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你是真該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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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霏兒：

見信好！】

“霏兒”？

這兩個字彷彿某種導火索，林霏的腦袋裡噼裡啪啦湧進來了很多記憶。

這是屬於原主的，這個小女孩的，記憶。

蛙趣，這是在揍嘛呀？

林霏揉了揉自己有些疼痛的太陽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你這個記憶還不是一次性結清的，還得在特定時期慢慢慢慢地吐出來。

為什麼會魂穿？

原身去哪裡了？

答案，在這份沉甸甸的記憶裡。

漂亮的小女孩並不聰明，甚至有些愚鈍。

她曾立於巔峰又經歷低谷，乖巧又畏縮。

父親的折磨，班主任的辱罵，同行的不屑，工作上的落差，最終還是打敗了她。

很可悲，也很可惜。

她死的時候，不過是一個十七歲的小姑娘罷了。

活著，活下去，過得再艱難，生命中總會有光的。

無法可想，這個純潔乾淨的女生，走到了學校行政樓的天台上，孤獨而又安靜的死去了。

除了我，除了穿到她身上的這個人，無人知曉，亦無人牽念。

記憶中的父親，也不是一開始就是一個無藥可救的賭鬼形象。

他曾經，也是一個極好的人，算是吧，大概是吧。

有誰會一出生，就覺得自己的爸爸媽媽是大壞蛋呢？

或許，很少有人會為了“爸爸在雨天揹我去醫院”，這種用爛了的作文情節，而感動的吧。

但是，這些經歷，是林霏破敗不堪的童年裡，一株最紅最豔的野玫瑰。

無論在過去還是未來，都是美麗無方的。

一杯苦水裡的糖渣，自然顯得格外香甜。

小時候的她不住在蘇城，而是在老家的一個小縣城裡。

她身體虛弱，時不時地感冒發燒。

每次，都是爸爸，揹著她，附近的一家小藥店。

穿過也不算太繁華的商鋪，走一個下坡。

林霏貪玩又調皮，喜歡看老闆用研缽把藥磨成粉。

還有呢，爸爸可以為了林霏喜歡橋邊的一隻狗尾巴草，而翻過橋的柵欄去摘。

橋下就是奔騰的流水，稍微不注意可能就是死路一條。

林霏查閱著這些記憶，發現林剛還挺不懂事的，這不是跟著女兒胡鬧嗎？

哦，他們確實童心未泯。

老房子裡面的老鼠多，滅鼠是那時家中很傷腦筋的一件事。

林剛拿鐵籠子設計了一個機關，一下子逮住了兩隻老鼠，一大一小。

小老鼠顫顫巍巍地躲在大老鼠身下，大老鼠不斷試探著四周的環境，看看能不能把鐵籠子扒開。

萬物有靈，老鼠除外。

他不在意老鼠之間的倫理。

都是壞東西，都該死！

林霏好奇地想去觀賞這一樂事，又害怕看到，爸爸活生生把老鼠用鐵桿杆戳死的血腥場面，屬於是又菜又愛玩。

“爸爸，我好害怕，你不覺得這樣子太殘忍了嗎？”

她溼溼乎乎黏黏膩膩地纏著林剛，躲在他的身後。

爸爸的眼裡也盈滿了笑意。

李剛想出了一個無痛殺鼠的好辦法。

他翻出了家中一個廢棄的水桶，把裡面灌滿水，再將鐵籠子放進去。

水桶的直徑太小，鐵籠子剛好卡住，堪稱完美。

老鼠在籠子裡撲騰了幾下，卻怎麼也逃不出來。

沒想到，過了一晚之後，他們看到了神奇的一幕——

那隻大老鼠前肢死死地扣住鐵籠最上端的縫隙，後肢也在鐵籠子壁上找到了支點。

它肚子鼓鼓的，一看就是喝了很多水，脹成這樣的。

而那隻小老鼠，安然地趴在大老鼠的背上，小眼睛謹慎地打量著外界

也許這是父愛，或者是母愛，或者是兄弟情？

憑他是什麼都好。

這種動情的場面讓林剛心軟了。

兩隻老鼠，最終都被他帶到不遠處的垃圾堆放走了。

假期中，爸爸會拿一個小黑板，教林霏背古詩。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

很長一段時間，她都以為，琵琶是一種酒。

童年的時光短劇，落幕了。

青少年時期的長篇，開場。

太長了，長得林霏都要忘記了爸爸本來的樣子

或者說，人本來就沒有什麼特定的模樣，萬事萬物都隨著時間的推移而不斷變化。

是賭博嗎？

是內心的貪念嗎？

是不滿足嗎？

是攀比嗎？

究竟是什麼，讓一個看起來還不錯的好爸爸，好丈夫，好兒子，變成了現在這個蛆蟲，在爛泥裡瘋狂打滾。

謊言，暴力，侮辱，毆打，血腥。

林霏每天的生活都縈繞著愁雲慘霧，淡紅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

身體的傷痕，會痊癒。

留個疤，也就那樣。

但是，心靈的創傷，自我的懷疑，三觀的扭曲，畏首畏尾的為人處世，膽小怯懦的性格，故作堅強的外表，不知所向的迷茫，就像骨血一樣，融進了她的身體。

林霏願意相信，她願意騙騙自己，那不是他，那不是我的爸爸，他只是被賭博奪走了靈魂，只剩下一副空蕩蕩的軀殼，在胡作非為。

人們常說，現在的小孩子就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天天就在教室裡讀書，經歷過什麼大風大浪嗎？

林霏深吸一口氣，心裡沉痛地念到：這算嗎？

她心裡充塞了很多想法，最終，還是把目光落到了這封爸爸的絕筆遺書之上。

親愛的霏兒：

見信好！

霏霏，請允許我這麼稱呼你。

爸爸知道，自己犯了很大的錯誤，給你造成了很大的傷害，我是不能被原諒的。

天無絕人之路，上帝給你關上了一扇門，自然會給你開啟一扇窗。

你失去了我的關愛，爺爺奶奶媽媽和姑媽，會給你更多的照顧。

在服刑的時候，我反思了很多，想了很多。

監獄的生活很枯燥，憶及你小時候天真可愛的模樣，是我唯一的慰藉。

過往的傷害我沒法還清。

來日，我也不一定能控制住自己不再復賭。呵。

霏霏，霏霏，霏霏，霏霏，霏霏。

我一遍遍念著你的名字，希望能記得再牢些，叫它陪我走完接下來的黃泉路。

如果，世上真的有天藍色的彼岸，那該有多好？

我的幽靈大手，可以隔空，拉著你的小手，和小時候一樣，開開心心地，一起回家。

如果有來世，爸爸希望自己能盡到責任，守護你一生。

2023.10.2

父：林剛

於監獄(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