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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爭使人成長,危險會激發人類的智慧。
大巴山其實很大,西邊的米倉山,東邊的武當山,其實都算是是大巴山的山脈一部分。
巴人便是散佈在其中。
因為地理環境的因素,這些巴人正常情況來說,其實相互之間的聯絡並不強,很多人一輩子都是在自家山頭附近轉圈,就像是米倉山的巴人根本不認識在武當山,或是在神農架附近的巴人一樣。
而白虎的巴人侵襲到了巴山地區之後,在戰爭的壓力之下,這些在山中不知日月的巴人終於是被刺激到了,開始了活動。
只不過在巴人最開始的時候,他們下意識的還是找『自己』人……
就像是在這一日的黃昏,在巴山大良山左近的一個山寨裡面,巴人王樊棗就正在煩惱。
雖然他被稱之為巴人王,但是實際上麼,也就附近一些山寨會聽他的而已,至於遠一些的山寨,一方面是他管不著,另外一個則是血緣也遠了一些。
即便是巴人王,也不是真的就像是漢地當中的王爺一樣。
山寨一般來說都不會很大,而且大部分的山寨其實都比較狹窄逼仄,並且除了一個山林特產之外,山寨周邊也不會有什麼太豐富的享受。
因此對於巴蛇頭人樊棗來說,或許最大的快樂就是兩性之間的快樂運動了。作為山寨的頭人,他就像是猴群的猴王一樣,有先行挑選配偶的權利,所以他的快樂不是問題,問題是他的配偶不少,但是子嗣卻稀缺。
這使得樊棗頗感煩悶。
一開始的時候樊棗還以為是他配偶不行,但是連續又增加了幾個配偶之後,也是依舊是沒有子嗣,這使得他隱隱約約的就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出了問題……
可這事情,他怎麼能承認?
這一天正在琢磨著是不是要去漢人成都那邊,說是有個醫館可以開些補藥什麼的,忽然有人前來稟報,說是他的侄子前來找他。
樊棗愣了半天,然後想了半天沒想起來是他的什麼侄子,但是閒著也是閒著,便是讓人進來,卻見那人到了近前,口稱舅父。
樊棗上下打量其人,容貌相當陌生,便是略有些猶豫的問道:『你是……那家的孩子?』
那人指著自己的鼻子,『舅父難道不認得我了?也是,之前舅父幾年前去過我家山寨,那時我還是個孩童,想必現在相貌變化,舅父認不出我來了……我就是己阿大啊,我大母的兄弟娶了舅父姑姑……當年舅父還去我山寨吃喜酒……』
這是什麼狗屁關係?
樊棗恍然大悟狀,『原來是你!你怎麼到我這裡來了?』
那人噗通跪倒,面露悲切,『舅父救我!』
於是就將白虎巴人來襲,向他們邀戰,然後他們山寨中了白虎巴人奸計等等的事情說了一遍。
『這種事情,你們怎麼自己做主就迎戰了?』樊棗頓時大怒。
怎麼能這麼沒有組織性,沒有紀律性?
這是把他堂堂一個巴人王的顏面置於何地?!
