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針線很重要。
散落的珍珠,用手去胡亂的抓,不僅可能抓不到,還有可能會被尖銳砂礫,劃破了手。
但是如果用針線將其穿起來之後,只需要輕輕的一提,就可以成為身上美麗的裝飾。
孟獲頂多就是能當一條線。
而針麼……
諸葛亮讓黃權和孟獲一同擔任這個穿針引線的工作。
孟獲就不用多提了,黃權是巴郡之人。
這兩個人作為針線,資格至少比一般人要更好。
黃權雖然作為漢人,但是他父親在賨人之中的名聲相當好,甚至曾經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充當了賨人紛亂事務的第三方仲裁者。
因此這樣兩個不同身份的人同時出現,一個是漢人當中的胡人仲裁者,一個是胡人之中的親漢人,既有區別,又是配合無間,相輔相成。
至於現場引導針線的,當然就是地頭蛇巴人王樊棗了。
胡蠻,只是說文化傳承上比較差,科技技術比較低,但是並不代表這他們在智力上就有多麼低下,畢竟一樣都是兩隻手一個腦袋,在肉體結構上和漢人沒有什麼決定性的區別。
漢人之中有愚鈍者,胡人之中也有聰明人。
巴蛇首領散佈出來的那些話,主要肯定不是給什麼巴人王樊棗聽的,也不是要說給孟獲聽的,而是說給漢人聽的。
沒錯,就是說給徐庶和諸葛亮聽的。
徐庶和諸葛亮擺出來的這一盤棋,其實也同樣有胡人能多多少少體察的出來。
巴蛇的首領意思就是很明確,表面上似乎看起來沒道理,但是實際上是反過來給徐庶和諸葛亮挖了一個坑。
殺人很簡單,但是想要靠殺人來解決所有問題……
如果徐庶和諸葛亮因為忍不住的怒火,動手殺巴蛇首領,那麼就等同於巴蛇首領用自己的生命證明了漢人的『原罪』。
對於有了堅定信仰的人,基本上都不會把自身的生死當做一件什麼大事。
神說,人生在世,就有『原罪』。
當然這個『原罪』也可以稱之為『業障』,或是什麼其他類似的詞語,但是意思是相差不多的,但是隻要承認了這一點,那麼就意味著巴蛇的神又是『再次的偉大』……
咳咳,大概就是這麼一個意思。
畢竟每一個地方,每一個村落,甚至到了後世每一家的公司,只要開設的時間長一些,就會自然而然的分出先來的,後到的,先輩,後輩等等……
其實,巴蛇這麼做,在巴人的立場上來看,也沒什麼不對。
立場。
這個很重要。
對於川蜀這個大公司來說,漢人派自然是後來居上者。
秦朝之前,這裡還沒有什麼漢人。
頂多有『秦人』。
劉邦之後,才有了『漢人』。
而劉邦那個混蛋,在當年出川的時候,允諾下來的,畫出的大餅,到現在都沒有完全兌現!
當然,這個也可以說是政策變化啊,時代發展啊,繼承的人不同了啊,但是對於在山林之中的這些少數民族,巴人胡人什麼的而言,可不管什麼是漢人政策的改變,什麼是時代的變遷,也理解不了什麼是延遲退休的必要性,更不會懂從超生一人全家結紮怎麼忽然就變成了多生接盤俠……
政策變動是漢人內部的事情,但是之前漢人承諾沒有兌現,那是不是對於胡人欠下的賬還沒有還?這是不是漢人的『原罪』?
立場不同,自然會得到不同的結論。
站在漢人的立場上,這些胡蠻當然就是胡攪蠻纏。
若換一個立場呢?
平常的時候或許沒有什麼問題,山林之中的胡蠻也不會覺得有什麼算賬的必要,畢竟都是陳年老賬了,說多了也沒有什麼意思,也不去計較什麼公平不公平了。
但是現在巴山巴蛇遭受了攻擊的情況下,就等同於公司的一個小部門受到了外部的欺凌,而這個時候公司內部掌權的派不想著給與支援,反而想著『趁火打劫』,亦或是『爭權奪利』,這讓公司裡面其他部門怎麼想?
