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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誰去送死……
不是,是讓誰去試探?
曹純立刻想到了一個人,一個最合適的人選,夏侯尚。
讓曹純意外的是,辛評似乎是在認真的思索著曹純的這個『策略』。
不過,辛評很快就做出了補充,表示說試探的的人選可以是夏侯尚,但是試探的方向麼,還是需要注意一下。
對於漁陽的曹軍來說,威脅最大的不是在沽水之處冒出來的不明情況的胡人部隊,而是西面的北域都護府。
其實幽北還面臨著遼東的威脅……
只不過因為一直以來烏桓人似乎都沒有南下的動靜,所以一直以來曹軍都沒有將烏桓人放在眼裡。即便是之前曹操以烏桓人的名義耍了個花槍。
在幽北曹軍所面對的勢力當中,其實人數最多的不是北域都護,而是胡人一方。不管是在沽水之處的胡人,還是在遼東一帶的烏桓人,總人數都比北域都護府要更多。但是很顯然,人數並不是決定戰爭勝敗的唯一標準。
這一點,在戰國時期,六國就已經實踐了一次,之後的封建王朝也一樣繼續實踐著,直至明清的時候還在強調自己人多,地大物博,做著中央王朝的美夢。
戰爭,沒有血勇不行,沒有人口也不行,但是僅憑血勇,僅憑人口,打起來也是很艱難的。
至於為什麼人數較少的北域都護府,反而要比人數更多的胡人難打難啃,辛評識趣的沒有說,曹純也沒有要追問的意思,這幾乎是心照不宣的事情了,要不然也不會聽說要撤換趙雲便是狂喜。
曹純的想法是要打這些胡人,尤其是在沽水這一邊出現的胡人,但是辛評覺得這些胡人數目並不多,倒是可以和烏桓人緊急接觸一下,讓這些烏桓人出面打擊這些沽水胡人。
北面的敵人縱深太大,的確很難打。
而西面的敵人根基是在常山城,距離幽北有足夠長的距離,如果曹軍進行征討,驃騎北域都護府甚至可以不和曹軍正面交戰,而是用廣袤的漠北進行迴旋,更何況如果現在就對於西邊的驃騎軍動手,豈不是給趙雲一個完美留下來的理由?
曹純的眉毛幾乎要在眉心位置揉搓成為一團。
引烏桓人出來,借刀殺人確實是一個辦法,但是同樣也會引出更多的隱患。如果說烏桓人出來了,打到一半結果和漠北下來的這些胡人結合起來,反過來趁著曹軍打北域都護府的時候進行偷襲呢?
這種出爾反爾的事情,胡人和漢人都沒少幹,關鍵是代價和收穫的天平究竟往哪裡傾斜而已。
辛評同意曹純的思路。
曹純在幽北漁陽按兵不動,對胡人就是一種無形的威懾,在沒有徹底摸清曹軍的用兵企圖和進軍路線之前,不管是沽水還是遼東的胡人,都不敢投入所有的力量放手一搏。
可是辛評同樣也表示,即便是真的要打北域都護府,曹軍的騎兵也不能完全出動,畢竟還要留一部分看老家,而機動的兵力越少,打擊效果就自然會變小,而戰事也有可能發生新的變化,畢竟在北域都護府後面,還有驃騎的二道漠北防線。
陰山城。
曹純點了點頭。辛評的顧慮是很有道理的。
曹軍騎兵如今三個方向上都需要排程,都需要安排,並且整個的戰場還是在曠闊無垠的北漠之中,想要取勝確實是異常的艱難。可是這場仗,又是非打不可的,不然曹軍就像是被悶在了土裡的,別說開花結果了,就連生長出個枝葉來都艱難!
