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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衍想了想,也離開房中,附在院中的樹梢,正望見趙拾夏挎著那煤筐進了幾步之外的膳房。
隱約瞧見膳房裡有個膀大腰圓的男人,陰陽怪氣道:“喲,這不是點心房的趙師傅嗎,怎麼有空來我這了?”
趙拾夏只道:“我那邊煤塊不好使,過來跟您要幾塊。”
那男人卻哎了一聲:“這煤塊有定量,你拿了我這怎麼辦?我明兒還要給殿下做飯呢!”
趙拾夏便道:“既然如此,剛才您還給我送煤塊做什麼?您要做飯,我也要做點心,您是大廚,就體諒體諒我這個晚輩吧。”
蕭衍便明白了,這男子便是方才幾人口中的呂廚子。
——莫非那爐子是被這人動過手腳?
但她又如何知道是這呂廚子?方才她明明只是在自言自語。
正狐疑著,卻聽那呂廚子又哼了一聲道,“小丫頭,甭以為給主子做頓點心就能怎麼樣,這王府門道深著呢!”
趙拾夏裝聽不懂的,“您這話說得,主子爺要吃點心,我就老老實實給做了,人家張公公看我那床寒磣,好心給我換的,您要喜歡,我讓給您,您這就去給搬過來。”
那呂廚子一噎,只能再度哼道,“好一個牙尖嘴利的丫頭,給你三分顏色就能開染坊了。”
趙拾夏沒理他,徑直要取灶旁取煤。
然而呂廚子卻又將她一攔,哼道,“今日有爺在,休想從這拿走煤塊。”
趙拾夏挑眉,“我若要非要拿呢?”
卻見那呂廚子忽然奸笑起來道,“非要拿也不是不行,這麼著,你從今往後跟著我,往後別說是這點煤,其他什麼都有。”
趙拾夏,“???”
這個老流氓,竟然敢打她的主意?
眼見這人越來越近,她忽然笑了一下道:“棉花巷的李寡婦這兩天正想肉吃呢,您啥時候去看她,別忘了從府裡偷帶上二斤肉啊。還有,上回您拿出去的乾貨太多,吳管事差點發現,今次可少帶點。”
話音落下,就見呂廚子一愣:“你……”
趙拾夏沒再理他,徑直從灶旁的煤堆裡撈了一筐煤塊回了點心房。
~~
換上新的煤塊,爐子果然漸漸旺了起來,她拿出鍋碗,開始做貓飯。
重回到糖罐上的蕭衍也斂起心思,仔細看她的動作。
——他今日要看清楚,這女子究竟用了什麼法子叫他嚐出味道。
這朝代畢竟不能跟後世比,貓咪們喜歡的各種葷食並不充裕,加之又身在王府,趙拾夏也不能隨便出去買。不過她也有自己的辦法,白日從膳房撿來的下水邊角料,清洗乾淨也能物盡其用。
將雞肝,雞心與魚腸煮熟弄碎,再與棒子麵混在一起,加上些魚頭熬的湯,攪拌後上鍋蒸,待蒸熟後放涼,還沒等放入碗中,小黑就已經饞的在旁喵喵直叫了。
“不急不急,飯來啦!”
趙拾夏笑嘻嘻的給小黑盛飯,而一旁全程目睹的蕭衍則陷入沉默之中——
她似乎並沒有放什麼秘藥,用的全部都是下水罷了。
下水……
他昨晚吃的就是這種東西。
……那今天的點心,難道也是?
他有些不敢再想,正在這時,卻見門外有又幾隻貓鑽進來,一起衝著那丫頭喵喵叫。
不必說,這些貓定然也是被這香味吸引過來的。
蕭衍暗自慶幸,幸虧他今夜不再是貓,不用吃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哪知就在此時,卻見棉簾子裡又鑽進一隻橘色的貓,看起來有些眼熟。
似乎是昨晚那隻。
哪知就在此時,他忽然一陣暈眩,等再定神之時,發現自己正擠在一堆貓中,對那丫頭喵喵叫。
他又穿到了那隻橘貓身上。
“???”
