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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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年乖巧地坐在長椅上，看著警方處理現場。

對於常年要與各種失控體作鬥爭的治安管理局而言，處理一場已經基本平息的淺層失控事件可謂駕輕就熟。

他們迅速給已經陷入深度昏迷的感染者做了急救，手法稱不上特別高深，但也足夠高效和專業。

……現在是不是進治安管理局當個輔警都得層層筆試加面試？夏年發現，他們這份工作要求的專業知識還挺多的。

就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刻，一個看起來很年輕的小警察走到了她身邊，帶著紙筆坐了下來。

“那個……你沒受傷吧？”他問道，語氣裡帶著點初出茅廬的小心翼翼。

夏年搖了搖頭。

“好的，好的。”他應了一聲，目光像是被強力膠粘在了平板的螢幕上，“你叫什麼名字？”

“夏年。”

“麻煩認證一下身份。”

掃描完身份之後，小警察看著彈出來的身份資訊，愣了一下。

他猛地抬起頭看向夏年，仔細看了看她的臉，隨後露出詫異之色：“你就是那個從第二區下來的……咳，抱歉。”

他明顯是意識到了自己的不專業，尷尬地卡了一下殼。

夏年說道：“……嗯，是我。”

小警察沉默了半秒，隨後神色如常地展開工作。

但他的語氣明顯變冷了不少：“你沒有安裝記錄回放功能的義眼，所以……呃，所以我需要全程開啟測謊模式以完成筆錄。”

夏年配合地點了點頭：“好的，警官。”

小警察繼續說道：“我們在現場發現了一個未經過登記的電磁脈衝裝置，伊芙警官說你承認是你的，對嗎？”

夏年點了點頭：“是我的。”

小警察抬起頭看了她一眼，似乎沒料到這傢伙居然會這麼輕易承認這件違法的事情。

……不過小警察轉念一想，一個膽敢洗白感染義體拿出去賣的義體診所的醫生，還能有什麼事情是她不敢的呢？

“你應該知道，持有未登記電磁脈衝是非法的。”小警察接著說道。

“我知道。”夏年說道。

在滿大街都是義體人的情況下，帶著這種能讓義體瞬間失靈、甚至損壞的裝置，和帶著管制刀具上街沒有什麼區別。並不是每個義體都配備了電磁遮蔽特化外殼的。

“那麼根據義體管理……”

“等一下。”夏年打斷了小警察，疑惑地說道，“你現在是要用義體管理條例處罰我嗎？”

“……是的。”小警察說道，他依然不和夏年有任何眼神接觸，語氣卻斬釘截鐵，“你非法持有未登記電磁脈衝裝置，但沒有造成嚴重後果，所以只需要罰款，數額在五千到十萬。我們稍後會將手續移交到技術犯罪調查部進行評估，兩個工作日內會通知到你個人。”

“嚴重後果？”夏年有點想笑，“我救了一條街的人。”

小警察依然義正言辭：“是的，你會為此獲得見義勇為四級榮譽，我們會向上級為你申請，並且在三十個工作日內將其編寫到你的電子檔案中。但違反了管理條例是客觀事實，一碼歸一碼。如果你有不服，可以上訴。”

夏年：……

罰款通知兩天就能辦好，榮譽申請就得三十個工作日是吧？

真把她逗樂了。

系統也已經完全無語了。

【真有意思，你救了人還要被罰款，唯一的獎賞也只是一個沒有任何用的榮譽。這倒是可以解釋為什麼街上的人都不願意幫忙了，道德成了累贅，真是個友愛互助的好社會啊。】

夏年無奈地笑了笑。

……這年頭就是這樣的。所以自私、冷漠和殘忍成為了美德，劣幣永遠驅逐良幣。

她在腦袋裡安慰它：【放心，沒有人比我更懂義體管理條例。】

夏年對小警察說道：“但……實際上，我沒有非法持有未登記電磁脈衝裝置。”

