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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宮中的意思,就說明是太皇太后而非皇帝的意思。
因為皇帝只有十一歲,不可能擅派米思翰出京。
那太皇太后什麼意思?
富喀禪覺得事情非常棘手,甚至感到不安,他不想被朝中的鬥爭牽連。
自太祖皇帝開國以來,八旗高層的鬥爭就一直沒有停止過。
先是太祖皇帝對付親弟弟舒爾哈齊;
後是太宗皇帝對付阿敏、莽古爾泰,打壓多爾袞兄弟,甚至逼多爾袞兄弟的母親“活殉”;
再是多爾袞兄弟對付兩黃旗,接著又是先帝對付多爾袞的兩白旗
一樁樁爭鬥不知道牽連多少人,殺了多少人。
如今大清好不容易入主中國,要是太皇太后再同鰲拜斗起來,富喀禪不敢想後果是什麼。
太皇太后若勝出,鰲拜一黨被打壓其實也沒什麼,畢竟富喀禪也看不慣這兩年越發跋扈的鰲拜,巴不得其跟多爾袞一樣落個挫骨揚灰的下場。
哪怕其姻親濟世一天到晚圍著鰲拜轉。
但濟世是濟世,他富喀禪是富喀禪。
可萬一這場鬥爭是鰲拜勝出呢?
那不僅是死人的問題,而是皇上和太皇太后都得換人的事了!
甚至於大清都不是大清。
念及此處,富喀禪便不敢馬上給米思翰回覆,讓筆帖式帶其下去先歇息。
米思翰當然也知其中利害關係,自不催富喀禪,很是知趣下去聽信。
待米思翰下去後,富喀禪立時叫來筆帖式命將同在竹山的副都統賽音布叫過來。
賽音布同不久前殉國的杜敏都是西安駐防副都統。
一個負責滿蒙八旗,一個負責漢軍八旗。
蒙古和漢軍駐防並不設本旗副都統管轄,統由滿洲負責。
賽音布老姓索綽爾氏,滿洲正白旗出身,此人不僅孔武有力還很有文采,是滿洲將領中難得對漢人詩司歌賦感興趣的,且給自己起了個表字“九如”。
算是個“儒將”。
聽了富喀禪所說,賽音布不禁疑惑道:“如果太皇太后是想出手對付鰲拜一黨,那就不應該派米思翰來將軍這裡,直接叫他去圖海處便是,咱八旗上下哪個不知道圖海是太皇太后的人,只要圖海反對,那不對啊”
賽音布突然一個“咯噔”,一臉疑惑道:“難道圖海出事了?”
“圖海不是逃出來了麼,怎會出事?”
富喀禪覺得不可能,圖海不久前還以定西將軍身份行文陝西方面要求繼續圍剿明軍,這才幾天功夫怎麼可能出事。
賽音布也想不通此中關節,如果圖海沒出事以他定西將軍的身份,就算湖廣總督張長庚有意同明軍和談,只要圖海不鬆口他張長庚也沒膽量私自同明軍和談。
除非
賽音布想到的唯一可能就是兵敗被擒的穆裡瑪八成被明軍放了!
也就是說張長庚頂著圖海壓力同明軍達成了某些密約。
這個密約是不是喪權辱國且不說,重要的是穆裡瑪這個廢物一定會想盡辦法“反敗為勝”,以此掩飾他的無能。
如此一來,有可能是穆裡瑪在暗中推進和談一事,其靖西將軍印尚未被朝廷收回,又是鰲拜的親弟弟,湖廣那幫趨炎附勢者多半不敢違其意。
沒有兵權,圖海這個定西將軍能做什麼?
賽音布的猜測同事實基本沒有出入。
有的話,最多五成。
這個五成就是圖海已經被殺,並且被扣了十條大罪。
京師的鰲拜出於政治利益考慮,同意與明軍進行有條件的“和談”。
聽到風聲的宮中便派米思翰到前線勸說富喀禪頂著壓力繼續打,因為只有打下去才能讓鰲拜一黨的陰謀破產。
也能讓京中反對鰲拜的勢力有足夠底氣發難。
這個勢力的首領當然就是輔臣之一的蘇克薩哈。
反對和談就是將鰲拜架在火上烤,這要是再由富喀禪平定明軍餘部,那鰲拜真就顏面掃地,威望盡失。
一直以來,鰲拜能夠力壓上面三位輔臣一手把持朝政,靠的就是他那大清第一巴圖魯的威名以及兩黃旗的支援。
結果在你鰲拜主持下,一萬滿洲子弟葬身在夔東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你鰲拜再如何跋扈也要給朝廷、給八旗上下一個交待。
大清最重軍功,也最重軍法。
有功則賞,有過則罰。
不能因為你鰲拜現在權勢滔天就可以當作一切沒發生。
必要時候可以開議政王公大臣會議,也可以請太皇太后出面評評理!
蘇克薩哈不求能一下扳倒鰲拜,只要利用這次穆裡瑪兵敗狠狠殺一殺鰲拜的氣焰便可。
人心,都是會變的。
鰲拜氣焰一日比一日漲,其黨羽自是不懼。
但要是突然遭到打擊,那幫唯利是圖之輩就得考慮後路。
如此,便是鰲拜走向末路的開始。
蘇克薩哈的算盤打的是不錯的,但是能不能落實下來卻都著落在富喀禪身上。
富是滿洲鑲紅旗出身,同黃、白兩旗都沒有利益關係,蘇克薩哈無法要求他站出來對付鰲拜,但是宮裡可以。
這便有了米思翰沒日沒夜快馬加鞭前來竹山傳話。
只不過蘇克薩哈沒想到正白旗出身的副都統賽音布卻在勸說富喀禪不要摻和這混水。
其認為就算太皇太后出手對付鰲拜,宮中也沒有勝算。
“索相明哲保身,實則卻是暗地支援鰲拜,遏必隆更不用說,其與鰲拜都是鑲黃旗出身”
賽音布說兩黃旗歷來密不可分,兩旗利益又是一致,因此以年老多病為藉口躲在家中不問朝政的索尼,實際是支援鰲拜對付白旗利益代言人蘇克薩哈的。
也就是說四位輔臣之中只有正白旗的蘇克薩哈站在鰲拜的對立面,那太皇太后想對付鰲拜就只能得到一個蘇哈薩哈的支援,勝算很低。
所以太皇太后這才將索尼的孫女指婚給皇上做皇后,意圖讓索尼站出來制衡鰲拜。
但索尼並沒有明確表態,否則就不會是由內務府的人過來。
“我們在外駐防與他在京駐防本就是兩撥人,依下官看將軍最好什麼都別做。”
賽音布給同自己的看法,任他宮中什麼態度,只要皇帝一天沒親政,就當按制度辦事。
制度是什麼?
輔臣定國事,而不是後宮干涉軍國大事。
富喀禪點了點頭,他確是沒有多少膽量同鰲拜對著幹,但總不能直接回復內務府來人他不聽宮中的吧。
“這件事下官過去說。”
賽音布主動承攬了這樁麻煩事,說辭很多,無非錢糧兵馬不足什麼的。
城門處,滿洲八旗兵正在嚴加盤查進出之人。
因前番有明賊冒充大清兵,因此富喀禪嚴令各地加強盤查力度,不可使賊人詭計再得逞。
核查除了官憑公文外,主要是看辮子。
老辮子只要手續對就放行,新辮子則要帶到一旁再查。
跟三堂會審般查的極嚴。
這讓正在排隊等侯進城的王五不由眉頭微皺。
他的辮子不但新,還假,怎麼也沒法透過八旗兵盤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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