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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學第一天需要忙碌的事情的確多。

紀元海從宿舍裡面出來的時候,也已經中午。

宿舍裡面一共來了五個人。

有位年齡大的叫白誠志,已經看上去將近三十,鬍子拉碴,一臉風霜,一看就知道受了不少苦。

有個年齡小的叫周恆,則是臉龐白嫩、沒有半點勞動的痕跡;雖然生長家庭可能比普通工農好一些,但是說話帶笑,倒也沒什麼別的心思。

一問他年齡,今年才十七歲。

白誠志和周恆這倆個人站在一起,倒不像是今年政法系的同學新生,更像是一對父子。

五個人裡面,剩下的就是紀元海和另外兩個舍友,也彼此都認識一下。

這兩個也都是政法系的,一個叫趙波,一個叫孫利民。

目前五個人全都剛見面,除了互相介紹姓名年齡,其他的也都沒有多說什麼。

剩餘三個舍友,看樣子是下午才會來。

紀元海感覺時間差不多了,問了一下週恆時間。

周恆抬手腕看了手錶跟他說了。

紀元海這才感覺到,自己現在還真有必要買手錶了——之前在小山屯、青山縣城,也沒有精準時間的必要,而坐火車、逛省城也基本都能找到看時間的地方,再說王竹雲也跟在身邊。

從今天往後,每天上課,有時候還得來往學校和小院,這些時間方面可就要精準多了,不是自己可以隨意學習,隨意安排的。

一路上這麼想著,紀元海就到了食堂門口。

正準備等一下陸荷苓,目光一掃,看到不遠處陸荷苓、王竹雲兩人正在跟一個二十七八歲的男人說話。

紀元海略有些奇怪:她們倆人不是那種喜歡和陌生人攀談的性子吧?

邁步走過去,紀元海就聽到那男人說什麼“葉媽媽在天之靈”“含笑”……

王竹雲隨後看向陸荷苓:“這麼說,他還真是你家親戚啊?”

陸荷苓正要說話,見到紀元海走過來,頓時眼前一亮:“元海,你快來!”

紀元海過去之後,陸荷苓才對那個男人說道:“你是不是霍連詩啊?”

那個男人連忙點頭:“伱是不是葉媽媽的女兒陸荷苓?我說的葉媽媽,說的是葉眉老師。”

“是我,”陸荷苓說道,“真沒想到能在省大學見到你,霍連詩。”

“我也沒想到,還能見到葉媽媽的女兒。”霍連詩說道。

陸荷苓給紀元海正式介紹:“元海,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媽媽以前的一個學生,霍連詩。”

紀元海看向這個二十七八歲的男人:他就是霍連詩。

陸成山和葉眉夫妻倆,最後託付一部分財產的人,就是葉眉學生霍連詩和葉眉弟弟葉舒俊。

陸荷苓又對霍連詩介紹:“霍連詩,這是我的愛人紀元海。”

霍連詩跟紀元海兩人伸手握了一下,行個見面禮節。

隨後霍連詩說道:“在這裡說話也不方便,咱們去食堂找個地方慢慢聊吧?”

陸荷苓、王竹雲都看向紀元海。

紀元海微微點頭:“好啊,咱們去食堂慢慢聊。”

霍連詩略感詫異,有點沒想到。

葉媽媽的女兒,這麼聽他愛人的話嗎?

一行四人到了食堂,霍連詩作為大二的學生,對於食堂當然是熟悉的,給他們介紹了一下有些口味比較好,還有的需要注意,最好別花錢買罪受。

用飯缸子、餐盒打好了飯菜,四個人坐在食堂的一角。

不過也沒人吃飯,主要還是說話。

“還是先道個歉,剛才為了詢問一下情況,我說陸荷苓是我的親戚……”霍連詩說道,“說話也有點冒失莽撞。”

“這個倒是沒關係。”陸荷苓說道,再度跟紀元海介紹,“霍連詩以前是我媽媽的學生,曾經叫我媽‘葉媽媽’,也去過我家不少次,說是親戚我感覺也沒什麼。”

