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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寨中各處燃燒的火勢在明軍努力下逐漸被撲滅。

明火雖滅,餘燼中仍有火星忽亮忽暗。

偶有風吹過,那尚未熄滅的闇火立時又升騰起來,只再也形不成剛才的火勢。

空氣中除木炭的焦糊味外,就是那讓人鼻子極度不舒服的屍體焦臭味。

不少降軍在睡夢中被殺,火起來後屍體自是被大火吞噬,有些重傷未死的更是被大火活活燒死,死前的種種慘狀令人看著心悸,同時也是不忍。

這就是戰爭,殘酷的戰爭。

降將韓德望的屍體在離泥牆不遠的地方被發現。

聽狗剩說韓的屍體旁還散著幾塊帶血的金條,這讓王五不由感到驚訝,旋即釋然。

能隨他到這裡的明軍將士都是寧死不降的好漢,試問一個人連死都不怕,他還會在乎什麼金子麼!

此戰,斃敵245人,俘敵300餘。

雖說戰果不如先前三仗,明軍將士臉上洋溢的笑容、以及那股興奮勁卻是之前從未有過的。

因為,這一戰他們不僅消滅了降將韓德望部,更殺了32個真韃子,活捉了9個!

自康熙元年清軍重兵圍剿夔東以來,明軍不是沒有同滿洲八旗兵交過手,雙方互有勝負,但俘虜滿洲兵對於夔東地區的明軍而言還是頭一回!

稀罕的不得了!

也新鮮的不得了!

不少明軍將士聞訊趕到關押滿洲俘虜的地方,跟後世人看熊貓般好奇打量著這幫同他們長得並無兩樣的韃子。

俘虜中除那個喊著自己是漢人要投降的“拜唐阿”塔阿泰,還有八個都是真滿洲,其中赫然就有他們的領催馬爾杜。

馬爾杜不是投降,而是在屋頂上實在受不了,咬牙帶著餘下的滿洲兵跳下屋頂想同明軍拼命。

結果七個滿洲兵被當場斬殺,餘下連同馬爾杜在內的八個滿洲兵全被生擒。

王五也是第一次見到傳說中的真韃子,因此也好奇的過來打量這幫真滿洲。

據塔阿泰交待,他們是打西安來的鑲藍旗滿洲。

就是下五旗。

現任鑲藍旗主是鄭親王濟爾哈朗的孫子德塞,不過這位順治十八年被改封為簡親王的旗主是個才十一歲的孩子,壓根問不了旗務。

鑲藍旗的旗務由輔政大臣遏必隆代管。

馬爾杜等俘虜不遠處,三十多具被燒得烏黑的滿洲兵屍體並排而放。

大多燒得五官都認不出了。

“本將軍有幾句話問你。”

看了看因為反抗捱了兩刀身上正在流血的馬爾杜,王五想問問其花場溝及附近清軍的情況,可那馬爾杜卻跟個啞巴似的不回答他。

見狀,塔阿泰趕緊解釋:“將軍,這個韃子不會漢話!”

王五恍然大悟,原來是個真太君,遂讓塔阿泰這個包衣出身的假韃子給他翻譯。

這回馬爾杜倒是有反應了,卻是哇哇吼了幾句。

不用塔阿泰翻譯,王五也知道這個馬爾杜是不願合作的。

“你再問問其他人,有無願降的?”

王五不想在馬爾杜身上浪費時間,還有好幾個滿洲俘虜,他不信沒有不怕死。

塔阿泰下意識的“嗻”了一聲,旋即意識到不對,趕緊道:“是,將軍!”

帶著後怕上前一一詢問另外幾個被俘滿洲兵,可迎接他的不是和著鮮血的唾沫,就是破口的咒罵。

“將軍,他們...”

塔阿泰提心吊膽的站在那,生怕眼前的明將會把怒火發洩在自己身上。

誰知明將卻笑了起來:“這才是真韃嘛!”