但是一旦開戰,就必然有輸有贏。
曹純雖然有決心要獲取勝利,但是也不能保證說完全沒有失誤,亦或是什麼意外發生,而一旦出現了什麼問題……
僅僅是在腦海裡想象一下大潰敗時的淒涼悲慘場面,曹純他的雙手就似乎有點因為不堪重負而變得輕微地顫慄起來,要用力按在桌案之上才能避免這種顫抖。
辛評看著曹純,在心中也是不由得感慨了一聲,沉吟了一下,輕聲說道:『將軍……某這裡還有一策……只不過可能會委屈了夏侯將軍……』
……
前鋒營之中,夏侯尚沉默了半響,才艱難的說道:『某……』
話才說出口,夏侯尚就嚇了一跳,不知道什麼時候,他的嗓子竟然變得乾涸沙啞,就像是脫水了一半,同時也感覺到了喉嚨裡面火辣辣的,便是連忙端起一旁的漿水來飲,卻因為喝得急了,嗆得劇烈咳嗽起來。
眼淚和鼻涕同時噴了出來,一時之間狼狽至極。
『為什麼是某!?』夏侯尚用手抹了一下臉,但是漲紅的麵皮和眼珠子,讓他在狼狽之餘,多了幾分的殘忍。
『為何不可?!』曹純冷漠的盯著夏侯尚,『莫非連番戰敗,損兵折將亦可安然無恙乎?』
『某……』夏侯尚也想要挺著脖子大喊我為大漢流過血為丞相流過汗,但是想想自己似乎流汗是有,流血麼……好像沒有。現在去自己給自己拉一刀,不知道來得及來不及?
『可是某已經受了罰!如今已經丟了將軍位!』
夏侯尚依舊想要擺事實講道理。
做人怎麼能不講道理呢?
明明自己這麼英俊瀟灑美麗非常的小仙女,呃,小仙男,碰見個下頭異性,一時亂了手腳,搞混了思路,做了一些微不足道的錯事,而且還道過歉了,也罰過款了,還想怎樣?
曹純依舊是冷漠的說道:『上次,是上次,這一次,是這一次。』
『什麼上一次……』夏侯尚身軀搖晃了一下,他覺得腿腳有些發軟,也顧不得保持什麼姿態端莊了,一屁股坐了下來,按著桌案,冷汗滾滾而落。
不就是寫個小作文……
呸,不就是打了幾次敗仗麼?
身為統兵將領,怎麼可能百戰百勝?而且我這還是屢敗屢戰!
不是應該嘉許麼?
這個世道為什麼現在變成了這樣?
曹純走到了夏侯尚的面前,伸手按住了夏侯尚的肩膀,低下頭,聲音也放低了下來:『當下旁人都不值得相信,某隻能相信你……』
『……』夏侯尚欲哭無淚。
求你了,別相信我,我自己都不相信我自己,但是夏侯尚也知道,確實也是如此,畢竟按照曹氏和夏侯氏相互之間的關聯,曹純當下可以相信絕對不會背叛的,也確實是只有夏侯尚。
夏侯尚忽然抬頭說道:『正是如此啊!將軍你相信我,那麼他們怎麼會相信我呢?我過去那邊,豈不是自尋死路麼?』
『不是死路,而是活路。』曹純在夏侯尚面前也坐了下來,盯著夏侯尚說道,『伱繼續統軍下去……你還想敗幾次?被驃騎軍擊敗,我們都能理解,也不會說什麼……然後你被張郃張儁乂所敗了……現在你面對胡人……你自己說,再這樣下去,你有什麼活路?要麼死在陣前,要麼就死在轅門之下!』
『這……』夏侯尚目瞪口呆。
不得不說,曹純說得也不是毫無道理。
軍法無情啊,若是對於夏侯尚始終這麼優待,那麼幽北的曹軍上下又將怎麼治軍?打敗仗都不需要付出代價,依舊還可以升官發財,那麼誰又會想要打勝仗?到時候所有人都盯著夏侯尚,不處理夏侯尚怎麼服眾?