叔叔可忍……
可轉念想想,樊棗便是明白了。
這傢伙姓『己』。
巴蛇的『己』,這個『己』,本身就是在模仿著蛇的形狀。
樊棗雖然是巴人王,但是巴蛇這一群巴人卻是在供奉著巴蛇,自詡為是屌比較大規格比較高的巴蛇後裔,和樊棗這樣『普通』的巴人,平時也甚少能尿到一個山谷裡,因此在這樣的情況下,巴蛇自行其是,覺得自己能行,根本不和樊棗這個巴人王打招呼,也就不足為奇了。
『既然如此,你們能打,就去打了就是,』樊棗不陰不陽的笑著,『又何必來找我呢?』
那人臉上略微有些漲紅,吭哧了一下,『我們是覺得這點小事,不用煩勞舅父操心……』
『哦?』樊棗笑著,『那還真是要謝謝你們啊……能這麼關心我……行了,既然你們能夠自行處理,那麼也不用來和我說……』
說完樊棗就想要送客,那人哪裡願意,便是急急哀求。又是將不知道是怎麼算的親戚關係拿出來好一頓的拉扯,也拍胸脯指天發誓表示要遵從巴人王的指引,聽從排程,再也不脫離組織,妄自行動云云。
樊棗這才算是罷了,不再刁難作態,又是細細詢問了巴蛇和白虎之間相爭的過程,提出了一些具體的疑問,那人也都一一解答了。
樊棗聽完,不由的有些色變,『這麼說來,你們帶著近一倍對方的人,又是從高處衝擊低處,結果依舊是輸了?這真是……』
巴蛇之人滿懷期盼,又有些忐忑的看著樊棗,卻見到樊棗臉色陰晴不定,過了片刻之後便是一拍大腿,『這事情大了!我一個人撐不下來!走,我們去找人去!』
『呃?啊!舅父這是要去找誰?』巴蛇之人問道。
樊棗眼一瞪,『那還用問,當然是找巴東孟校尉去啊!』
另外的一個方面。
當學乖了的巴人開始主動尋找孟獲求援的時候,白虎的巴夫的人也在不斷的聯絡。
『如今可以確定了,跟著巴蛇走,沒有什麼前途!只有改信白虎,才是未來光明的!你我多少還算是有些交情,所以特地來知會你一聲,看你肯不肯聽了!現在白虎廩君統御了南越各族,分左右中三路人馬,各自有三千人以上,合計超過萬人!如今我們巴人正在組建巴人營,名額也就只有兩千人,將作為廩君的直屬營!』
『廩君巴夫已經封我作為巴人營的統領,若是你願意歸順,那麼也可以作為我的副手,從此巴人彙集一處,攻伐賊逆,同謀富貴,豈不是甚好?』
『廩君巴夫志向遠大,絕非那個只懂得貪錢的樊棗可比,若是廩君一統巴山,自然可以重現舊時巴國雄風!到時候周邊小部落都會跪拜在白虎神君的腳下!等到那個時候,順者生,逆者亡!我們作為距離白虎廩君最近的侍奉,到時候肯定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你們覺得怎麼樣?』
常年在山中,不知歲月的這些小山寨的巴人們,聽了畫出的大餅,不免有些遲疑和猶豫。
『你們還在想什麼?你們自己待在山中,難不成也要你們的孩子孫子永遠都待在這大山裡面麼?』白虎使者盡力鼓動著,『想一想當年巴國強盛的時候,我們是如何強大,周邊的那些傢伙膽敢多放一個屁麼?敢輕易的侮辱我們麼?你們繼續在山裡面待著,又有什麼好處?樊棗根本沒有任何的志向,他就只想著舔漢人!我們廩君就不一樣了,志向遠大,跟著這樣的人才會有前途!到時候我們重建了巴國,諸位都是先驅者,都能因功得賞!不是比當下在山中做一個無名之輩強不知多少?!』
『相信我!巴人不騙巴人!』
這些巴人顯然沒有經歷過後世『什麼人不偏什麼人』的虧,所以在白虎巴夫展現了一番的武力之後,又許諾了重利,便是有不少人動了心思。
