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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力量不足的時候,固守待援無疑是一個正確的策略,只不過就像是所有的政策都會出現人為上面的偏差一樣,當下前鋒營地這個正確的策略,同樣也出現了偏差。
很可怕的一種偏差。
前鋒營地,是騎軍營地。
騎軍營地佔地寬闊,目的就是為了騎兵能夠有在營地之內集結,並且可以助跑一小段距離的要求。畢竟只要統領過騎兵的都清楚,騎兵是要跑起來,才能發揮出騎兵的威力,站著不動的騎兵就是個靶子。
為了讓騎兵能夠跑動起來,在出營地的那一刻就能展開戰鬥,騎兵營地不僅是在營地中間留有大片的空地,甚至在營寨門口,以及營地之中的道路都是比較開闊的。這就使得騎兵營地的防禦和步卒營地的防禦完全是兩個概念。
一般的步卒軍寨,便是依託寨牆,堅固且密集的陣列,哨塔和弓箭手進行防禦,而騎兵兵營的防禦則是依託騎兵……
當有敵人進攻營地的時候,除了少部分的兵卒在駐守營地之外,大部分的騎兵都會立刻散出營地之外,或是牽扯,或是側襲,或是突擊敵方本陣,反正敵人若是沒有辦法抵禦騎兵的來回攪擾,就肯定無法安心的進攻營地。
騎兵仍是這個時代的戰爭之王,強大的機動力和衝擊力決定著戰場的主動權。可現在問題是,前鋒營地還是那個騎兵營地,但裡面的兵卒已經從有馬轉成了薄馬,甚至是無馬……
更何況為了讓戰馬有更長的作戰時間,保證戰馬的耐力,騎兵相對來說都會選擇身軀較小,體態靈活輕盈一些的,這樣的兵卒可以讓戰馬的負重減少一些,然後獲取更長時間的戰鬥能力,畢竟像是關二爺那樣的沉重貨色,若是沒有赤兔馬那種極品戰馬,就根本帶不起來。
當然,也是因為關二爺的體格和武力,所以當關二爺騎上了赤兔馬,就幾乎等同是重量級拳王和輕量級拳友打擂臺。
於此類似的,有了戰馬的漢軍騎兵可以攆著馬賊屁股一頓亂揍,可是沒了戰馬的騎兵,就反過來被馬賊胡亂捶打。
馬賊沒有任何陣列可言,胡亂呼哨著,時聚時散的攻擊著,點燃的火箭和火把紛亂往營地內扔。雖然時不時的有些馬賊在營地之內反擊箭矢之下落馬,但是壓著漢軍打的亢奮,使得這些馬賊幾乎都癲狂起來,無懼無畏。
騎兵的將領往往都是隨軍的,為了及時抓住戰鬥之間轉瞬即逝的戰機,騎軍將領一般來說都是在第一線,跟著大部隊一同進退,並且親自和敵方進行交鋒,成為對方重點攻擊的目標,每次交戰的危險性甚至超過了普通騎兵,所以騎兵將領的折損率很高。
步卒的將領則可以坐在後方高臺之上,臺下還有大量的厚盾親衛守護,見識不了了也可以將在前線鏖戰的步卒,像是壁虎斷尾一般丟下不管,藉此攔阻敵方的進軍,換來自己逃命的機會,所以步卒將領一般來說戰場存活率要更高一些。
騎兵將領死得多,步卒將領死的少,以至於越往後打,懂得騎兵戰術的就越來越少,願意去做騎兵型,或者叫做前線指揮型的就少了,更多的是在後面安全位置上操控,甚至變成了大後方的『錦囊妙計』式的遙控。
不得不說羅老先生的三國演義之中的所謂諸葛式妙計,讓那些死讀書的人成功的害死了不少人……
庸將害死人。
所謂一將無能,累死三軍。
馬休不是什麼太強力的戰將,他的武藝只是比一般的馬賊要好一些,也比一般的漢人兵卒要強一些,畢竟之前家族裡面的傳承還多少是有一點的。
不過龐德就不一樣了。
龐德大概算是猴版關羽?
