽首禮。

稽首禮,是道士或道徒對天尊神靈行跪拜禮時,雙手交抱成拳上不過眉,下不過膝。

端身正立,二目垂簾,平心靜氣,二足離跪勢約五寸,二足跟距離約二寸,足尖相距約八寸。

男子雙腿開啟,跪下去形成外八字狀。

女子跪下去時雙腿併攏。雙手於腹前相交,左手大拇指輕掐右手無名指根節紋路(子訣)後,右手大拇指輕掐右手中指梢節(午訣),左手其餘四指抱右手,最終形成左手在外包覆右手,內在兩手指相交的虛拳。

兩肘臂自然微垂,舉拳眉下躬身下曲,行禮時拳與鼻相平,不可高於眉。舉拳動作同時變為躬身。

躬身繼續下伏最終舉拳跪拜至地面或拜墊上,即將接地時,拳保持左手外右手內的狀態手指伸開形成左手在上右手在下的交叉疊掌,然後按於地,身體頭肩進一步下伏,完成一次跪拜。

起身重複兩次,完成三拜。

稽首禮為古代的一種跪拜禮,為“九拜”之一。

起源於《周禮·春官·大祝》,賈公彥疏:“一曰稽首,其稽,稽留之字;頭至地多時,則為稽首也。此三者(空首、頓首、稽首)正拜也。稽首,拜中最重,臣拜君之拜。”

但道人之間互相稽首則無須下跪行稽首禮,正常站立行禮即可。

是為正常道家禮儀

但這只是道人之間的相互行禮,對世俗人,乃至達官貴族,黃帝九公都無需行禮。

顧彥舒仔細聽著,她一邊聽一邊在本子上記著,一邊記,還一邊在腦海裡模擬,當丹陽子長老講完,她也寫完了,速記法是每一個博士生的必修科目,這點難不倒她。

寫完,她很快也在腦海裡模擬完畢,感覺自己似乎已經掌握得差不多了。

接下來又講三宗道人們的道袍穿著以及形制。

三宗分別為太清宗,玉清宗和上清宗。

三宗道袍的形制不同,但顏色卻是相同。

最低階為黃色道袍,尋常學有所成的道人均可穿著,也就是前世看的殭屍電影裡林正英穿的那種。

而高一級的則是紅色道袍,是那些能夠熟讀道家經典且修為達到一定境界,且修為達到築基期的道士們可以穿著。

再往上便是藍色道袍,便是此時丹陽子長老所穿的這種,形制規格很高,非尋常道人可以穿著,需要修行有成,對道家經典研習大成,修為達到金丹期才可以穿著。

而紫色道袍,則需要成為高功道人或者真人才可以穿,所謂的紫袍天師便是如此來的,這無關修為,而是根據其對各宗派經典的研修,道德的修行,地位的高低來評判。

至於金袍,則是仙人才能穿著,世俗道人不可穿著。

這也被稱為仙家五品,分別是黃,紅,藍,紫,金!

而像顧彥舒她們這種新入門的小道士,則只能穿著普通的灰色小道袍。

而這種道袍還不是剛入門就可以穿的,像這授業殿裡的新入門弟子們,穿著的都是五花八門的各種款式的世俗衣物,想要穿著道袍,需要先修煉易筋鍛骨篇,達到練氣一層。

然後得到觀中師父收入門下,然後開壇祁天,上稟天庭,為其賜下道號,錄入道籍,方可發放道袍,法印等物,然後才可以由師傅傳授術法。

而那些沒有入門的,則只能下山去或者成為居士研習道家經典,學習相術,占卜,醫術等尋常道人所學。

法印,是證明你是一個真正的道士的身份證明,若是丟失,在很多場合都無法證明你的身份,除非你的名聲很大,可以刷臉。

否則會被認定為野道。

失去法印時,修行符籙法術的道士,將符籙畫好了,也無法請來天上的諸神,因為請神符籙就像一張調令,在畫好符籙後需要用法印蓋章,否則天庭不知道你是誰,非是三清門下是無法使用調令進行調兵遣將的。