“我最開始的時候,說實話也不懂事,讓葉媽媽為我操心了很多。”霍連詩滿懷傷感地說道,“後來體會到葉媽媽的苦心,才願意聽她的好好學習,只是可惜遇上了這些事……”

“去年知道葉媽媽的噩耗,我險些沒有辦法學習下去。”

“還是紅衣勸我,若是葉媽媽在天有靈,見到我這樣也會傷心難過;我才恍然明白,發奮圖強,考的成績比預料的還要好得多,上了省大學。”

說起這件事,陸荷苓也同樣難免傷感。

父母去世的事情距離她已經越來越遠,她已經哭了一次又一次,現在終於在心中悲傷,而不至於一提起這件事就落下淚來。

傷感之餘,陸荷苓詢問霍連詩:“紅衣,就是你的物件?”

“嗯,紅衣就是我的物件。”霍連詩說道,“她跟我小時候相依為命,後來走散了,前幾年我們才重新遇上。”

“她對我有好感,我也願意照顧她,於是我們就在一起了。”

“沒結婚嗎?”陸荷苓又問。

“那倒是沒有。”霍連詩說道,“我倒是沒什麼意見,她江湖上漂泊的多了,說起來結婚,還有點沒有定心。”

江湖上漂泊……這怎麼聽著不太正常啊?

前些年到處都是“同志”稱呼,要麼工農,要麼辦事員,再不然就是臨時工,普通居民。

什麼江湖上漂泊,那豈不是整天街頭閒逛的人,甚至於地痞混混?霍連詩作為省大學的學生,物件難道居然是這樣的姑娘?

紀元海心中想著,自然也不會說出口來,只是聽著陸荷苓和霍連詩兩人敘舊。

霍連詩說起來以前跟陸荷苓母親葉眉的往事,說自己過去不懂事,是葉眉親手把他拯救回來,走上了正道;現在堅持學習,也全是葉眉的叮囑教誨。

陸荷苓則是把下鄉之後的事情大概說了一下。

霍連詩這才知道,紀元海不是來送陸荷苓上學,而是和陸荷苓一起來省大學上學,而且他考的成績更好。

“這樣就更好了……葉媽媽也可以放心了……”

說到這裡,霍連詩看了一眼王竹雲,對陸荷苓問道:“你去過你舅家了嗎?”

王竹雲被這一眼看的有些不自在——怎麼好像是說,我是外人,這事情最好避開我?

說起這件事,陸荷苓就又不由自主地皺起眉頭。

往舅家去那一次,鬧的實在不怎麼愉快。

見到陸荷苓的表情,霍連詩也詫異起來:“怎麼回事?”

紀元海言簡意賅地說了一下情況:就是陸荷苓的舅家不願意交還遺產,鬧了一通才把遺產帶回來。

霍連詩臉色鐵青,用力拍了一下桌子,站起身來:“我得找他們算賬去!”

他這一下子,讓紀元海、陸荷苓、王竹雲三人都沒想到。

食堂不少人聽到聲音,也都轉臉側眼看來。

紀元海讓霍連詩坐下說話,不要著急;再說了這些東西,都已經回來了,也沒必要這麼生氣。

霍連詩坐下之後,沉著臉咬牙說道:“你們是不知道!”

“當初葉媽媽分了兩份,一個小皮箱給我,一個大木箱給葉舒俊,意思是無論如何,都要給她女兒將來一份保障。”

“後來,葉舒俊夫妻倆就擠兌我,說我過去認識不三不四的朋友多,說我以前小偷小摸,意思是我轉頭就會把那個小皮箱裡面的東西賣了換錢吃喝玩樂。”

“我為了自證清白,也考慮到葉舒俊是陸荷苓你的舅舅,無論如何都是你的親戚,應當比我更可靠,於是我就把小皮箱也交給了他們家。”

“我怎麼也沒想到——原來他們居然還抱有這樣的私心。”

“這件事可不算完,我必須找他們家算賬去!逼著我違背了葉媽媽的叮囑,結果他們居然是這樣的打算!”