『若是某所料不差,』曹純往大帳之外看了看,『營中一定有了不少議論……只不過你並沒有在意這些……』
夏侯尚抬起頭看了看曹純,一臉的苦澀,『果真……就只能是如此了麼?若是某……若是……』
曹純沉聲說道:『你可知曉關中驃騎之子,欲撤換趙雲趙子龍?』
『什麼?』夏侯尚張大了嘴,『此事當真?』
『當著辛從事之面,有些事不好明說,』曹純拍了拍夏侯尚的胳膊,『想必是主公離間之策奏效了……若是你到了北域之後,多對辛佐治親善……同時也要交好張儁乂……』
『張儁乂?!』夏侯尚忍不住說道,『他是叛賊!』
曹純呵了一聲,『當初張儁乂究竟如何……此事並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既然張儁乂叛逃一次,為什麼不能叛逃第二次?』
夏侯尚心裡亂成一鍋粥,五味雜陳,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曹純說張郃,言語之中多有蔑視的意思。
沒錯,誰都不會喜歡叛徒,誰都覺得忠誠是一個人最好的品質,所以都會蔑視叛徒,尊重忠臣,因此對於辛毗和張郃來說,多半也在驃騎之下過得並不好,這是夏侯尚也可以想得到的,只不過……
若是他夏侯尚當下也按照曹純的計劃,『叛變』過去,即便是將來真的能夠完成所謂的刺探情況,瞭解實情,為了曹氏大業奮鬥終身,但是夏侯尚他是不是也要永遠的掛上一個叛徒的名號,從此都被人蔑視,都被人譏諷?
這種感覺非常不好。
夏侯尚想到這裡,不免有些生氣,以至於連眼神都有些變化,氣息也粗重了一些,拳頭不知道什麼時候捏了起來。
曹純一把將夏侯尚的拳頭按在了桌案上,『伯仁……多想想夏侯氏……你不是一個人……別忘了你當年在譙縣之時,一同彙集在主公旗下,發過的誓言……主公需要一統大漢,這其中難道就沒有危險麼?難不成只有主公去冒險,而我們這些人都可以安安穩穩的居後享受?』
『……』夏侯尚沉默著。
『北域之中,我們原先也有派遣斥候,但是這一段時間來,長安內外包括北域,一直都在清剿徹查,我們的人手損失了不少……這驃騎之子欲撤趙都護之事,也是好不容易才傳出來了訊息……』曹純低聲說道,『而我們不清楚這事情究竟真假,若是……唯有進入北域內部,打探驃騎更為詳細的安排,我們如今才有勝算!』
夏侯尚沉默了半天,忍不住還是問道:『難不成非要我去麼?換……換一個,我覺得營中那個曹氏軍侯就不錯……』
夏侯尚也明白了曹純的意思,想要讓夏侯尚調查清楚北域的情況,如果真的是撤換了趙雲,北域都護府之中必然會出現一些震盪,到時候曹純統兵前來,然後夏侯尚他在內部接應,裡應外合之下,說不得便可以一口氣直接掀翻了北域都護府!
不過詐降做間諜這種事是非常危險的,萬一被對方發現,可就沒什麼活路了。
對方都不用什麼幾百上千人圍攻,就只是用幾個兵卒獄卒,就可以直接要了夏侯尚的小命,而且對方也不是傻子,表面上對於投降的人名義上會很優待,實際上可能警惕心非常強,根本不讓其有什麼機會接觸到機密。
曹操對待降將,也不是如此麼?
曹操都到袁紹墳頭上蹦迪了,重用的不還是原本的老一套班子成員?那些後來投降曹操的,越是名氣大,越是厲害的,便越是受到曹操忌憚,反而一些原本沒有什麼跟腳的寒門,才會被曹操提拔起來使用。
還有一點,間諜容易做嗎?
沒聽說驃騎之下有聞司,專職抓間諜奸細,已經是惡名遠揚了麼?
這絕對是個高風險低迴報的任務啊!
曹純想要讓夏侯尚去,表示這是對於夏侯尚的信任,是重用,是將來光明的前程,是一條獲取功勳的捷徑,但是不管說得多麼好聽,都掩蓋不了其中蘊含的危險。
難道為了大漢社稷,為了丞相基業,就應該毫不猶豫的付出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夏侯尚眨巴著眼,也砸吧著嘴。他想要表示當年發誓是隨大流的,反正那麼多人彙集在一起,烏央烏央一陣喊,誰是誰喊的誰清楚誰不清楚?
