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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老夫不喜歡‘大家’這個稱呼吧?”

“知道,我故意的。”

“…尋我有事?”

“沒事就不能尋你?”

“……陵翁主,你應該知道來我府上有多危險吧!”

“知道,皇帝耳目眾多嘛。”

劉陵一而再再而三的漫不經心,終於觸怒了莊助,冷聲斥道:“什麼都知道,那你是想死了!?”

這個問題早有答案。

就像當初面對田由的質疑一樣,劉陵的態度永遠都是:誰死,她都不會死!

見莊助黑了臉,失了態,劉陵方才收斂了挖苦,唇角微微翹起,“別慌,你馬上就不用擔驚受怕了。”

“什麼意思?”

聞言,劉陵笑意更盛,薄唇一張一合間,吐出腹稿:“我準備刺殺太子,亂長安,引諸侯動亂。”

“迎我父王,入主未央!”

此言一出。

莊助陰翳的臉孔立時僵住,緩緩轉過頭來,直勾勾盯住劉陵那雙滿是笑意的眼睛。

微頓片刻,他才從牙縫裡擠出一句:“那可是儲君!翁主莫不是在拿老夫尋開心?”

對這個問題,劉陵沒回答。

她只是上下打量了一番莊助,嘴角帶動鼻翼,發出一聲似有似無的:“嘁!”

一切,盡在不言中。

莊助對此絲毫不在意,仍舊一動不動的盯著劉陵看,直到,他確定對方真的沒有在開玩笑。

“刺殺太子?一旦事發,無論成敗都會石破天驚,淮南王準備好了?”

“放心!”

回這句話時,劉陵語氣堅定,莊重無比,“此次起事,不止有淮南國,還有衡山國!”

“而且,我父王已經備好殺招,只要處死了朝廷安插的國相、內史,等長安亂起,即可發兵!”

說著。

劉陵款款起身,髮間的步搖簪隨著她的動作而晃動,也隨著她的昂首,高高翹起。

“莊大夫,事成之後,九卿高位,必有你一個!”

“屆時,你就不再是掛著‘大家’虛名,實則做著娛樂帝王的弄臣、俳優!”

“入仕幾十年,兢兢業業,卻還是六百石的中散大夫?難道你還要自欺欺人?”

“呵,別騙自己了,劉徹就是在羞辱你!”

俳優,以歌舞逗樂為業的藝人。

在大漢朝,此類人物的地位,有一個詞可以生動概括:俳優畜之!

陵翁主的話,精準、狠辣的刺痛了莊助內心,令他臉頰止不住地抽動,目露兇光。

這一刻。

屋內寂靜下來。

劉陵沒有催促,只是靜靜看著對方權衡、掙扎,她有十足把握,對方會做出正確抉擇。

自打察覺到莊助對皇帝有怨念的那一天起,劉陵就知道,他已經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果然。

“你想讓我做什麼?”說這話時,莊助耷拉著眼皮,以遮掩眼中那暴虐的戾氣。

看不到的情緒,劉陵感受到了。

所以,她笑了。

“呵呵呵呵。”伴隨著銀鈴般的笑聲,劉陵輕鬆道:“簡單,就是讓你從宮裡傳些訊息而已,不難!”

言下之意,莊助一聽就明,“讓我藉著出入宮廷的便利,監視太子行蹤?”

“對。”

“……好!”

目的達成,劉陵便不再逗留。

只是轉身之際,她好像這才想起一事,勾起嘴角,“對了,來時我已經將一箱馬蹄金放入你府上,算是禮物。”

“吶,你可以不要,但不能不收哦!”

說完。

又是一陣咯咯直笑,劉陵揚長而去,獨留下廳內默然不語的莊助。

有時候,掏錢的一方,不一定就有求於人。

也可能是想拿捏人!

收了財物,就是有了交易,有了交易,就有了把柄,有了把柄……大家都安心嘛。

那麼。

回顧以上種種對話,事實果真如此?

朝中有棟樑之材,兢兢業業數十年,皇帝卻視而不見,還以戲子羞辱之?

有道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

對這件事。

劉據打聽之下,霍去病是這麼說的:“莊助三人確實都有才學,以前時常在宮中與陛下討論朝政。”

“但東方朔好誇大其詞,難得陛下信任,司馬相如性格灑脫,不願與俗務糾葛太深。”

“兩人漸漸只被當作辭賦大家,慰以寂寥,唯獨莊助,陛下曾予以重用。”

冠軍侯府。

校場。

劉據放下有些酸脹的手臂,疑道:“哦?可莊助不是中散大夫嗎?”

六百石的官職,也算重用?

霍去病領會了這層意思,從箭囊中抽出一根箭矢,隨口應道:“現在是,之前不是。”

“他曾被陛下任命為會稽太守,官至兩千石,可任期數年毫無作為,心中惶恐,便上疏請辭,自請入宮為陛下寫賦,以免罪責。”

劉據聽罷,若有所悟。

難怪相比於東方、司馬二人,莊助時常沉默寡言,多半與其經歷有關。

可想著想著,忽而。

“誒,不對呀!”劉據納悶的看向霍去病,“此中內情表兄這麼清楚?”

“這些人盡皆知啊。”霍去病理所當然道:“別看他們三人各有缺點,但在辭賦方面,卻名副其實。”

“他們的事蹟,人人都知道。”

能稱大家,自有名作,像司馬相如的《子虛賦》《上林賦》,東方朔的《答客難》,莊助的《相兒經》。

在長安,乃至天下廣受追捧。

他們的生平事蹟,也隨著辭賦一同散播開來,早就傳的滿天飛。

唯一不同的,可能就是別人轉述時,會有所潤色,但霍去病告知劉據時,直言不諱。

優點說,缺點也不掩飾。

這時。

霍去病已經搭箭張弓,還不忘點一句:“他們三人的辭賦文采確實能學,可其他的……”

“嗖!”

箭矢破空而去,正中靶心。

收了弓,霍去病才接著道:“其他的,還是等陛下定了太傅、少傅,殿下再求教不遲。”

這便是肺腑之言了。

非至親之人,不會說出這種甘願得罪人的話。

劉據自然聽的出好壞,上前幾步,為霍去病奉上一根新的箭矢,正色道:“多謝表兄指點。”

“哎!”

霍去病佯裝怪罪,一巴掌拍在劉據肩膀上,“跟表兄道謝,以後我還怎麼去見姨母?”

“一家人,休要如此作態!”

聽罷,劉據眼簾低垂,默默記下這份情誼。

不過頃刻間,他便收了正經,眼一瞪,又擺出那張跳脫臉,“哈哈,就是跟表兄客氣客氣,你還當真了?”

“嘿!你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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