對於這些巴人來說,漫說是天高皇帝遠的大漢天子了,就是在川蜀成都平原上的徐庶,他們都覺得很是遙遠,至於什麼律法,什麼道德,更是毫不在意……
至於那些反對巴夫的人也有,但是那些人在武力和利誘面前,往往都是少數。
同一時間之中,川蜀之中的江東探子,也在陰影之下盡力奔走,為江東打前站,攪亂秩序,散佈謠言,自然而然的就和川蜀之中的一些傢伙產生了聯動效應。
川蜀計程車族集團,或許並不能稱之為集團,只能是叫做聚合體,其實從劉焉劉璋那個時候開始,一直到斐潛當下,都是可以大約的分成為兩大派系,本土派和外來派。
歷史上三國的蜀國之所以一年不如一年,內部實力日益空虛,最根本的原因,除了夷陵之敗動搖了根本之外,就是內部的外來士族與本土士族之間的鬥爭了。最後在內部的這種明爭暗鬥之下,最終導致原本還有餘力向外北進的蜀國,徹底成了『疲敝』之國。
歷史上的劉備是外來派,當下的斐潛也自然是外來人。
其實不僅僅是川蜀一地這樣,東漢當下因為各地的大地主勢力比較明顯,地方豪強都不太歡迎外來者。就比如說之前的荊州,在前刺史王叡被殺之後,朝廷短時間竟然找不到一個合適的人選能夠接任。萬不得已之下,才派了當時雖然有名,卻並沒有什麼後臺勢力的劉表前往。而且劉表到了荊州之後,也是立刻聯絡地頭蛇,聯姻的聯姻,請教的請教,也才算是在荊州立足……
而且劉表在荊州能夠順利上任,有一個不可複製的因素,就是劉表當時是『單騎』上任的。
在歷史書當中或許只是簡單的幾個字,但是這其實意味著劉表這外來派,在初期的力量是比較小的,就像是東漢選皇帝都喜歡選正太一樣。沒有太多的親信隨從,也就意味著劉表如果要重用什麼人,也只會是荊州本土的人,這樣一來,自然是皆大歡喜。
但是斐潛就不一樣了。
斐潛在入川的時候,不僅是有斐潛自己的人,還有之前劉焉劉璋甚至是劉備的人,這些外來人成為了組建川蜀政治架構的主要領導者,而益州本土計程車族大多數是為輔佐之職。
到一個新的地方,在有自己人可以用的情況下,自然是先用自己能夠信得過的人,這樣才能更好的展開各項事務的工作,這一點不管是古今中外,皆是如此。只不過人的情感永遠無法互通,尤其是對於已經習慣了舉薦制度的川蜀本土士族,他們不僅是『舉賢』全是舉親,導致各個地方的官職幾乎都被當地豪強士族給壟斷了,而且還相互聯姻,盤根錯節的形成了龐大的地區性的政治結構圖,吃了上面吃下面。
新的主子來了,直接就奪走本土士族手裡的官職,這樣自然就極大的剝奪了本土士族的原有利益,俗話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這習慣了好日子的既得利益者,能心甘情願放下原本嘴邊的肥肉麼?
顯然,這種敢捨得,能放下的人,並不算多。
『現如今,雖說有廣漢李氏,、綿陽秦氏、成都任氏、西充譙氏等足為覆車之鑑,』徐庶坐在成都大堂之中,緩緩的說道,『然亦有廣漢王氏、德陽古氏、閬中周氏、梓潼杜氏、臨江楊氏等人,或不願出仕,或僅願任當地官職……』
徐庶並沒有說斷絕川蜀本土士族的道路,但是有兩條是必須要遵守的,一則就是走科舉應試,另外一條就是主官不能是當地人任職。
一些川蜀本土計程車族,比如犍為張氏,閬中狐氏,郫縣何氏、郪縣王氏等等,遵從徐庶的這兩條限制,也就獲取了一定的職位,而另外的一些本土士族,也就是徐庶方才重點提及的那些,要麼就是不願意參加科舉,頂著原本的名士名頭不放手,要麼就是隻願意在當地擔任官職,一步都不想走出去。
也可以說是這些人純粹的守舊,但是同樣的也展示出了一些不合作的意味。