有些事情,是不能多說的。
川蜀之中的所有物資,都是漢人生產的麼?
川蜀只要成都一地就好,完全不需要周邊的各個部落麼?
如果需要,相互之間又是什麼關係?
誰欠誰的錢?
誰的錢財是大風颳來的?
誰會喜歡一個什麼事情不幹,見了好處就往上撲,見了難處就往外推的領導者?
所以巴蛇首領的策略,就是牢牢扯住這一點不放,要麼漢人就必須來幫忙,要麼就是喝下這一盆的髒水,承認漢人的原罪。
巴蛇首領想著,漢人肯定是不願意接受這一盆髒水的,所以必然就只能是捏著鼻子認了,大不了等事情結束之後再來處理巴蛇首領。
事實上,大多數時候,漢人都是這麼幹的。
先安撫下來,然後等到事後了,再擬一個什麼亂七八糟的罪名,比如惡意什麼來著將巴蛇首領抓捕歸案,殺雞儆猴。
而對於巴蛇首領來說,生死其實都無所謂,他只要能夠維護巴蛇部落和巴蛇神的榮耀,便是死了也會心甘情願。
很顯然,不管是徐庶還是諸葛亮,都不會輕易的放棄好不容易經營起來的漢人名聲,但是也同樣不會輕易就這樣答應巴蛇的要求。
破局的要點,就在『針線』上。
巴蛇首領之所以能夠覺得他的謀劃可以實現,因為巴人等山蠻胡越的輿論陣地和漢人是分開的。漢人的社會輿論大多數掌握在漢人計程車族士子手中,而巴人等胡人的輿論其實是在各個部落首領和巫師掌控。
其中各個部落首領和巫師,佔有相當大的發言權。雖然說從漢人入川之後,有意識的讓這些少數民族的人入學,儘可能納入儒學的範疇,削弱這些部落首領和巫師的言語權柄,但是那有那麼容易,說改就能改?
所以即便是沒有巴蛇玩這一手,諸葛亮都會設法去做出一些改變,但是現在既然巴蛇首領將臺階鋪墊到了腳下,終歸就是要去踩上一腳。
巴蛇首領不是想要以社會輿論來威脅漢人麼?
現在諸葛亮就要找更多的部落首領巫師來背書。
一張嘴厲害,還是一群嘴厲害?
一個巴蛇想要往漢人身上潑髒水,能有多少水量?
真以為『公眾知識分子』、『意見領袖』都是這麼好當的嗎?
掀開屁股簾子,利害之處被抓住的時候,底下怎麼扯,自然上面也就會怎麼說……
這年頭,訊息的傳遞都是要成本和時間的,當諸葛亮控制了其他部落首領,即便不是大多數,但是隻要比巴蛇首領方面的人更多,以當下大漢的資訊傳遞水準,往漢人身上潑髒水真的就能沾得住?
因此當黃權和孟獲在樊棗的陪同之下,開始高調的尋找這些巴山的首領巫師,要求他們派人到魚復會盟的時候,在得到了這個訊息之後,巴蛇首領就全都瞠目結舌,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沒錯,巴蛇首領不止一個。
現在難題反過來就擺在了巴蛇首領們的面前。
要麼坐視事態發展,等諸葛亮完成了串聯,巴蛇就成為了可以被捨棄的少數。
當輿論和喉舌都被漢人掌握的時候,就算是巴蛇說出的是實際情況,是真實情況,又有什麼用?