這是為何?
更令人不解的是,他努力嘗試回到糖罐上,卻並未成功,他依然是那隻橘色的貓。
而就在這時,那姑娘已經將吃食放在了他面前,方才嫌棄無比的東西,此時卻散發出致命的誘人香味。
“……”
他嘗試用意念控制貓身離開,然堅持不過半秒,他便如其他貓一樣沒頭沒腦的吃了起來。
“……”
只覺那飯中有雞與魚的味道,還有一絲極淡的玉米的甜香,蒸過後不軟不硬,不涼不燙,很是適口。
其他幾隻貓應該與他想的一樣,此時房中只剩吃飯的動靜,摻雜著時不時的喵嗚聲。
【這個飯比廚房的剩菜好吃多了。】說話的是小狸花。
趙拾夏擼了它一把,道,“廚房的飯是給人吃的,調料多糖鹽重,不適合你們,以後要少吃,餓了就過來找我。”
小狸花喵了聲好,呼嚕呼嚕的繼續吃。
白獅子貓率先吃完,過來用腦袋輕輕蹭她,【我以後還能吃嗎?】
小傢伙本是宮中張貴妃的愛寵,卻因牽扯一場宮鬥,母親和其他兄弟姐妹都被毒死了,只剩下它僥倖逃了出來,一路流浪。所幸遇見了趙拾夏,被收流了下來,但心裡的傷疤一直都在,性格很是謹小慎微。
趙拾夏趕緊上手安撫道,“天天吃都沒問題,不要害怕,那個害你們的張貴妃已經死了,你媽媽和其他兄弟姊妹在天之靈都會欣慰的。”
話音落下,一旁正艱難從貓飯中掙扎的蕭衍一頓。
——她說的張貴妃,難道是先帝的寵妃張氏?
當初張氏還是貴人之時跟許嬪爭寵,在點心中下毒又叫自己的貓吃下,待貓死後便嫁禍許嬪,先帝將許嬪打入冷宮,張氏後來升為貴妃。
不過那張氏太過招搖,先帝一死,魏太后便將她處決了。
但她誣陷許嬪一事,外界少有人知,連他自己也是透過宮中眼線才得知,她一個做點心的又是如何知道的?
蕭衍兀自狐疑,趙拾夏已經轉到小黑身邊,邊擼邊問,“你幹嘛去了,白天也沒見你回來。”
小黑懶洋洋的喵了一聲,【老子跑了個遠路,剛從西郊回來。】
小狸花喵了一聲,【去西郊做什麼了?】
小黑又喵了一聲,【老子本來在陳家馬車上打盹,結果不小心被拉到了西郊的莊園裡,他們在那殺雞宰羊,人又多又吵,老子就一路跑回來了。】
獅子貓也喵了一聲,【你怎麼沒吃一些再回來?】
小黑一臉嫌棄,【一股酒臭味,老子才不吃。】
準確捕捉到瓜的趙拾夏嘖嘖稱奇,“現在國喪還沒完呢,通政史居然敢在莊園裡辦酒宴?膽兒也太肥了些!”
蕭衍又是一頓。
通政史?
陳濟川?
在莊園辦酒宴?
……她又是如何知曉?
正納悶之際,卻見那姑娘已經來到他面前,伸手撓他下巴,“阿橘,今晚好些了嗎?”
蕭衍心間存著疑惑,並不想開口。
然而……她撓得好舒服,他甚至控制不住的抬起下巴,想叫她多撓幾下。
可怎能如此?這女子如此詭異!
他在艱難掙扎間決定離開,於是努力將下巴從她手中挪開,要往門口走。
趙拾夏愈發奇怪,阿橘今天還不說話就算了,居然如此排斥她?