打得興起的馬賊呼嘯著,紛亂的到處亂衝,反正馬賊都習慣了毫無陣列次序可言的戰鬥,所以越亂便是讓他們越覺得是自己的節奏,而龐德則是帶著一小隊的騎兵,準備正面強行衝擊漢軍的營地。
在龐德陣列之前的馬賊開始捏著手指呼哨起來,示意擋在路線之上的其他馬賊讓開道路。
龐德則是帶著手下的人在雜亂的聲響之中緩緩的開始加速。
戰馬輕輕躍動著,千百年來形成的自然習慣,使得戰馬會下意識的跟在頭馬後面,並且無須人類特意控制,就能保持一個相對一致的速度。
龐德對那些遠遠飛來的輕箭毫不理會,一邊跑動一邊左右觀察著自己的陣列,四百名手下都開始了慢跑,滿目左右皆是湧動的身影,陣列沒有因為加速而產生混亂,一年多的訓練多少還是有些成果體現出來了,這讓龐德略微鬆了一口氣。
這一戰,必須打出威風來,否則這『替天行道』的旗幟就立不起來!
不管這個『天道』究竟是什麼,但是對於龐德來說,忠於馬氏,恐怕就是龐德心目之中最後剩下的『天道』了。
片刻之後,緩行的馬蹄聲漸漸的開始加速,密集的蹄聲慢慢匯成隆隆的聲音,在龐德的耳中如同仙樂。
在龐德前方的一些馬賊驚慌的撥馬讓開了道路,然後看著龐德等人呼嘯而過,在驚恐之餘忽然更加的亢奮起來,大聲呼嘯著跟在了龐德等人的身後。
這些馬賊沒少吃過漢軍騎兵陣列的虧,所以當這些馬賊看見自己也有了這樣的陣列之後,便是覺得自己當年吃過的虧,受過的苦,今天便是可以還回來了!
陣列加強的,不僅是群毆和單挑,還有潛移默化的一種集體觀念。就像是在面對營門的那幾個拒馬,一般散亂的馬賊都是選擇繞開,但是龐德卻是伸手一指,『馬老六!帶人撞開!』
沒有佇列,每個人只想著自己,可是有了陣列之後,個人就屬於陣列。
馬老六咆哮著,加速,『狗蛋!跟著我!』
如果是正兒八經步卒軍營的拒馬,龐德也不敢撞的。
因為按照步軍的操典,在營門之處的拒馬是要釘在地內的,然後再用條石夯實,別說撞了,就算是給時間慢慢的拆卸都費勁。但是騎兵營地因為常常需要戰馬進進出出,所以拒馬就是活動的,是三四個人就可以直接抬走的那種。
馬老六脫離了陣列,給戰馬戴上了眼罩,瘋狂的催著戰馬加速。
馬老六瘦弱,爛賭,又喜歡嫖,平日裡面偷奸耍滑,可這個時候卻漲紅了麵皮,青筋暴露的大吼著,直接連人帶馬撞上了拒馬!
轟然一聲之中,拒馬被撞離開了地面,而馬老六也是騰空而起,在空中翻了兩三圈,然後啪的一聲砸在了地面上,滿頭滿臉的鮮血淋漓,但是他卻嘿嘿的笑了出來,沒死,就賺了!
因為他這就算是立功了,可以多分賞錢。
瘦弱也有瘦弱的好處,要是身軀沉重之人這麼摔一次,怕不是自個體重就能將自己摔個半死,就像是關二爺一旦落馬,便是半天爬不起來,但是趙子龍落馬,打個筋斗便是繼續戰鬥。
龐德見營門之處的拒馬被撞開,便是大吼出聲,『加速!全體加速!』
營地之內的漢軍也是奮力朝著龐德等人射擊,在陣列的兩側有數騎被射中,然後翻到,但是並沒有影響到龐德最終帶著人衝進了營地之內!
