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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漆黑。

在沒有光汙染的古老時代裡,若趕上天氣好時,懸掛在夜空中的明月和繁星都顯得十分的低,人若是站在房頂上彷彿只要踮起腳尖、一伸手就能摸到月亮與星辰了,觀星的官員們也能靠著肉眼仰頭觀察星象。

然而這幾日邯鄲的天氣都是陰陰沉沉的,夜晚也瞧不見星星和月亮。

可今夜在一片濃郁如墨汁的黑暗中,東邊夜空中由下往上竟然憑空出現了五道亮如白晝的光束,光束並不算粗,但看起來卻極具穿透力像是將粘稠的黑色給生生地扎出幾個洞一樣,更令人驚訝的是那白色光束中間還摻雜著幾道極細的綠色光線,遠遠觀望著讓人感覺神秘莫測、不禁從心底裡生出敬畏。

“誒?家主,您瞧那白光束變了,變了!”

隨著車的驚呼,廉頗和藺相如也眼睜睜看到那遠處夜空中的白色光束閃爍幾下後,竟然轉變成了,紅、橙、黃、綠、青、藍、紫,最後七色融合變成了彩虹色彩,持續十幾息後,五道虹光同時熄滅,幾道極細的綠光也緊跟著消失不見。

“廉頗,這,咳咳,這等奇怪的光束我竟從未見過。”

藺相如愕然出聲。

廉頗也有些呆:

“我活了這麼多年了,也是頭一次見到這般奇異的亮光……”

“咳咳,今晚天上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東邊怎麼會冒出這般異象?”

藺相如眯眼不解。

車踮起腳尖驚詫地說道:

“家主,老將軍,老奴瞧著那些奇怪的光束似乎是從大北城的方向傳來的。”

“大北城平民百姓住的地方啊……”

【“秦昭王四十八年,正月,始皇生邯鄲七日,夜,母家現沖天白光、綠光,後,白光轉虹色,時人莫不驚,奔走驚呼,曰:異象降,逢亂世,聖人出也。”——《秦史·賢人篇·康平公列傳》】

……

“呼——這房頂上的風可真大啊,把我的瞌睡蟲都要吹沒了。”

趙康平帶著妻子安錦秀、母親王季妞、岳父安愛學,一家四口站在房頂上高高舉著手中會變色的強光手電筒和強光鐳射筆。

五道白色光束和四道綠色鐳射射向漆黑的天幕。

聽到女婿吸鼻子的聲音,穿越一遭驟然年輕了三十多歲的安愛學不由低聲用普通話擔憂地詢問道:

“康平,你這法子行嗎?”

雙手各拿著一個強光手電筒的趙康平張嘴打了個哈欠,強壓下洶湧而來的睏意出聲答道:

“爸,這怎麼不行啊?咱們超市賣的強光手電筒的最遠射程可是能達到1.5公里的,現在天上也沒月亮,也沒星星的,這手電筒的光束必然是會被人看見的。”

和兒媳婦並肩站在一塊的王季妞(趙奶奶)也跟著道:

“嵐嵐她姥爺,俺兒子的腦袋你還不相信啊?”

“俺瞅著這手電筒的光就照得挺遠的,真是沒想到啊,邯鄲的冬夜竟然這般冷,也不知道俺老家東北那疙瘩現在得冷成啥樣子,肯定凍得嗷嗷冷。”

聽到婆婆的話,安錦秀也是睏意連天:

“爸,咱們現在都是純古人的身體,每人吞半片安眠藥,沒有事情吧?”

“沒事兒,安眠藥的常規劑量是1毫克,咱們每人吃半粒才0.5毫克,這麼點劑量很快就會被肝臟代謝掉的,不會對身體產生什麼大損害,只不過如今我們的身體沒有抗藥性,服下藥後可能會睡的時間長些,保不準一下子能睡十幾個小時。”

安愛學邊說邊覺得眼皮子沉的厲害。

三日前,他女兒和女婿去質子府打探完情況回來告訴他和親家母外孫女嵐嵐母子均安,生出來的小奶娃還是歷史上鼎鼎大名的千古一帝秦始皇時,他和親家母可是驚呆了。

一家四口湊在一起商量在這戰國時代的生存辦法。

女婿提出了在深夜中人為造出異象來,給他們一家套上一層玄學背景,揚一下名氣,提升一下社會地位,更好的存活在這個亂世中。

大方向定下了如何實施又是一個問題。

親家母提出在夜晚燃放煙花、爆竹,這話一說出口就被夫妻倆給雙雙否決了。

如今是冷兵器時代,各國都還沒有火藥,煙花、爆竹燃放起來雖然醒目但是動靜太大不好控制,更何況燃放完之後空氣中還會存在煙霧與氣味容易被他人發現異常。

四口人商量一番後最終採用了他女婿提出來的用強光手電筒和強光鐳射筆來造勢的辦法。

燈具容易開關,好控制,且對木質結構的房屋來說不存在安全隱患。

只不過有一點比較麻煩。

女婿說為了使得“仙人撫頂、灌輸智慧”這事情顯得更加合理、更加神秘、更加可信,他們四個人得在異象出現後就得昏睡。

在昏睡中與仙人見面,在昏睡中被仙人教導,在昏睡中被仙人撫頂?