他的惱怒和真性情,讓紀元海、陸荷苓、王竹雲都再度驚訝。

陸荷苓母親葉眉,對霍連詩來說顯然不只是口頭上的“葉媽媽”,更是心中真的看作母親,情分絲毫不亞於親生母子。

“這件事,我感覺還是要聽一下荷苓的。”

紀元海說道:“我們已經把遺產取回來,荷苓跟她舅家也已經把事情都處置了。”

“如果再算帳,再鬧起來,如果荷苓感覺不好,那麼這件事最好也是不要做。”

霍連詩聽後,也不由地看向陸荷苓:“我想幫你出一口氣,也幫葉媽媽出一口氣,而且我自己也想給自己出口氣……你看行不行?”

陸荷苓猶豫了一下,微微搖頭:“還是不要了。”

霍連詩頓時大失所望:“這……就這麼放過他們了?”

“遺產已經拿回來了,我以後不和他家來往。”陸荷苓輕聲道,“我感覺,這樣就夠了。”

舅舅跟母親的感情,跟陸荷苓的感情,都不能算是虛假的。

只是過於貪心,才傷了這些感情。

陸荷苓不忍心再鬧下去了,越鬧越是糾結難受,還不如以後不見。

霍連詩聽後,心中想道:“葉媽媽的女兒也太善良了,這種事要換在我身上,我非得好好報復一下。”

既然她不願意再跟舅家糾纏過多,那麼我就挑明旗號了,只讓我自己悄悄出一口氣就行了。

有空的時候就跟紅衣說,讓她給葉舒俊家找幾天麻煩,出一口惡氣。

現在想來,霍連詩依舊怒不可遏——葉舒俊兩口子罵他小偷小摸不要緊,最讓他憤怒的還是懷疑他對葉媽媽的財產起貪心。

結果是這兩口子起了貪心,不做人。

好不容易平息了心中波盪起伏,霍連詩對陸荷苓說道:“既然你這麼說了,我就尊重你的想法,不再以你的名義和葉媽媽的名義去找他們家的麻煩,也不再讓他家再鬧了。”

陸荷苓聽不出來其中意思,點點頭表示贊同。

紀元海卻是笑著看了一眼霍連詩——正常情況下,不去搭理葉舒俊家,還需要說這麼多前置條件嗎?

怎麼聽上去,感覺“不以陸荷苓與葉眉的名義去找麻煩”之外,其他什麼名義都行?

霍連詩和紀元海對視一眼,心裡也是驚訝。

葉媽媽的女婿,這麼聰明敏銳嗎?怎麼看上去,好像猜到了我的想法?

要是他真的這麼厲害,葉媽媽的女兒不光有我保護,他也可以保護,葉媽媽就更加可以瞑目九泉之下了。

說話之間,四個人吃過午飯,霍連詩跟他們說了自己宿舍地址和校外住址。

校外住址在省福利院旁邊的一處地方。

說起來這也是霍連詩跟葉眉認識的由來——他小時候和紅衣一樣,都是屬於小偷小摸的。

後來他被抓起來送去了福利院,又安排了上學,這才認識了葉眉;而紅衣沒有被抓,這麼多年以來,一直漂泊在外,因為混過街頭賣藝,才有了個名字叫“小紅衣”。

這些事情,聽起來也的確讓人感覺心酸。

一頓飯吃過之後,因為霍連詩對葉眉的尊重和親近,還有對陸荷苓、紀元海的善意,紀元海、陸荷苓都叫霍連詩“霍哥”,霍連詩也稱呼他們“元海”、“荷苓”。

至於王竹雲,則是在一旁沒怎麼參與;霍連詩也格外“分得清”,感覺到她是外人,僅僅是跟她客氣兩句,並不多麼親近。

等霍連詩走後,王竹雲才口中嘀咕兩句,表示不滿。

陸荷苓陪她說兩句話也就好了。

“明天就要正式去教室集合,再之後就是軍訓。”