小警察皺了皺眉，有些不悅地看了夏年一眼，似乎在指責她睜著眼睛說瞎話。

他伸手一指被放在證物袋裡面的已經碎裂開的裝置：“那個不是你的嗎？我必須要警告你，我們是能透過高科技偵察手段準確找出使用者的。如果證明了你在撒謊……”

夏年說道：“是的，但我只是在緊急情況下使用了它，並沒有帶著它招搖過市啊。根據治安管理條例，持有未登記電磁脈衝裝置和對普通居民使用都是非法的，但是對失控體使用電磁脈衝裝置是被允許的，正當防衛嘛。”

……儘管這個自相矛盾的條例被吐槽了很多年，你不能指望一個不持有電磁脈衝裝置的人能在關鍵時候對失控體自衛，畢竟並非人人都是隨時可以從口袋裡面掏出道具的哆啦A夢，但條例從來沒有被修改過。

小警察顯然也已經被繞暈了。

他的神色變得嚴厲了起來，語氣也加重了一些：“夏小姐，請不要干擾我們的執法。”

夏年露出了一副相當無辜的表情：“我沒有。我今天走在路上看見有人失控了，就在通用元器店鋪裡買了些原料，現場做了一個電磁脈衝裝置。剛做出來就用在失控體身上了，這怎麼能叫持有呢？”

小警察明顯愣住了。

他停頓了好幾秒，才理清楚夏年話語中的邏輯：“你是說，那個裝置是你現場做的？”

夏年點了點頭，指了指旁邊的通用元器店鋪：“就在那家店買的，你們可以查監控。”

小警察順著夏年手指的方向看向了店鋪，此刻店門開啟，售貨員正一臉好奇地朝這邊張望著，一隻手扶在門沿上，似乎隨時準備關門跑路。

注意到警察在看自己，售貨員連忙後退了半步，隨後他發現自己好像不需要心虛，就尷尬地笑著和他們打了個招呼。

就在此時，剛才那個面色冷峻的女警官走了過來，她低頭看著小警察：“菲利克斯，怎麼了？”

他們已經查過附近的監控，基本瞭解了失控事件的全過程。

現在只需要就事論事開個罰單、同時上報見義勇為資訊而已，怎麼弄了這麼久？

“伊芙隊長。”菲利克斯說道，“她說那個電磁脈衝裝置是她自己臨時做的。”

“自己做的？”伊芙也是微微一愣，她轉過頭看向滿臉無辜的夏年，“你的意思是，那是個手工自制的EMP？”

夏年點了點頭。

伊芙的臉上明顯露出了詫異的神色，將信將疑道：“……如果真是這樣，那確實不需要罰款。不過，你應該知道對警察說謊的後果。”

夏年說道：“我知道，所以我沒有說謊。”

伊芙又盯了她好一會兒，她帶上兩人一起來到了通用元器店鋪內。

售貨員看著三人，連忙將人迎了進來：“警官，還有這位小姐，有什麼我可以幫到你們的嗎？”

伊芙開門見山地大概說明了一下來意。

“夏小姐說她用從你這裡買的零件臨時組裝了一個電磁脈衝裝置。”

售貨員一愣。

……啊？是嗎？所以，剛才這位小姐在他的工作臺上作業，實際上是個做一個電磁脈衝裝置？！

……短短一分鐘時間，她竟然完成了從採購零件到拼裝完成的全過程！

電磁脈衝裝置的自制可不是什麼簡單的活計，尤其是全程手搓，還成功執行了——絕對是相當高段位的電子工程學制作了！

幾乎是一瞬間，售貨員臉上的職業笑容就一變，換成了一張激動的、崇拜的、充滿了求知慾的臉。

他的眼睛裡像是有什麼東西在發光，猛地上前一步，隔著櫃檯看著夏年，聲音都有些發抖：

“所以，所以剛才你是手搓了一個EMP！？只用了那些小元件兒，一分鐘就拼好了，還放倒了一個失控體？！”

夏年說道：“是呀，你給的電容小了點，慢了點，只能做成指向性厘米級，攻擊性偏弱。”