這看起來很正常吧?

若要問為什麼吞安眠藥而非喝草藥,那當然是因為前者方便且不會留有蛛絲馬跡,後者配草藥、煮草藥、過程麻煩不說,若趙王派人來府中仔細查了,那些僕人們的眼睛也不是瞎的。

安愛學的年齡最大,他的睏意也越來越重,王季妞也不遑多讓。

“老趙,差不多了吧?我估計大虎、二虎聽到動靜怕是要起床趕過來了。”

安錦秀看到手電筒變完色後,轉頭對著丈夫喊道。

趙康平抬頭看著光束點頭道:

“差不多行了,媳婦兒、爸、媽快點把你們手中的強光手電筒和鐳射筆關掉,收進咱們超市裡。”

聽到這話,安錦秀三人忙跟著照做。

安愛學身子晃了兩下,抓住女婿的胳膊道:

“康平,不行,爸要睡了。”

說完這話,趙外公身子一軟就靠著女婿的身體出溜到了地上。

“誒?爸!”

安錦秀見狀忙彎下腰檢查老人的情況,就聽到了她父親的鼾聲。

站在她旁邊的婆婆王季妞也跟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而後依靠在兒媳婦的腿上就閉眼睡著了。

“媽,這身體可真是一點抗藥性都,都沒,有,啊……”

安錦秀剛說完這話瞧了丈夫一眼就再也忍不住的蹲坐在地上與婆婆背靠著背、低著頭睡著了。

“媳婦兒?”

趙康平一轉眼就看見只剩下自己還站著了。

他眨著眼睛、強撐著睏意,聽到周遭隱隱約約傳來了驚呼聲:

“天啊!快看天上有奇光……”

“天降異象!天降異象啊!”

“老天爺喲,咋還會有綠油油的光……”

府中的僕人們也陸陸續續朝著閣樓的方向而來。

大虎、二虎兄弟倆跑的最快。

他們是原主一家在上個月月底(秦王四十七年年末)從牙行裡買回來的奴隸。

二人身高八尺,體內有一半胡人血統。

兄弟倆還沒有來得及和原主一家四口相處,主家人就在幾日前的深夜裡換了個芯子。

“老爺!夫人!”

“老太爺!老夫人!你們這是怎麼了?”

瞧見人高馬大的兄弟倆一前一後的舉著火把,沿著木質樓梯跑上了閣樓的房頂。

趙康平衝著跑在最前頭的大虎伸手激動的喊道:

“大虎,大虎,剛才仙人的光束砸到了我們頭頂上,老爺,老爺我……”

趙康平一句話還沒有說完意識就徹底陷入了黑暗裡,而後身子一歪,閉著眼睛倒在了岳父身上,鼾聲連連。

跟在大虎身後跑來的一眾僕人們聞言瞬間全都驚駭的瞪大了眼睛,紛紛抬頭往夜空上看,別說仙人的影子了,連剛才那奇特的光束都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可這件事產生的風波卻正像是一場龍捲飛般以閣樓為中心開始向整個邯鄲城快速席捲。

正是準備宵禁的時候,腰間斜挎著青銅劍行走在大北城各條街道上驅逐庶民們回家計程車卒們親眼目睹了奇光從出現到變色直至完全消失的整個過程。

回過神來的眾人忙在領頭兵卒的指揮下分為兩路,一路朝著西南方向的趙王宮快速奔去,另一路則飛快的前往奇光的消失之處,想要鎖定目標,究竟是哪家哪戶出現了這般異象。

……

翌日,清晨。

趙王宮中的朝會上。

年輕的趙王戴著冠冕、穿著朝服、跪坐在上首的坐席上,臉上的神情瞧起來有幾分激動又有幾分期待,不時朝著宮殿門口的方向望幾眼。

滿朝文武按照職位的大小分別跪坐在左右兩側,神情、動作與趙王相差無二。

昨夜宵禁前大北城夜空之上出現的奇光絕大多數官員都親眼瞧見了,雖說他們住在小北城裡遠遠望著看不太分明,但那種奇幻的七彩虹光絕非人力能偽造出來的。

白日雨後出現彩虹是正常的,夜晚陰天也能看見七彩虹光那必定是仙家才能使出來的手段啊!

在萬眾期待之下,負責調查此事的李牧帶著一卷竹簡經過內侍的通報,穿著襪子匆匆步入宮殿內。

趙王和百官們瞧見李牧眼睛一亮。

趙王的身子都不由自主的變得更加挺直了,只聽李牧雙手託著竹簡恭敬的俯身道:

“稟告君上,昨夜邯鄲奇光的事情,微臣已經查明,在昨晚宵禁前的一刻鐘,七彩虹光出現在大北城一個趙姓商賈之家的閣樓上面。”

“什麼?異象降臨在商賈之家?”