笑容還未斂去,眼神已然兇狠無比,朝掌旗啞巴朱三一揮手,後者忙上前揮起大刀將離他最近的一個滿洲兵首級砍了下來。

動作很快,以致那滿兵人頭掉落時,邊上的同伴都沒反應過來。

鮮血如水柱般噴湧半空,“撲通”一聲,無頭的滿洲兵身體向前傾去,好似跪著磕頭般。

只那頭,卻不在他脖上。

王五沒有讓啞巴停手的意思。

啞巴自是樂意繼續揮刀。

連砍五個,餘下滿洲兵中有人終於怕了,想張嘴說什麼,卻被前面的馬爾杜怒罵了幾句,之後那渾身顫抖的滿兵滿臉羞愧,一咬牙將自個的脖子直接朝前伸了出來。

啞巴順勢一刀而下。

再砍,直到就餘那領催馬爾杜一人。

“啊巴啊巴...”

啞巴有意識的停了手,看向隊長。

以為隊長還要再審一下這個韃子的小頭目。

誰知隊長卻搖了搖頭,然後從邊上親兵曹迪威手中接過其大刀,徑直走到馬爾杜面前,在對方猛的抬頭看向他那刻,長刀便已揮下!

“咕嘟”一聲,嘴巴張開想要說什麼的馬爾杜人頭直接落地。

王五壓根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

沒別的原因,不想聽。

一刀斬了那滿洲小頭目後,王五忽的將正在滴血的大刀指向那包衣塔阿泰,淡淡道:“你也跪下吧!”

“將軍饒命!”

塔阿泰早叫眼前斬首一幕嚇得心肝俱裂,再見那明將看自己的眼神充滿殺意,不由雙腿一軟便跪倒在地,渾身上下都在哆嗦,上下牙齒“咯咯”的抖動著。

王五卻是不理會這包衣的求饒,直接提刀向其走去。

眼看明將真是要殺自己,萬念俱灰的塔阿泰忍不住又喊了一聲:“將軍說過,降者免死,怎可食言!”

話音剛落,便見那明將真的停步,眉頭微皺看著他,可幾個呼吸後,那明將再次提刀向他走來,並道:“降者是可免死,不過卻須斷手斷腳!”

這話驚的塔阿泰是魂飛魄散,真斷了手腳比死還可怕!

情急之下,咬牙大叫一聲:“將軍難道不想復明了嗎!若想復明,便不能殺我!”

如同魔咒般,此叫嚷竟真的讓那已經到他腦袋上空兩尺處的長刀,生生止住。

“什麼意思?”

王五上下打量這貪生怕死的包衣奴,手中大刀雖未下落,但仍就懸於其脖頸之上。

如同溺水之人抓到稻草般,塔阿泰趕緊道:“將軍乃英雄人物,豈不知此間明軍大勢已去,困守下去無論將軍如何作為,明室也無復興可能...”

“嗯!”

王五兇光一閃,這包衣奴死到臨頭還敢動搖他心志,右手猛的一握便要斬下。

“將軍若聽我言,明室才有中興機會啊!”

塔阿泰的聲音滿是哭腔,甚至於褲襠都潮了。

王五再次皺眉,不知為何那刀卻沒砍下。

見狀,塔阿泰知道是死是活全看下面的話了,不敢有半分停頓便道:“將軍可知大清眼下最忌為何事?”

“你到底想說什麼?”

王五微哼一聲,“你韃子朝廷眼下難道不是最忌憚我等嗎!”

“將軍錯了,錯了,真錯了!”

塔阿泰一連三個錯了,一臉焦急狀,“將軍忠於明室,於這絕境之中猶自堅持固然可敬,然朝廷眼下最忌的並非將軍這等明室孤忠,而是那平西王吳三桂啊!”

此言一出,王五目中頓時閃過一道精光,悶聲道:“此事與我有何干系!”

“將軍可知歷朝歷代都不會允許藩王做大,更況吳三桂等人乃漢藩,所以小人猜測用不了數年朝廷必定削藩,屆時吳三桂等漢藩亦必起兵...

將軍真想復興明室,此時便當忍辱負重,委曲求全,以全軍降我大清儲存元氣。如此假以數年,待朝廷削藩之時,就是將軍率眾再舉明旗之時啊!”

塔阿泰說的可謂是苦口婆心。

也令王五當場愣在那裡,目光反覆在這包衣奴身上打量,約數十呼吸後,方疑惑的問了一句:“你可知辛亥革命是哪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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