失去了戰馬,被迫以步卒的形態迎擊的漢軍營地,終於是免不了的進入了混亂之中,就像是一個失去了順手傢伙事的武術高手,被一群混混用板磚用磚頭給撂倒了。
憋屈。
痛苦。
無奈。
想必在白門樓上的呂布,也是當下這些漢軍如此的心情。
『殺!』
龐德大吼著著,揮舞著戰刀。
折斷聲和人馬碰撞連綿不絕,槍刃相互碰撞和摩擦的聲音讓人牙根發酸,避讓不及的漢軍兵卒被馬匹撞得骨頭碎裂,噴血倒地,也有一些馬匹被反作用力撞得歪倒,但漢軍兵卒更多的是被直接碾壓在了馬蹄之下。
龐德密集的陣列,佔據了優勢,從營地一頭直接一口氣殺穿到了另外一頭。在奔騰的戰馬之下,這些轉職步卒的漢軍根本無法抵擋,即便是這些漢軍兵卒勇敢的用戰刀和騎槍在對抗……
不是這些漢軍兵卒不勇敢,也不是這些漢軍兵卒做錯了什麼,這些人最大的罪過,可能就僅僅是在他們的上司偷懶懈怠的時候,也跟著一起偷懶懈怠了而已。可是這又算是什麼過錯呢?他們在入伍的第一天,就被要求要服從上司,要聽從軍令,所以他們又能做一些什麼?
在龐德帶著人第二次的衝鋒之後,整個的漢軍營地就徹底崩潰了,原本還有一點的陣列被龐德捅得千瘡百孔,只留下一地的屍骸和傷員。漢軍兵卒的抵抗陣列支離破碎,所有人都處於慌亂之中,完全失去了指揮,但打擊還沒有結束,迎接他們的是後續那些馬賊的瘋狂砍殺。
這是一場屠殺。
如果這些漢軍兵卒沒有聽從軍令,沒有失去戰馬……
就像是後世封建王朝之中持續不斷重複的過錯,每次一犯錯之後,必然有人會站得高高的,或是總結,或是指責,或是帶著一些其他的什麼情緒,目的,然後表示如果怎樣怎樣,不應該如何如何。
說得都很對,都很有道理。
可是等下一次,似乎又是在重複上一次的過錯。
漢軍前鋒營地幾近於全體覆滅。
馬休站在漢軍旗幟之上,一邊踩踏,一邊笑得癲狂。
龐德看了幾眼,然後默默的坐在一旁擦拭著他手中的戰刃。
其餘的馬賊歡天喜地的在打掃戰場,在爭搶著戰利品。
『呂氏不仁,我們就要替天行道!』馬休雙手叉腰,大聲吼道,『去扯白布來,我們用著這些血,立天道之旗!去邀請各路頭領,到此地會盟!若是不來,呵呵,哈哈哈哈……』
『來人!將天道旗幟立起來!我們要替天行道!』
……_(3」∠)_……
就像是計劃當中的那樣,魏續根本就沒想著真的去援救前鋒營地。
魏續以為這個所謂的『馬賊來襲』的緊急軍報,只不過是陳阿達為了避免罪責而提前打的埋伏,到時候若是有人追查前鋒營戰馬缺失的時候,就可以說是因為馬賊來襲而折損了。
反正華夏官場之內,不都是瞞上不瞞下麼?
下面的人什麼都知道,但是上面的似乎不知道的時候,下面的人那麼就什麼都不知道,一旦上面知道了,下面又似乎變得一下子都知道了。
所以魏續也準備意思意思,反正按照流程來。
再說了,呂布都要準備搞一個七月十五的大慶典了,這麼重要的賺錢機會……呃,重要的表現機會,魏續怎麼能坐視其溜走?