除非你是請一些山精野怪,倒是不需要調令,只需要修為達到或者進獻祭品即可。

屬於一種利益交換,進獻祭品,對方滿意了之後,就可以請它們來幫忙。

顧彥舒在老道長開始講的時候便已經筆走龍蛇,飛快的做著筆記,很快就寫滿了一整張宣紙,將其放在身前的小案邊,又拿起一張飛快的記錄起來。

她這副動作,引得旁邊的幾個新弟子頻頻側目,在看清她記載的東西后,紛紛咋舌。

心說還能這樣?然後幾人也紛紛加入做筆記的大軍,丹陽子道長雖然講得很慢,但卻並沒有給眾弟子留有思考的時間,講完稽首禮並未停歇,接著便講起了道袍規制,講完道袍規制又講起了其他禮儀。

不做筆記還真記不住,這可是要考的,若是不記筆記,純靠記憶,下月考試前能考過就見鬼了。

一堂課上了足足三個時辰,丹陽子道長便宣佈散學,顧彥舒鬆了口氣,總算講完了,她抱著一堆筆記便朝殿外走去。剛走到門口,卻被同為小竹峰新入門的兩個女弟子叫住了。

“這位師妹,你這抱著的是什麼?”兩女弟子見她下課了之後,竟然抱著一大堆東西,紛紛好奇上前問詢。

“筆記啊。”顧彥舒有些摸不著頭腦,上課做筆記不是很正常的嗎?

“筆...筆記?”兩女愣住。

其他弟子見狀也紛紛側目,好奇之下便走了過來,見到顧彥舒手裡抱著的一大堆東西,也是紛紛咋舌。

“恩,我可沒有過目不忘的天賦,丹陽子長老講的課沒記住多少,就只能做筆記了,好記性不如爛筆頭嘛。”顧彥舒點頭。

“好記性不如爛筆頭?這句話說得太好了。”人群中一個儒生打扮的男弟子聞言,眼睛一亮,高聲附和道。

眾人聞言也是紛紛點頭贊同。

“這位師妹說的不錯,丹陽子長老講課雖然慢,但沒有給我們思考的時間,不做筆記還真記不住。”

“對,我這腦子,怎麼就沒想到呢?我說為什麼桌案上會放著筆墨紙硯,原來是讓我們做筆記的啊,也不知道丹陽子長老明天還會不會講這些,要是不講了,月底考核我們豈不是要完?。”

“嘿嘿,你們沒記住,可以找我啊,我的筆記可以給你們謄抄,只要每人給師妹一點報酬就好啦。”顧彥舒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嘿嘿一笑,丟擲自己的如意算盤。

一群新弟子聞言大喜,紛紛圍攏過來,詢問顧彥舒需要多少銀子。

顧彥舒故作沉思,片刻後,說道:“我記錄筆記也不容易,手到現在還痠疼呢,但大家同為師兄弟姐妹,恩...這樣吧,每人5兩銀子如何?”

一眾人聞言,有的眼前一亮,連忙掏錢,表示很合算,收了銀子,顧彥舒便將一堆筆記遞給他們,幾人接過後,看著上面的內容,愣了一下,紛紛腹誹:好醜的字!

看著顧彥舒的眼神那叫個一言難盡,心說這麼好看的女孩,寫的字怎麼如此難看?字雖然難看,但並不影響閱讀,紛紛伏案奮筆疾書。

也有一些囊中羞澀的弟子聞言面色一白,顧彥舒看在眼裡,卻沒有什麼表示,沒錢?我也沒錢啊,愛莫能助咯。如果你們態度良好,可以舍下面子找我說說,倒也不是不可以免費給你們謄抄,但態度不好,還舍不下面子的,就抱歉咯。

所謂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這裡三十多人,自然就有這種人的,在聽到顧彥舒要收費後,紛紛出言指責她太過市儈,不念同門情誼等。

顧彥舒報以一笑,什麼同門情誼?老孃與你們見過都不超過三次好吧?她都懶得搭理這種東西,什麼玩意兒。

你不做筆記,我辛辛苦苦做的要給你免費謄抄?你怎麼那麼臉大呢?

當然,這種人是為人所不齒的,即便是那些掏不起錢的弟子,聞言也紛紛怒目而視,有的脾氣暴躁的弟子更是對其破口大罵。

當然,這些可愛的師兄弟姐妹們雖然在罵人,卻很是文雅,出口成章,引經據典,不似那些地痞流氓一般吐垃圾話,聽得顧彥舒都是一愣一愣的。

這個時代的讀書人,品行還是很高的,對於這種喜歡道德綁架的做法,根本不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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