趙王聽到這話瞬間愕然。

滿朝文武也紛紛皺起了眉頭,互相交頭接耳的表露驚訝。

“是的,君上,微臣將趙商賈一家的情況全都記在了這卷竹簡上。”

李牧話音剛落,低眉垂首的宦者忙雙手從李牧手裡接過竹簡,邁著小碎步又轉手呈遞給了跪在上首的趙王手中。

趙王一拿到竹簡就迫不及待的翻開,瞧見竹簡之上寫的內容後眉頭也不禁皺了起來。

“這小商賈竟然與贏異人有親?”

聽到趙王的話,百官們全都齊刷刷的將目光給重新移到了正直挺挺的站在打蠟光滑木地板的李牧身上。

李牧頷首道:

“是的,君上,趙商賈名為趙康平,無字無氏,是邯鄲富商趙搴的旁支親屬。”

“他們家中只有一個女兒,即是眼下住在質子府的贏異人姬妾——趙姬。平日裡趙康平經營著一間食肆和一間醫館,帶著妻子、老母和岳父一起住,岳父姓安,是大北城的一個普通醫者。”

“除了主家四人外,府中還養了六個僕人,兩個趙人和胡人混血的護衛,四個早年間從主家分來的奴隸,因為贏異人逃跑事件,趙家家主趙搴大怒在前幾天已經將趙康平一家踢出了族譜,還把早年間分過去的奴隸們也都重新帶回本家了。”

趙王邊聽邊低著頭繼續看著竹簡上的內容,從頭看到尾都只看到一個平平無奇的小商賈之家,沒有瞧出任何出彩的地方。

跪坐在左邊首位的平原君趙勝瞧見侄子臉上的表情,忍不住看向李牧詢問道:

“李牧君子會不會弄錯了?”

“一個小小的卑微商賈竟能引來天降異象嗎?”

李牧朝著趙王拱了拱手,語氣堅定道:

“君上,微臣已經謹慎核實過了,昨夜奇光確實是出現在趙康平之家,據趙家的僕人們說他們瞧見天上的奇光時紛紛往府中的閣樓方向趕。”

“待衝到閣樓之上時,主人一家四口已經昏睡過去了三個人,獨獨趙康平還勉強清醒著,不過他也只是抓著趙胡混血的護衛似是而非地說了一句,他和他的妻子、老母、岳父被仙人發出來的奇光砸中恍惚間看到仙人之外就也跟著閉眼昏睡了過去。”

“現在他們一家四口還都在府邸中昏睡著呢。”

趙王和眾臣聞言不禁面面相覷。

從昨晚奇光出現到今早朝會,這中間起碼已經過了九個時辰了,這一家還真是睡著了,不是裝睡啊。

“可是喝藥導致的昏睡?”

趙王打從心底裡還是不願意相信出身卑賤的小商賈會有仙緣?

李牧搖了搖頭:

“君上,微臣仔細審問過了,趙家府中僕人們都說主家四口人昨晚沒有煎藥、服藥,他們四個人是奇光出現後才開始在閣樓內無緣故昏睡的,僕人們趕到時四個已經昏倒了三個了。”

趙王聽到這話忍不住用右手摸了摸下頜上的短鬚,看向平原君詢問道:

“季父怎麼看?”

平原君沉思片刻朝上拱手道:

“君上,臣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奇事,不如先派宮中太醫令前去那趙家瞧瞧看他們的昏睡症狀,假如那趙家人有清醒的可以直接帶進宮中詢問情況。”

趙王頷了頷首看向其他臣子:

“其餘卿家們如何看呢?”

當庭臣子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隨後紛紛朝上拱手道:

“臣等與平原君的想法一樣。”

趙王見狀當即對李牧吩咐道:

“速速傳寡人之令,即刻派遣太醫令隨李牧一同出宮到大北城給趙康平一家診脈,如有清醒之人立刻帶到宮中面見寡人。”

“諾!”

李牧作揖轉身退下。

留在殿中的趙王與文武百官們雖然開始討論起了別的政務,但各個心裡都惦記著奇光的事情,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

兩鬢斑白的太醫令被李牧帶著一路風馳電掣的帶到趙康平之家。

趙家的院子被身著褚紅色甲冑計程車卒們團團包圍,門前圍了不少看熱鬧的平民百姓。

富商趙搴聽到風聲也早早的派僕人圍在門口觀看,卻是半點風聲都打探不出來。

大廳內趙康平、安錦秀、安愛學、王季妞四人並排躺在坐席上,睡得正酣。

太醫令挨個搭腕診脈、掰開眼皮觀察,不禁出聲道:“奇怪啊,奇怪。”

李牧聞聲跟著詢問道:

“這四人可是吃了昏睡藥?”

太醫令搖頭答道:

“君子,老夫未曾在四人身上嗅到藥味,他們的脈象也很正常。”

“喔……”

恰在這時,睡在首位的趙康平皺著眉頭髮出一聲呢喃。

李牧聽到動靜瞬間將目光移到了趙康平身上。

只見中年漢子伸手按著坐席慢吞吞的坐起身子,瞧見他和太醫令後愕然的瞪大眼睛,驚呼道:

“汝等是何人?為何會闖進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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