她於是握住兩條貓腿到自己面前,深切的與阿橘對望,“這裡是安全的,阿橘你不要怕,有什麼委屈儘管跟我說。”
蕭衍來不及躲閃,猝不及防的與她對視起來。
……嗯,她的五官確實還不錯。
尤其那雙眼睛,就彷彿一汪明澈的泉水,他已經許久未見過這樣的目光了。
但休想如此迷惑他,他繼續掙脫。
哪知趙拾夏直接將他抱了起來。
憑藉多年與動物打交道的經驗,趙拾夏認定阿橘這是極度沒有安全感的表現,小傢伙一定是經歷過很大的精神傷害,以至於不再信任人類,甚至躲閃她的眼神。
一定要耐心好好安撫才成。
所以她將它抱在懷中,用自己的溫度溫暖小傢伙,又一下一下輕擼它的背,語聲溫柔道,“不怕不怕,這裡很安全。”
霎時間,那種酥麻的感覺襲遍蕭衍全身,且一下一下綿延不絕。
尤其……身體正緊挨著一片柔軟,每根貓毛都被烘得溫暖十足,甚是舒服。
但不成,這女子還有許多秘密未解,怎能輕易沉溺?
而且,她怎能如此輕易的就將他放在……胸前,太失禮了!
他繼續掙扎,然那一下一下的輕撫叫貓的身體有些不聽使喚,任憑大腦如何指揮,貓腿軟塌塌的就是起不來。
莫非這是什麼幻術不成?
正焦灼之際,卻聽咣一聲響,有人踢開門踏進了房中。
蕭衍忙看去,見竟是方才那個呂廚子。
趙拾夏也一下皺起眉來,滿臉提防道,“你又來做什麼?”
那呂廚子一臉兇相的哼道,“好個小丫頭,膽敢威脅老子?說,你到底是從哪兒編出那些瞎話汙衊老子的?”
“瞎話?”
趙拾夏都給氣笑了,“既是瞎話你著什麼急?哼,敢做不敢當。”
“你……”
呂廚子臉上掛不住,索性放出狠話,“好個小丫頭,今日就叫你嚐嚐厲害!”
正被趙拾夏抱在懷中的蕭衍眯了眯眼。
雖則這女子身上還有許多未解之謎,但以大欺小,恃強凌弱,素來是他最為痛恨的事,更何況這是在他的府中。
他不能允許這等事發生。
他開始思索應對之策,現在穿回去只怕來不及,何況他方才試過,一時也穿不回去。於是悄悄伸了伸貓爪,打算就地取材。
趙拾夏卻並未有任何畏懼之色,只對那呂廚子道,“趕緊出去,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那呂廚子卻已經獰笑著朝她撲了過來,“那就看看誰不客氣。”
蕭衍一頓,下意識伸出貓爪,然而趙拾夏卻將他一扔。
慌忙落地的瞬間,他只瞧見她抬腿對著那貨襠下猛的一踢,趁那人吃痛之際,又順手抓起桌邊一隻罐子往那人頭上重重砸去。
其速度之快,並未給對方任何反應的時間,只聽咔嚓一聲,罐子在那呂廚子的腦袋上開了花,有紅色的液體順著他的腦袋往下流,其狀甚是可怖。
蕭衍愣住。
她怎麼會……
“啊……”
房中充斥著那呂廚子殺豬般的哀嚎,一雙手一時不知該捂上頭還是捂下頭。
趙拾夏則又從爐膛裡夾出一塊紅紅的碳火朝他揮去,口中怒道,“再不滾老孃燒死你。”
話音才落,就見那貨奪門而出,消失的無影無蹤。
蕭衍,“……”
“再敢來試試!”
等趙拾夏氣哼哼的將碳火重新放回爐中,再回頭去看時,發現房中已經沒了阿橘的影子。
嘖,怕不是把橘橘給嚇著了?
都怪那死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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