非暴力不合作,也並非是阿三的專利。
『除此之外……』徐庶面對著沙盤,對著徐晃侃侃而談,顯然是已經思考了很久,心中有了一些計劃,『還有川蜀周邊異族……陰平氐人雷氏,騎牆之輩也。若是吾等強,便是萬般好說,若是他人強,背後捅刀。』
『南中爨氏,孟氏,丁氏。多以南中建寧為重,若是不傷及其利,便是無妨,尚可一用。』徐庶指點著沙盤上南中建寧的方向,『此外,諸葛從事之前在建寧扶持一族,封其長龍佑那為都尉,賜姓為張,欲以南匈奴為舊例,引之為用,挾制南中諸姓。』
徐晃點了點頭。
這個事情他也知道。
之前諸葛亮在南中的時候,又打又拉又壓,殺了一些頑冥之輩,震懾南中建寧的這些狗大戶,同時也做出了扶持的計劃,其中這個龍佑那,後來改姓為張佑那的,就是諸葛亮在建寧中間埋下的釘子。
『南中又有濮、僰、僚、叟、昆明、攸樂等部落,夾雜大姓之中,左右搖擺。』徐庶緩緩的說道,『川蜀周邊,皆是如此。北面,漢中西南有狼路之族,旄牛夷豪率種類四千餘戶;有陰平黑、白水羌、紫羌。汶山周邊有六夷,羌胡、羌虜、白蘭峒、又有九種之戎,牛馬、旄氈、班罽、青頓、毞毲、羊羖之屬……』
『亦有牂牁濟火之人,號有四十八部,實則為二十七山寨,其子阿武、阿哲琪。親族柏墨、阿納等,頗為武勇,桀驁不遜。定笮附近有摩沙夷,稱有萬眾,實際大概是三千人左右。亦有族名卡那曼,出沒山林,不知其數。另有白狼羌少許,約有近千人,亦多居山中,少與外界相通。』
『至於東面……』徐庶最終將目光落在了川蜀的東面,也就是和江東交接的這一大片的山林區域,『賨人板楯雜餘就暫且不說,涪陵諸縣北有獽、蜑夷,又有蟾夷也。巴東有奴、讓、夷、蜑等族,還有樊棗、巴蛇之屬,此外有穿胸、儋耳、閩濮、躶濮、鳩僚、僄越等小部,族稱繁多,族類非一……』
『此等之族落,皆遊離於外……』徐庶一個個的點過去,聲音低沉,『山中不知日月。此等之輩,與之前氐人賨人之亂相同,若是漢強,則取物易物,繳納稅費,若是漢弱……』
徐庶沒有說下去,但是意思很明確。
這些川蜀周邊的少數民族部落,有的是從上古時期就流傳下來了,對於這些部落來說,他們自己的歷史可能有幾百年,上千年,比大漢的歲數都要更大,所以這些部落不會承認大漢的禮法,自然也不會覺得有遵從斐潛驃騎號令的必要。
說這些散亂在川蜀周邊山林之中的部落是故意和大漢做對,亦或是和驃騎不對付,或許也有那麼幾分的道理,但是實際上這些部落從來就沒有多認同中原王朝過……
徐晃默默點頭,看著在川蜀沙盤之上幾乎是密密麻麻的標識。他沒有說什麼為什麼不征討,為什麼不殺了這些人的傻話。
如果殺人能夠解決問題,那麼這些川蜀部落的問題早在秦始皇年代,至少在漢武帝時期,就應該被解決了。
可是,並沒有。
沒有GPS,嗯,就算是有,後世年年不都有些驢友在野外失蹤?如今雖然說是掌控了川蜀,但是除了在成都平原以及主要的幾條重要通道周邊,其餘的地區基本上是屬於戰爭黑霧的籠罩之下,而且是那種隨時恢復,走進去動不動就會斷聯的那種。
既然不能用殺戮來解決問題,那麼就必然要考慮其他的方法。
徐庶捋著鬍鬚,聲音沉穩有力,『公明,如今江東賊至,引巴人為亂……某倒是欲以此為契機,收整川蜀周邊族落……不知公明意下如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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