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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06
三天後,顧影才接到顧德珍的電話。
她還沒說話,顧德珍先乾脆利落地給了自己兩個耳光,啜泣地說,“我不知道張仕成還敢去找你……都是我該死。”
她是歌廳小姐出身,如今四十幾歲了,聲音依然很嬌很甜。這麼一哭,別說是男人,就連女人也要心軟。
顧德珍又是痛哭,又是賭咒發誓,說自己再也不賭了,會好好過日子。
顧影把手機移遠了,對著電腦顯示屏的一張臉面無表情,手指敲擊鍵盤的節奏不停,程式碼執行的一行行熒光倒映在淡漠的眼底。
等那邊哭累了,她才開口,“我又沒被怎麼樣,別把那些死啊活啊的放嘴邊。”
顧德珍立刻笑逐顏開,甜絲絲地問她,“好、好,你的病好全了嗎,你李叔叔說,不如聖誕時我們到英國來看看你……”
顧影手一頓,“哪個李叔叔?”
“就是李奉年,你認得的。”顧德珍支支吾吾。
“我不是讓你和他斷了麼!”顧影猛地推開鍵盤,程式碼錯亂了,滴滴地報錯。
上次回國看顧德珍,還是去年新年的事。她半夜到家時,大門虛掩著,一隻文胸落在玄關處,顧德珍摟著男人懶在沙發上,嘴角含著半截的捲菸。
顧影在英國街頭常見這些,怎麼會不知道那是什麼?渾身的血液都氣得衝到頭頂心。
顧德珍先清醒過來,跌跌撞撞爬下床,“小影、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顧影不理會她,抬腳要把李奉年踢下去。
她恨李奉年把顧德珍當玩物,腳尖下了狠勁,“滾……”
李奉年捱了幾記窩心腳,竟然也不生氣,眼神黏在顧影身上,哼呵直笑,“德珍,你女兒比你帶勁。”
顧德珍哎呀哎呀地擋在李奉年身前,“說這些渾話!疼嗎?”
她一身絲綢睡裙,曲線畢露地去心疼男人,真是活色生香。
母親是這種煙視媚行的貨色,顧影一下子被抽走了骨頭,扯了扯嘴角,“顧德珍,你賤,非要連帶著我也賤。”
那個新年,她拖著行李箱在江邊走了一夜,第二天回英國,之後再也不肯回家,電話也很少打,因為話不投機半句多,點開彼此的聊天記錄,只有一頁又一頁的轉賬流水。
顧影閉了閉眼,“你從不把我的話當回事,是麼。”
顧德珍自知理虧,越說越氣虛,“李哥他知道錯了,說要送我一棟樓,等過戶完我就……”
“他要送你一棟樓?你有什麼值得他圖的,能換來一棟樓?”顧影氣得冷笑,“顧德珍,你就是太蠢了,年輕的時候被騙身,被騙去賭,現在四十幾歲了還不長教訓,你是不是要被騙到死才會醒悟!”
顧德珍吵不過她,尖細地喊叫起來,“沒有我生你養你,你憑什麼清清白白地讀書做你的女博士,如今反倒嫌我髒了?你知不知道,換了別個女的生了你,你只會被丟到廁所裡、垃圾場裡……你只不過是碰上了我……”
這些話顧影早都聽過一萬遍了,起初難過,後來只覺得疲於應對。
捏起玻璃杯猛灌了口冰水,她平靜下來,“我就是記得你的生恩養恩,所以現在還認你。但如果還有下次,我們的情分就到頭了,知道嗎?”
不等顧德珍反應就掛了電話,眼角掉下一行眼淚,她若無其事地抬手擦掉。起身出了辦公室,麗然在門外垂頭喪氣,肉眼可見已經徘徊了許久,一見到顧影就氣鼓鼓地告狀,“師姐,那個愛麗絲今天來實驗室了,還非要佔你以前的工位,把器材都弄亂了!”
顧影還沒收拾好情緒,做不出多輕鬆的表情,只能勉強地笑了笑,“佔就佔了,反正她也不礙著我。”
麗然憋了又憋,還是藏不住話,直白地問,“可是教授把她安排過來,不就是擺明了要她搶你的——”
顧影抬起一根手指比在唇前,麗然便嚥了回去。隔了一會兒,小小聲道,“她要搶你的課題,我不甘心。”
愛麗絲是導師莫里哀的新婚妻子,今年秋天剛進實驗室做博士後。日本女子私修學院出身,履歷也不甚亮眼,她是如何打敗一眾候選人來劍橋做博後的,大家都心知肚明。莫里哀對她的資質大約也心中有數,沒有給她獨立的課題,而是把她放在了顧影手下。
——博後被一個年輕的博士生管著,說出去是夠丟人的。但再細想一層,莫里哀對他年輕妻子的安排,是大有思量的。
顧影蹙著眉,“搶課題暫且不說,老師讓愛麗絲來我這裡,首先是因為我可以做她的擋箭牌。”
莫里哀的實驗室多年來成果斐然,但也十分臭名昭著。他推崇horseracing,倒逼學生組內競爭,贏家通吃,輸家一無所有。這種無異於養蠱的教育方式無疑對研究成果的產出有相當大的催化作用,但也是一種日復一日的惡性迴圈,導致組內既有顧影這樣獨立領導課題、做首席負責人工作的博士生,更有苦苦掙扎延畢多年的邊緣群體。
這些人怨氣沖天,顧影順理成章成了宣洩的靶子。都是劍橋的博士,哪一個不是少年天才。拉不下臉承認技不如人,就只能在背後編排她,有的罵她根本不懂生物學,靠帶資進組才被莫里哀另眼相看,有的罵她不會寫論文,都是聶西澤在背後代筆。
愛麗絲若是明晃晃地空降,難免不會步顧影的後塵。但是將她放在顧影手下就不一樣了,別人會說,看啊,師母都在給她幹活,教授果然最偏愛她。
對這些彎彎繞繞的內裡文章,麗然一向很不忿,鼓了鼓臉,問顧影,“剛才她還問我要活兒呢,我不想讓她拿到我們的資料。師姐,到底怎麼辦?”