“不可思議！”售貨員大聲讚歎道。

……他像是完全忘記了店裡面還有兩個警察，咋咋呼呼的像是看見了心愛玩具的小孩。

“你是怎麼做到的？”售貨員語氣急促，“我是說，基本工作原理我應該能懂，但我可以看看電路是怎麼排的嗎？您是怎麼解決抗阻匹配問題和小型化……呃，抱歉，我是不是有點太冒犯了，我沒有想要抄襲的意思，我只是——”

他一拍腦門，像是終於想起了這種時候最該說的臺詞：

“我願意掏錢買設計圖！”

夏年笑了笑：“知識是無償分享的，我可以把設計圖給你。”

“知識是無償分享的……知識是無償分享的。”售貨員說道，他的眼神有些恍惚，像是被勾起了什麼回憶，“是的，是的，我都快要忘記了。您是當年的潮汐瞭望組織的人嗎，無償分享知識是他們的宗旨……哦，應當不是，您看起來太年輕了。”

夏年聽到潮汐瞭望四個字時，臉上的笑容明顯淡了一些。

小警察菲利克斯目瞪口呆，他看看夏年，又看了看伊芙。

伊芙依然沒有什麼表情，但她的動作明顯停了好一會兒後，才抬頭看了一眼店內掛著的監控，說道：“……我們需要查詢監控。”

售貨員就像是沒聽見一樣。

他在一堆貨物中找了半天，總算是找到了私用的平板電腦，無視了警察，恭恭敬敬遞給了夏年：“小姐……不，不，老師，麻煩您了！”

伊芙：……

菲利克斯：……

夏年也有點尷尬，她連忙說道：“不然我們先把正事兒做完？”

“正事？哦，對對！”售貨員如夢初醒，“對不起，我太激動了。”

伊芙：“……說正事吧，不要浪費時間了。”

“好的警官，是這樣的——我確實能證明夏老師確實在店內臨時拼裝了一個電磁脈衝裝置，元件都是我給配的呢，可以給你們查詢交易時間。要查監控的話也沒問題，監控都連線在治安管理局的子網上，您可以自由訪問。”

說完他就又把兩個警察晾在了一旁，一雙求知慾旺盛的眼睛望向了夏年，閃閃發光。

……這一刻，伊芙和菲利克斯都感覺自己有點多餘。

於是，在具有瘋狂求知慾的學生和具有無私分享欲的老師的小聲交流聲中，兩個對電子工程學基本一竅不通的警察查完了監控。

……那個裝置居然真的是夏年自己手搓的，而且真的只用了一分鐘都不到的時間。

兩個在第六區見多識廣的警察目瞪口呆。

伊芙敲了敲自己的太陽穴，她一直處於讀取影片資料狀態的義眼停了下來，鏡頭開始重新聚焦到現實場景。

即使是對電子工程學不甚瞭解，她也知道，夏年完成的絕對是一件相當困難的任務。

自制電磁脈衝本來就需要相當紮實的專業知識，更別提她那嫻熟的、精準無比的操作，在快到幾乎無法分辨肢體殘影的動作裡，她準確無誤地將每個元件都放置在了它該有的地方。

而她所製造出的裝置，也不過只有巴掌大小。

……可想而知，這容錯率有多低。

最重要的是，她是全程手操的。她的身上沒有安裝哪怕最微小的義體——她完全在靠著血肉之軀操作，這在機械取代人類勞作的當代，幾乎是不可想象的。

兩位警察聽著夏年輕聲細語地給售貨員講解EMP構造，聽著各種諸如傅立葉等效頻寬、虛陰極振盪器、諧振電路等讓人頗為摸不著頭腦的專業名詞，頗有一種知識從腦子裡流淌而過、不留下一絲痕跡的感覺。

……從售貨員頗為疑惑的目光來看，他似乎也沒有太搞懂。

似乎是從伊芙和菲利克斯的目光裡都讀出了“你為什麼這麼熟練”的疑問和震撼，夏年從圖紙上抬起頭，看向他們。

“你們也知道。”她說道，“我曾是個感染科義體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