再說了,當年發誓有證據麼?有儲存影像資料麼?誰能證明當年我說過這些話?誰能證明當年見證人不是在說假話?
夏侯尚認為自己還沒那麼高尚。
為了一句話而赴湯蹈火的熱血,已經隨著年少而漸漸的消退,相反,那種老子已經為了大漢社稷,為了丞相基業奮鬥辛苦這麼多年,現在多少也該好好享受享受的念頭,卻在逐年的增加。
『將軍……這……能不能不去啊?』夏侯尚爭取著,『我真的覺得營中的那軍侯不錯,又年輕,又有忠誠,又是和將軍同姓,將軍說一句話,那還不是……』
曹純放開了按住夏侯尚的手,沉吟了片刻,冷聲說道,『你……確定不想去?』
夏侯尚咳嗽了幾聲,很是誠懇的說道:『我不是怕太危險……而是此事重要非常,我擔心做不好……反而誤了將軍大事……』
曹純沒有立刻說什麼,他不吭聲的盯著夏侯尚。
夏侯尚被盯得有些發毛。他已經表示了拒絕,那麼接下來,曹純是就這麼放了他,還是要用之前戰敗的事情來逼迫他?
夏侯尚一直在觀察曹純的表情。
他非常清楚,大多數時候招攬間諜,無非是用兩種辦法,一種是威逼,一種是利誘。
拿住把柄,令其不得不俯首聽命,亦或是允諾,或是直接就給一些平時無法得到的好處,利用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的黃金法則,誘惑其去賣命。
第一種辦法,曹純當下確實也可以使用。
夏侯尚戰敗,治軍不力,這個問題麼,確實是個問題,夏侯尚也無法推脫。但是如果曹純就要以此來脅迫,並且表示要取了夏侯尚的性命……
夏侯尚表示自己也不是嚇大的。
畢竟打狗……
呸呸。
連續處理夏侯家族裡面的人,即便是有正當的理由,難道說就能讓夏侯家族上下都信服了?不會懷疑曹氏一族想要趁機排除異己,開始過河拆橋?
如果曹純一上來就開大,直接將他一刀砍殺了,那真麼什麼話說,但是如果說曹純不敢殺他,只是想要逼迫他,去讓他幹危險的間諜工作,然後給曹純自己鋪路……
橘麻麥皮,為什麼不是你個濃眉大眼的叛變呢?
曹純沉吟良久,最後嘆了一口氣,說道:『也罷!如果你不肯去,那也只得做罷……這個計劃,我再斟酌斟酌……』
夏侯尚吞了一口唾沫,自己是不是表演得太過火了?
夏侯尚表示自己不怕威逼,就是在表示這個『利誘』的價格還要再談談啊!
自己的斤兩自己也多少清楚,若是真的要靠軍功來攀爬,那真是……曹純的說辭倒也真沒錯,若是事成,便是捷徑!領軍作戰不成,但是喝酒拉關係,表面上說漂亮話,暗中下點蛆搞些破壞什麼的,這不是那啥啥麼?
更何況又不是真的就到關中去三年又三年,只是在北域一塊,看看趙雲是不是真的被撤職……
要說危險麼,確實也有,但同樣也是一勞永逸!
搞好了,這輩子都吃這一次!
眼見著曹純要走,夏侯尚瞪圓了眼,真就這麼走了?
其實曹純也有想要直接威逼夏侯尚,但是這種間諜之事,重要的還是間諜自身,若是夏侯尚被逼迫得太過,然後真的投靠到了北域,反過來將曹純的計劃和盤托出,豈不是反而自己給自己挖坑?因此曹純也就儘可能的擺事實講道理,讓夏侯尚能夠『自願』……
『子和將軍!』在曹純即將走出大帳的時候,夏侯尚叫住了曹純,『某……某要再想一想……想一想……』
加錢啊!
混蛋!
曹純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來看了看夏侯尚,片刻之後點了點頭,『也好,你就再想想……不過,如今機會稍縱即逝……錯過了,可就是……伯仁可要想好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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