紀元海說道:“下午咱們去買兩塊手錶,往後上課時間也要精準、耽誤不得,手錶是不得不買。”

陸荷苓也贊同點頭:她本身也不是特別活躍的性情,如果總是追著舍友問時間,她也不好意思,也的確不方便。

下午,紀元海、陸荷苓、王竹雲三人去逛商店,買了一個男士手錶,一個女士手錶,花了二百多塊錢。

之後王竹雲也跟他們依依不捨道別——接下來她也要開學,每天好好學習,不可能再悠哉遊哉跑出來玩。

可要好長時間不能再一起來玩了。

再之後,紀元海也跟陸荷苓再次轉轉校園,熟悉一下教室位置,之後吃過晚飯後道別。

兩人接下來也要各回宿舍,明天各自去各自的系別上課。

紀元海回到宿舍,其餘七個舍友都到齊了。

一臉老相的白誠志、才十七歲的周恆、還有趙波、孫利民。

另外三個一個叫楊建國,一個錢泰,還有一個跟趙波同姓,叫做趙有田。

八個人都是政法系同一個班的,一說話口音還有點差異。

比如周恆、孫利民、楊建國三個人是典型的省城口音,白誠志、趙波、錢泰都是其他地方口音,跟省城各有不同。

趙有田就是明顯一口土話,說話還不自覺帶著“俺”“俺家”“俺爹”……

紀元海則是可以說普通話,也可以說青山縣城的地方口音。

總而言之,倒也沒有太大的交流障礙。

現在也不流行什麼進宿舍拜把子、排序之類的,七位同學都特別珍惜來之不易的進大學學習機會,紛紛表示一定要好好學習。

年齡最小的周恆,一臉認真地表示,“大學期間,絕對不談戀愛,不看電視電影!一定要好好學習,將來成為有用的人才!”

趙有田在一旁表示:“俺沒看過電視,光看過電影……反正俺也是認真學習,絕不能被落下。”

白誠志、孫利民、楊建國、錢泰、趙波也同樣點頭贊同,或者表態要好好學習。

紀元海內心只有一個感覺:真卷啊。

幸好我提前學了,要不然只怕還卷不過你們。

現在的學生,對於主動接受知識,試圖改變命運的動力特別充足——也難怪,能夠學習考上省大學的,當然也有極高的學習自覺性。

尤其是大學生包分配,更是前途坦蕩且明確,努力就有收穫的話,動力毫無疑問也是充足的。

跟這麼一群努力學習向上的好學生們在一起,沒有那些雜七雜八的事情,紀元海倒也可以專心學習。

晚上六點多,本班輔導員來到宿舍,點了一下名字,再次確認新生報到沒有問題,也再次跟紀元海八人說了接下來的安排。

就是明天早晨八點去教室集合點名,進一步的安排,等後續再說。

“輔導員……啥時候發書本啊?”趙有田問道,“俺想盡快學習。”

“學習不著急,首先還得軍訓。”輔導員說道,“接下來一個月,都不發教材課本,主要用來進行軍訓。”

趙有田大感失望,他可是迫不及待想要進入學習。

周恆倒是對挺感興趣:“輔導員老師,我們軍訓是不能能夠摸槍打靶?”

“應該可以吧,到時候也要看具體安排。”輔導員沒有把話全部說滿,即便如此,周恆等人也都來了興趣。

男人喜歡危險的武器,像是一種天性似的,都想去碰一碰,試一試。

包括紀元海,對於軍訓的興趣不大,如果要玩槍打靶,也感覺會挺有意思。

輔導員提醒他們明天準時上課。

還有,以後宿舍這兩天選出來一個舍長,排班值日清理衛生之類的,都要負責起來。

又交代了一下生活上面需要注意的事情之後,輔導員又去下一個宿舍忙碌。

宿舍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各自說著話也不覺厭煩,不知不覺也就到了睡覺時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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