輿論的這一條路,現在顯然是有些走不通了。
那麼,要麼現在,就需要另外尋求新的道路……
上首蒼老的巴蛇首領深深的嘆了一口氣,打破了沉默,『原本以為可以借漢人的刀來先用用,而現在看來……』
周邊的首領靜靜的聽著。
老首領說道,『只能是我們先和江東人打一場了……』
『打一場?』有人問道。
『沒錯。想要得到尊重,就必須展現力量。』老首領環視一圈,聲音低沉,『屬於巴蛇的力量,屬於神的力量!』
……m9(`Д)……
聰明人做事,似乎都有些類似。
蠢人就是各自不同的蠢法了。
畢竟混沌系的,就是主打一個不可預測。
就像是當下的白虎巴夫,便是不知不覺的劃入到了混沌陣營裡面,腦子就像是被狗啃了一樣,執意要打一個藏在山峰裡面的山寨,原因竟然是他聽聞說這個山寨裡面有美女……
朱桓沉著臉,看著沐浴在晨光裡面的山峰,臉色陰沉。
如果是遊山玩水,這景色確實不錯。清晨的薄霧縈繞在山間,就像是美女身上的薄紗,若隱若現,更添幾分遐思。可問題是現在提著刀槍而來,這山徑彎曲,道路曲折,根本就不是一個戰鬥的好地方。
巴夫站在朱桓身前,臉色卻很興奮。
他一度要站在朱桓的屁股後面,臉上還要帶著討好的笑容,畢竟當時他的勢力弱小,手下也沒有聚集這麼多的巴人,不得不仰仗著江東人的鼻息,不過現在就不一樣了……
他感覺他現在就是真正的廩君白虎王!
這是廩君誕生的土地,這是廩君走出的大巴山,而他就將在這裡重新加冕成為白虎王,統御整個大巴山!
這樣的感覺,讓巴夫自我膨脹。
所以現在,巴夫開始挑戰朱桓的權威了,他要攻打這個山寨來立威。
得隴望蜀的不僅僅只有光武帝或是司馬氏。
朱桓立在一側,臉上陰沉,目光冰冷。他又不是傻子,怎麼可能不知道巴夫此舉的含義?就連朱桓身邊的心腹護衛都是心知肚明,湊近了低聲說道:『將主,這些巴蠻子,看起來是不打算聽話了……』
朱桓哼了一聲。
『靠著我們打了幾場勝仗,便是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了?』心腹護衛不屑的說道,『我看這個山寨居高臨下,山道又是崎嶇難行,怕不是撞個頭破血流!』
『撞破了才好,人才會清醒些。』朱桓擺擺手說道,『既然他要打,那就讓他去打。吩咐下去,我們站遠一些,別到時候打輸了還怪我們佔了道路妨礙了他們!』
朱桓心腹便是應答一聲,然後開始帶著人往後撤,讓出地方來給巴夫手下的人。
巴夫看在眼中,臉色也不好看,低聲咒罵,『該死的江東佬,真以為老子什麼都不懂?就只想著老子乖乖聽話當刀子,不用到刀斷人亡,不把老子害死不算罷休是吧?』
巴夫陰沉的目光盯著朱桓等人撤到了後線,然後又抬頭看向了山峰當中的山寨,獰笑了一聲,『沒辦法啊……誰讓這個山寨名頭大呢?神女……神女配廩君,剛剛好!』
大部分的巴人都是不講究什麼衛生的,更沒有什麼洗衣服洗頭髮的習慣,下雨天就當做免費洗浴了,其他時間基本上都很少洗澡的,一來是因為確實是懶,另外一個方面則是在山林之中,誰也不清楚不熟悉的水源之處有沒有什麼寄生蟲血吸蟲之類的,萬一洗個澡就感染了一肚子蟲子……
但是這並不代表說巴人就生不出美女來,而且大多數的巴人女子,因為早結婚早生育的習慣,所以十幾歲的時候就正是少女最為嬌豔的歲月,在足夠雌激素的分泌下,三分姿色都能變成七八分的,傳出什麼神女轉生,當然也是有幾分其自身的容色,但是更多還是其父母待價而沽,哄抬那什麼的價格。
可現在哄抬出來的價格,不僅是引來了蝴蝶和蜜蜂,也引來了巴夫。
巴夫想要白嫖,山寨裡面的人當然不肯……
朱桓覺得進攻山寨很困難,但是巴夫卻覺得不是什麼太難的事情。因為巴夫清楚,但凡是山寨,一定是前後兩條路,前門大一些,主要就是一個順滑,而後門就會緊湊點……
嗯,怎麼感覺有些不對勁?
