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可曾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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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靈心中一驚，抬頭望去，原來剛剛接住她、讓她不至於摔倒在這髒汙冰冷的地面上人正是世子顧筠庭。

只見顧筠庭那張俊朗的面容此刻正“不滿”地注視著自己，他的眼神中似乎充滿了不悅，彷彿是在責怪宋靈為何又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狽。

此刻，宋靈的臉色蒼白，如同一張薄紙，唇邊沒有一絲血色。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物——那是下等僕人才會穿的破舊衣衫，只因剛剛她在洗那些酸臭衣裳，多少也沾上了些許不好聞的氣味。

而顧筠庭身上所穿的，卻是用上等絲綢製成的華貴衣裳，此刻卻因為接住自己而沾染上了些許汙泥。

她頓時感到一陣羞愧和不安，掙扎著想要從顧筠庭的懷中掙脫出來，卻發現男人的雙手是那麼的有力，而此刻自己卻是已經沒有了力氣。

這種任由他人擺佈的感覺，就和那一夜一樣……

“世子殿下……您怎麼會在這裡？世子，請您放奴婢下來……”

宋靈的聲音有些顫抖，臉也因為想起了那一夜的旖旎而微微泛紅，在說話的時候，她甚至都不敢直視顧筠庭的眼睛。

顧筠庭沒有回答她的話，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然後這才按照她的要求，將宋靈輕輕地放在地上。

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那被弄髒的衣服，眉頭緊鎖，這一副墨陽在宋靈看來，就彷彿是在責怪她的不小心。

宋靈知道自己和顧筠庭之間有著無法逾越的鴻溝——他是這府邸乃至這世間頭等尊貴之人，而她只是一個下等僕人。

他們之間的身份差距就如同雲泥之別，讓她感到無法觸及。

宋靈囁嚅道：“世子殿下……對不起……”

顧筠庭微微蹙眉，語氣中帶著濃濃的不解：“你為何會在此處？”

“回稟大人，奴婢被安排到洗衣房工作，以後不能再在府裡當繡娘了……”

宋靈的聲音越來越低，她感覺自己就像是一隻被遺棄的小貓，無助又可憐。

“不能再當繡娘了？”

顧筠庭心裡面很是驚訝，雖然他身為男子，對那些繡活並不瞭解，但是他之前看過宋靈操刀繡作太后生辰禮物的百鳳圖，那鳳凰仿若能從繡布上騰飛而起，直衝雲霄，可以說是精緻非常。

如此巧手之人，如今被安排來幹那洗衣服的粗活，顧筠庭覺得實在是暴殄天物。

突然，顧筠庭猛地一把抬起宋靈的手，只見少女的雙手由於長時間浸泡在刺骨的冷水之中，早已失去了往日的細膩與光滑，變得紅腫不堪，甚至有幾處面板潰爛。

顧筠庭的心裡莫名開始煩躁起來，他冷聲問道：“宋靈，你可曾後悔？”

宋靈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後悔……後悔什麼？”

顧筠庭有些無奈，忍不住伸出手來在她的小腦袋上敲了敲：“你說後悔什麼？之前本世子讓你跟著我，你不答應，現在被髮配過來做這種活計……你若是想好要跟著本世子，現在我還能給你個機會。”

“世子殿下所言差矣，奴婢認為，人生在世，應該憑自己的雙手養活自己。在這洗衣房工作，雖然辛苦，但也是勞動所得，奴婢多謝世子的好意。”

宋靈雖身份低微，但也有自己的尊嚴和底線，聞言又一次毫不惋惜地直接拒絕了顧筠庭。

顧筠庭也是個心高氣傲的，兩次向同一個女人伸出橄欖枝已經讓他覺得很不像自己了，於是他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只是轉身離去，而宋靈則是站在原地，目送世子離開之後，又開始繼續幹起了洗衣服的體力活……

月色朦朧，微風輕拂。

此刻，顧筠庭獨自站在庭院之中，心中卻難以平靜。

這幾日來，他的腦海中總是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宋靈那雙被冷水浸泡得腫脹泛白的手，以及她眼中那抹難以言說的委屈與難受，還有那一夜兩個人肢體相觸時那溫熱的感覺……

他自問，為何會對一個身份低微的繡娘如此掛念？

“顧筠庭啊，顧筠庭，在這昌國公府裡，你都尚且自顧不暇，怎麼很關心起了一個丫鬟……”

但這念頭如魔怔般縈繞不去，彷彿心魔一般，讓他的新心不得安寧。

最終，顧筠庭還是決定親自去洗衣房一趟，看看宋靈如今究竟如何了。

他的心腹僕從清風見狀，連忙跟了上去。

“世子，您這是要去哪裡？”

顧筠庭不願多說，含糊其辭道:“隨便逛逛。”

隨後，他悄然來到洗衣房，刻意放慢了腳步，這一幕讓緊隨其後的清風更是一頭霧水，不知道自家世子究竟是在打什麼主意。

來到洗衣房，只見一群僕婦正在忙碌地洗衣，水花四濺，衣衫盡溼。

遠遠地，他一眼便看見了正在角落裡默默洗衣的宋靈。

她穿著一件粗布衣裳，長髮簡單地挽起，露出一張清秀的臉龐。

她雙手浸泡在水中，認真地搓洗著衣物，木桶裡面的衣服都是黑色、灰色的，幾乎都打滿了補丁，看著就是很破舊髒汙的衣衫，但是宋靈清洗它們的每一個動作都顯得那麼專注而熟練，彷彿外界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她的額頭上已經佈滿了細密的汗珠，在陽光的映照下閃爍著晶瑩的光澤。

她的臉龐雖顯得有些疲憊和蒼白，但從她那雙明亮的眼眸裡顧筠庭卻看出了一股不屈的堅韌。

顧筠庭的心被這一幕深深觸動，他忍不住想要走上前去，為她拭去額頭的汗水。

清風順著顧筠庭的目光看去，在看到宋靈之後，頓時心下了然——這個女人和他們世子之間的關係可不一般，他還是第一次見自家世子因為一個外人如此心緒不寧。

然而，就在他剛剛打消這個“可笑”念頭的時候，突然一個尖銳的聲音打破了這和諧的一幕。

“宋靈！你動作怎麼這麼慢？是想偷懶嗎？”

一個滿臉橫肉的大媽氣沖沖地走過來，不由分說地便將宋靈身前的水桶一腳踢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