“你就說我還病著,先由你帶她看看實驗室,過一兩天再說。”
“你還真讓她來啊!”
“不然呢?為了逞一時之快,得罪了教授,對我們也沒有好處。”顧影想得清楚,淡淡勾唇,“再說,她畢竟是在我手下做事,什麼時候能摸到核心資料,都只能聽我的。”
麗然似懂非懂,“你的意思是……”
“我們的課題都做了多少年了?她才剛來,先從基本功練起吧。”
實驗室基本功,無非就是刷試管洗燒杯過管子調儀器,諸如此類的打雜。
麗然心領神會,猛點頭,“師姐說的是,儀器那麼多,要全部上手的話……怎麼也要半年呢。”
顧影思量著,搖了搖頭,“她可是院長夫人呢,哪有那麼好拿捏。”
*
愛麗絲才被摁在盥洗臺旁邊洗了幾天試管,顧影果然就被莫里哀約見了。
院長辦公室在頂樓,顧影上樓時,與愛麗絲在樓梯拐角處擦肩而過。
“Evelyn,你的病總算好了。”愛麗絲春風化雨地一笑,“我才來,許多事不懂,還沒來得及向你討教呢,什麼時候有空約個coffeechat?”
她是日英混血,姿態天然帶著日本人的謙卑,讓人挑不出錯來。
莫里哀的前妻是一位雷厲風行的外科醫生,物極必反,到老反而娶了一位柔弱恭順的妻子。
顧影同樣微笑以對,“好說,我常在實驗室的。”
之後沒再說別的,朝她點點頭,便往前進了莫里哀的辦公室。
說是辦公室,實則更像一個五臟俱全的小型圖書館,兩面都是高大的古董書架,一扇窗臨著康河,送來清爽的河風。
莫里哀坐在一側的日式茶案旁邊看書,對面坐著一位女士,花白的頭髮挽著法國髻,正在從容地煮茶。
顧影叫了一聲“教授”,不需莫里哀吩咐,自覺地在茶案邊跪下,接過茶具服侍起老師與客人。
莫里哀翻著書不理睬她,顧影眼觀鼻鼻觀心,不慌不忙地為二位斟茶。
她與莫里哀不像一般的師生,來到他門下的時候,她已經手握三篇頂刊,博士課題做了一半。莫里哀是看在聶西澤那一大筆資金的面子上,順水推舟做人情收留了她。
大多數時候,莫里哀並不干涉她。所謂對她的特別“另眼相看”,也只不過是把她當成推動師門內競爭的催化劑,她對此心知肚明,從未被那些偏愛衝昏頭腦。
“你剛剛見過愛麗絲了?”莫里哀合攏書籍。
顧影回過神,“是。”
“她到你實驗室也有幾天了,你覺得她怎樣?”
“我看過她的履歷,很優秀。雖然她以前沒有接觸過生物資訊學,但她學習得很快。”顧影開著玩笑,“假以時日,我這個PI就該讓位了。”
莫里哀瞥她一眼,不大滿意,“愛麗絲的能力我清楚,你不用為她遮掩。”
這句話莫里哀自己可以說,她卻不能。她安靜微笑幾秒,莫里哀果然緊接著道,“她不會礙著你的。你從手上的課題裡面摘一點點出來,就足夠她拿到博士學位了。”
顧影頷首,故作不解,“可是我還帶著麗然,另外還有兩位合作的博士。課題規模總共就這麼大,是不是不好分?”
她又不笨。送一個足夠披上博士袍的成果,可不是一般的人情。
學術圈的利益守恆,想拿走點什麼,勢必要用足夠份量的東西來交換。課題太小不夠分?那就給她更多資源,把蛋糕做大。
莫里哀又怎麼聽不懂,老神在在地推託回去,“再說。”而後話鋒陡然一轉,老道地介紹起了身邊的女士,“Evelyn,剛才忘了介紹,這是瑪格麗特女爵,伊頓公學教務長,我的老朋友。”
女爵自顧影進門後一眼未看她,直到此時才將目光放到她身上,“Evelyn,我等了你許久。”
顧影目光流露出疑惑不解,“您是……”
“我正在為一位學生物色家庭教師,希望你能來面談。”瑪格麗特目光柔和地望著她,將一個信封放在茶几上面,“有人為你寫了一封referenceletter,你在我們最終的shortlist上面。”
顧影目光落在那個信封上,心神一纏。燙金的西番蓮花紋、紅色火漆的封口……她見過的。
是誰無聲的力量宣示,經過尊師的手,將這封信再度遞到她面前。他的五指山,一翻手,將她密不透風地籠罩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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