反正就是這個意思,只要能找到山寨的後門,前後齊下,那麼攻克山寨就不是什麼難事!
在大多數情況下,只要山寨裡面的人發現後門被掏了,多半就會投降保命。
只不過要在大山之中,尋找一條特意留下來的後門密道,無疑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幸好巴夫等人也是巴人出身,習慣了在山林之中行走,也大體上能猜測出山寨後門的具體方向。
經過幾天的尋找,巴夫手下也找到了一些蹤跡,並且確定了很有可能就山寨的後門之道。也才有了巴夫態度強硬的大舉進攻。
看到了江東人撤走,巴夫也想要讓江東人知道現在的巴夫和之前不一樣了……
畢竟這麼些天下來,朱桓都打著是巴夫白虎的旗號,所以很多被打敗,或是被收買的巴人就覺得是白虎廩君的威名,拜倒在巴夫的腳下,也讓巴夫從原本的小部隊,變成了現在兩千多人,甚至還有一些名義上順從白虎廩君的,若是將這些人數也加進去,說不得巴夫已經算是統御萬人的首領了,這自然和之前是不一樣的。
巴夫下達了進攻的命令。
山寨前門的道路,雖然經常有人走,說是順滑,但也只是山路而已,最多就是三人並肩,四個人就根本站不下,所以巴夫一次性也派不上多少人,只能是小部隊先向上攀爬。
山寨之中的巴人戰士也在寨牆後面露出了頭,有弓箭的便是稀稀拉拉的往下射箭,而山寨頭目則是衝著巴夫嘰裡呱啦的大喊著什麼,應該要麼是在叱責巴夫的無恥,要麼就是在鼓舞自家山寨的人計程車氣……
山寨前門,直上直下,用石頭堆疊而起的寨牆,高高壁立在山岩之上,確實也是有幾分的威勢,同樣也是山寨的人膽敢拒絕巴夫白嫖的憑依。
巴夫的人也有弓箭,但是巴夫的人是從下往上射,對方又有寨牆保護,所以實際上是非常吃虧的,在交換的過程當中往往是外面死傷十餘個,山寨裡面才死傷一個。可問題是巴夫人多,所以他根本不在乎,而且山寨裡面的弓箭大部分都是獵弓,射殺小動物的,用來射擊人麼,距離一遠威力就下降得厲害,一超過三十歩,箭矢就開始打漂,根本沒多少殺傷力了,所以往上衝的巴夫的人,只要稍微小心些,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主要的戰鬥,在還是寨門之處展開。
拒絕了巴夫之後,山寨裡面的人也對於寨牆和寨門進行了加固,對於沒有攜帶攻城器械的巴人來說,用刀斧之類的冷兵器想要破壞山寨門,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一件事情。
大規模的流血就在寨門之前,一方面是距離近了,就算是獵弓威力也大了,另外一方面則是巴夫的人擁堵在一起,不是中了這個,就是中了那個……
不過,巴夫這些手下也是有些亡命徒的,在面對山寨之人的頑強抵抗,也是激發出了獸性,大呼不退,毫不畏懼,在損失了三十多人之後,終於砍開了寨門一個洞。
有了第一個洞,就有第二個。
隨著死傷的增加,寨門最終被破壞出了幾個洞口,巴夫的人蜂擁而進,而山寨裡面的人則是開始有些驚慌失措起來,巴夫的人便是越發的狂喜,一邊號呼殺進,一邊通知巴夫,說是寨門已破,讓巴夫立刻發起總攻。
巴夫大喜,很是得意的看了一眼朱桓的方向,便是呼嘯著帶著人往前而去……
朱桓目光陰沉。
『這……他們還真打下來了?』朱桓的心腹護衛有些不解的說道,『這……將主,現在我們怎麼辦?』
朱桓眯著眼,盯著山寨上面的人影晃動,『別急……我一種預感……我看這山寨,並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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