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0 踽踽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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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

咳咳。

張擇只覺得頭昏腦脹，一時之間也分辨不清楚到底是現實還是夢境，整個世界都開始快速旋轉起來。

這一切，到底是怎麼發生的。

然後，張擇就可以看到眼前遞過來的礦泉水，全新的，剛剛擰開；還有一雙充滿擔憂和關切的眼睛，全然沒有注意到他的狼狽，只是急切地詢問到。

“你還好嗎？需要尋找醫生的幫忙嗎？”

“需要坐下來喘口氣嗎？”

張擇還是沒有真實感，只是覺得一陣兵荒馬亂，腦袋幾乎就要炸裂開來，卻不知道如何判斷眼前一幕的真假虛實，他只能下意識地擺擺手。

“沒……沒事沒事沒事。”

慌手慌腳地接過礦泉水，喝了一大口，好不容易才順過氣來，但看著眼前的身影卻滿腦子都是亂麻，視線惶恐不安地漂移著，輕輕掠過眼前的身影，卻又快速跳過去，假裝什麼事都沒有。

“高……高文，你怎麼過來了？”

站在眼前的，正是高文，還有陪伴在側的佩爾特。

所以，真的是高文！

可是，話語才剛剛說完，張擇就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他真的太沒有禮貌了，自己的話語就好像嫌棄高文出現在這裡一般。

“不是，我是說，你好，我是高文，不對，我是張擇，高……很高興認識你，我是歡迎你的，但我只是有點意外。”

顛三倒四，語無倫次。

平時，張擇絕對不是這個模樣，但今天一切都來得太突然，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簡直就被殺得丟盔棄甲，現在再想要挽回一點顏面，卻已經太遲了。

張擇微微張開嘴巴，滿臉都是尷尬，完全不知道自己剛剛到底說了什麼，大腦運轉和語言系統根本就是兩回事。

高文卻顯得落落大方，眼底流淌出淺淺的笑意，理所當然地說道，“你不是正在尋找陪練嗎？我就專程過來了。”

大滿貫冠軍做自己的陪練？

張擇有些腿軟，下意識地再次喝了一大口礦泉水，這才找回些許鎮定，只是狂跳不止的心臟依舊慌張得厲害，“可是，你不是剛剛才結束比賽嗎？”

“啊，抱歉抱歉，恭喜取勝。”張擇拘謹地撓了撓頭，然後意識到自己的態度和話語可能造成不必要的誤解，於是連忙解釋道，“我沒有不喜歡你出現的意思，我很歡迎，我真的很歡迎。”

但翻來覆去就那麼幾句話，嘴笨，也不知道應該說什麼，明明想要解釋一下自己，卻全然不知道應該怎麼解釋，然後說著說著，自己的聲音就慢慢低了下去。

高文爽朗地大笑起來，“謝謝。”

自信，坦然，真誠，直率。

和東方文化傳統裡的謙遜低調截然不同，卻全然不會讓人感覺到驕傲或者虛偽，反而一種光明磊落的灑脫，倒是和傳聞裡的印象慢慢契合在一起，名不虛傳。

高文的態度讓張擇稍稍找回了一些鎮定，笑容也重新回到了嘴角，只是依舊有些拘謹，然後就可以聽到高文落落大方地解釋起來。

“對，比賽剛剛結束了，但今天訓練量還是不夠，所以專程過來加練了。”

“不過，沒有找到合適的小夥伴，這個時間點好像堅持訓練的球員並不多，然後在簽到處看到了你的名字。”

“我想著，還好，我不是唯一一個想著訓練的怪胎。正好正好。”

“希望我還能夠趕上，你應該還沒有找到訓練搭檔吧？”

噼裡啪啦地，高文說了一大堆話，可以看得出來，比賽剛剛結束，整個人活動開了，表情和神態都舒展開來，話語似乎也比平時更加活躍明亮起來，渾身上下都洋溢著一種絢爛的色彩，讓人感到溫暖。

張擇還是有些木訥，愣愣地點點頭，不知道應該怎麼接話。

高文直接就笑了起來。

“如果張帥她們把我描述成為頭上長角、凶神惡煞的魔鬼，那麼我必須表示抗議，其實我並沒有長角。”

繪聲繪色、形象生動的表情，剎那間就讓張擇笑了出來——

高文沒有否認魔鬼的部分。

但是，張擇的思考速度有些沒有跟上，注意力依舊停留在前面的部分，遲疑之間，話語就已經呢喃出口。

“可是，你不是有自己的陪練搭檔嗎？那你為什麼還會……”

說著說著，就沒有了自信。

儘管張擇的話語沒有說完，但高文卻能夠明白後面的話語，他也沒有掩飾，直接就綻放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因為你呀。”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坦白而直率，張擇卻愣住了，不明白高文的話語。

“因為我看到了你的名字，然後意識到，此時此刻，還有另外一個人也在訓練，而且還是同胞小夥伴。”

“因為一直以來，我們都是看著你的名字在奮鬥在奔跑，然後努力追趕你的腳步。”

“因為我想要確認，我並不是一個人在戰鬥，在我的身前、身側和身後，還有千千萬萬的小夥伴和我一樣懷抱著夢想。”

簡單，輕盈，卻擲地有聲。

稍稍停頓一下，高文才繼續說道。

“網球是一項非常孤單的運動，只有我們自己一個人站在球場之上戰鬥，甚至就連對手都和我們隔著一個太平洋。”

張擇不由微微一動，原來他並不是唯一一個這樣想的，然後又因為高文打趣的口吻，心情又鬆懈了些許。

“但是，每當我感覺到疲倦和困頓的時候，我就會回到訓練場，用腳掌去感受地面，用雙手去感受網球，然後在這裡奔跑在這裡擊球，一切又重新迴歸簡單和純粹，提醒我，最初開始喜歡上運動的原因。”

“其實，我從來都不是孤獨的，因為在追逐夢想的道路上，不止只有我一個，在前面，有勇士劈波斬浪；在身邊，有同志並肩戰鬥；在身後，有希望星火燎原。”

“我們從來都不是一個人在踽踽獨行。”

一字，一句。

平實，真誠，卻重若千鈞。

沉甸甸地壓在張擇的肩頭，高文的眼神，燃燒著熱忱和激情的眼神，如此堅毅又如此明亮，每一句話就準確地衝擊他的防線，讓張擇有些狼狽——

他幾乎就要忘記了，自己曾經也是朝氣蓬勃、英勇無畏，僅僅憑藉著滿腔熱血，就這樣肆意狂奔著。

卻沒有想到，伴隨著時間流逝、歲月蹉跎，他們慢慢長大，勇氣就慢慢消失，然後變得越來越膽小越來越圓潤越來越……狡猾，迷失了自己。

其實，在追逐夢想的道路上，他從來都不是自己一個人，有吳迪、有王薔、有張帥，他們都一起成長起來；而現在，又增加了另外一個人。

一個用勇氣和熱情、用激情和鬥志創造奇蹟並且將夢想演變成為現實的人。

張擇的胸腔，就這樣滿滿地鼓脹起來，塞滿了溫暖和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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