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9 隨機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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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40”。

高文的局點——

球網對面，德約科維奇連續倒腳，整個精神面貌似乎沒有什麼不同，但腳步卻調動起來，快速出擊。

一發，近身壓反手。

儘管是一發，但時速不快，也就173公里而已，一發和二發沒有太多區別，沒有出乎德約科維奇的預料。

於是，這就成為德約科維奇搶發球的機會。

德約科維奇意識到，高文正在巧妙佈局，並且透過調動來形成消耗，綿裡藏針地展開反擊，他需要做出回應，他需要掐滅高文的猜測，他需要從戰術層面改變局面，他需要果敢出擊打亂高文的節奏。

其實，自第二盤以後，德約科維奇就已經很少很少搶攻發球了。

然而，現在情況不同。

德約科維奇意識到高文隱隱有抬頭之勢，同時高文也有意識地開始變速嘗試打破平衡——

經歷過長跑乃至於馬拉松的人就應該知道，保持勻速持續奔跑的話，體能消耗並不明顯，變速才是致命的。

所以在長跑比賽裡往往就可以看到領跑之人不斷切換不斷變速，利用這樣的方式完成戰術性的消耗。

從第四盤到第五盤，德約科維奇始終處於一個相對勻速的狀態，底線兜球的節奏對他來說是舒適的，高文始終沒有能夠打破平衡；但現在，高文在體能極點的困境裡，透過慢速之中的變速改變節奏。

平衡，也就悄悄被打破。

德約科維奇經驗豐富，第一時間就意識到高文的戰術意圖，不等高文調動，他反而是先下手為強。

於是，毫無預警地，平地驚雷地，德約科維奇選擇提速。

而且！

該出手時就出手，德約科維奇沒有猶豫，冒著體能劇烈消耗的風險，果斷出手，展現難得的強硬姿態。

這就是另一層面的博弈。

一個橫向跨步，上半身後仰，讓開空間，德約科維奇雙手反拍就已經快速出擊，整個節奏提升起來——

一頂，一掃。

這一拍就可以明顯看出德約科維奇的戰術意圖，在上半身後仰的失衡狀況下，雙手反拍還是強行掃射出一條直線，逮住高文一發的機會直接發動攻勢，夠突然夠強勢，又又又一次打破對峙的平衡。

砰。

網球沿著直線筆直飛行，鑽入高文的正手位空檔，儘管落點並沒有追究極致，距離死角還有一段空間，但速度和線路的雙重威脅輕而易舉就打破平衡，德約科維奇的戰術意圖在不需要冒風險的情況下得以實現。

發球結束之後還沒有來得及恢復重心平衡的高文瞬間陷入被動，踉踉蹌蹌地連續大跨步橫穿全場。

膝蓋，依舊在打顫，蹬地力量蹬不住，但高文沒有退縮更沒有膽怯，緊咬牙關連續打直膝蓋蹬地。

蹬！蹬！蹬！

平時再簡單再基礎不過的動作，此時卻如同灌鉛一般，舉步維艱，每一個動作都變得沉重而笨拙。

身體的角角落落裡迸發出能量，靈魂深處的燃燒感浩浩蕩蕩地鋪陳開來，儘管艱難也始終不曾放棄。

蹬地，衝刺，延伸。

因為沒有力量，高文現在滑步都已經滑不出去，只能依靠上半身的前傾延伸，球拍已經延伸到極致。

正手，下切，打撈。

一拍踉踉蹌蹌的海底撈月，在網球快速下墜的軌跡上，正手一搓，強行將網球的拋物線拉拽起來。

網球，沿著直線晃晃悠悠地飛行回去，儘管線路不錯，但沒有速度沒有力量，甚至就連旋轉也不快。

等待網球回到德約科維奇反手位的時候，他已經毫不猶豫地切換腳步，側身正手——

重炮出擊。

斜線，inside-out。

這樣的擊球，在決勝盤裡還是第一次。

此時，就能夠看出德約科維奇瞬間提速全面施壓的決心，不是他做不到，只是他是否願意。

網球沿著斜線鑽入高文反手位的底線大三角，快如閃電，下旋球如同鼴鼠一般鑽入地面，摩擦出火花。

赫！

不要說高文了，完完全全陷入全場熱浪狂潮之中的阿瑟-阿什球場也能夠感受到節奏和速度的突然變化。

一片驚呼。

然而，聲音還沒有來得及發出來，就已經看到球場之上的兩道身影。

一側，德約科維奇正在上網，全速壓上，和第四盤、第五盤的策略截然不同，整個回合完全壓縮起來。

一側，高文正在橫穿全場，從一端衝向另一端，踉踉蹌蹌的腳步搖搖欲墜卻沒有放棄，反而越跑越快。

兩抹光影，呈現出“T”字型，將球網的縱軸與橫軸完全利用起來，然後就看到德約科維奇已經在網前卡住位置，降低重心、貼近球網、全神貫注，和全場視線匯聚在一起，同時朝著對面的那抹身影望去。

踏踏踏，踏踏踏——

高文的速度已經提升到現階段的極致，但德約科維奇側身正手的力量也完全爆發，形成明顯的壓制。

提速。

提速！

再提速！

達到極致的速度居然匪夷所思地點燃潛能，風馳電掣之間就已經拍馬趕到，然後，連續第二次探出去。

上半身與地面保持平行，腳步推送著身體前行，雙手反拍如同火箭一般在前方指引，延伸，再延伸。

近了。

更近了！

然後，德約科維奇也動了。

右側。

橫移。

直線。

德約科維奇注意到高文早早出拍的動作，下意識就橫向移動準備攔截直線，身體直接飛躍了出去。

視線裡，高文的身體已經擺脫地心引力的牽扯，連續蹬地的腳步幾乎就要飛行起來，球拍完成觸球。

小臂打直，手腕一勾——

砰。

就是短短的一次觸球，在網球即將掙脫束縛之前、在身體即將失去控制之前，依靠手腕力量一勾。

網球，飛出去了。

視線裡就可以清晰看到兩抹光影的軌跡。

一個右側橫移。

一個右側洞穿。

但是，分別位於球場兩側形成一個映象，錯開位置。

斜線！

高文勾出一拍斜線，晃過德約科維奇，然後，網球與德約科維奇就這樣錯位。

悠悠地、慢慢地、搖擺地，網球越過球網，快速下墜，落入界內，卻沒有聲響，只有一片轟鳴在湧動。

嗡。

嗡嗡嗡。

全場，鴉雀無聲。

一切，著實太過安靜，以至於觀眾全部懷疑自己的眼睛，不敢確定自己看到的畫面，暫時忘記了呼吸。

所以，發生了什麼？

更準確一點來說，這一切是如何發生的？這是真實的嗎？還是滾滾熱浪裡的海市蜃樓，只是一個幻覺？

一直到話筒裡傳來主裁判艾斯德拉基的聲音——

“比賽（game），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