在打定主意走個過場之後,一切都變得簡單了起來。
按部就班的召集兵卒,準備物資什麼的,然後認真檢查,很是抓出了幾個不大不小的問題,又是責成整改,最後等一切都準備妥當之後,才起了個大早,趕了個晚集一般的,從早上點卯開始,就是各種磕磕絆絆,好不容易全軍出動,走了不到二十里,就表示天色已晚,駐紮休息。
之後就是『收到』前鋒營地的『已經退敵』的訊息……
魏續便是一陣大罵,表示對於陳阿達如此不負責任的做法,很是不滿,然後讓心腹二狗子帶著幾個人前往前鋒營地,傳達口頭訓斥,然後下令全體回軍。
一天一夜,便是勝利迴旋。
多簡單!
說起來,二狗子的這幾個人,才能算是抵達了前鋒軍營的『援軍』?
嚴格上來說,二狗子等人就根本沒有真的到了前鋒軍營之中去,他們在半道上就發現了大隊馬賊的蹤跡,頓時嚇得連人帶馬躲進了山坳裡面,等馬賊經過之後才小心翼翼的重新探出頭來。
被嚇了這麼一下,二狗子也是不敢繼續往前走了,但是他心中隱隱的也覺得不對勁,就這麼回去的話,又覺得不妥。再三躊躇之下,二狗子不得不晝伏夜行,偷偷的摸到了前鋒營地周邊,才發現前鋒營地已經成為了馬賊的樂園……
一杆碩大的『替天行道』的旗幟高高飄揚!
『什麼鬼?替天行道?』二狗子連忙往回趕,然後將訊息上報給了魏續。
魏續頓時就是傻了。
『你不是說陳阿達只是謊報軍情麼?』魏續瞪著眼說道,『你他孃的是不是看錯了?怎麼可能有馬賊?怎麼可能有這麼多的馬賊?還有什麼「替天行道」?你是不是吃了什麼不該吃的,發病癲狂看錯了?』
二狗子哭喪著臉,『將軍,我真沒看錯……是真的……小的是豁出性命,捨生忘死才打探來……』
『不是……』魏續覺得自己腦袋裡面一片混亂,『等等,我要好好想想……伱確定,這是真馬賊?』
『嗯嗯嗯。真馬賊。』二狗子瘋狂點頭。
魏續忽然暴怒起來,一巴掌扇到了二狗子臉上,『你他孃的還敢說是真馬賊?!那他孃的我們前兩天才說馬賊已經被打退了!啊!現在又說有馬賊?!啊?!你他孃的這不是扇我的臉,扇大都護的臉麼?!你打我的臉就算了,你還……混蛋!該死!該死啊!』
二狗子捂著臉皮,『這,不是,啊,將軍,嗚嗚,這……這要不然,不是真馬賊?是假的?』
魏續反手又是一巴掌,『假個屁!你他孃的是不是傻?啊?前鋒營地到處都是馬賊了,陳阿達那廢物肯定完蛋了!這事情還能瞞得住?啊?!說假的,假的馬賊會搞前鋒軍營都沒了?你他孃的是不是覺得其他人都是傻子,隨便你怎麼說都信?!』
二狗子頓時就不知道該怎麼說了,說真馬賊被打,說假也被打……
『啪!』魏續見二狗子不講話,便是怒火升騰,又是扇了一巴掌,『說話啊,平常不是都挺能說麼,巴巴啦啦的,現在怎麼一個屁都不放了?』
『……』二狗子委屈無比,見魏續似乎還要動手揍的樣子,連忙說道,『小的在想辦法,正在想辦法……』
魏續這才重重的哼了一聲,沒再揍他。
別看魏續揍二狗子揍得很順溜,但是實際上魏續自己也很慌。
魏續也沒想到會出這樣的事情。
馬賊,西域確實有很多,但是那就像是西域當中的野草,就算是放火燒了,來年依舊不知道在那個地方還會長出來,根本管不過來,抓不乾淨。
魏續認知的這一點其實也沒有什麼錯,馬賊多,確實是當下西域裡面的一個特色,在遊牧民族和城邦國度的西域,只要能搞到一匹馬一把刀就能當馬賊,而這兩樣東西在西域,並不算是太高貴。
最為關鍵的,是西域還很窮。大漢絲綢之路,絕大多數的利潤都是落在了資本方的手中,並沒有使得西域的普通民眾富裕起來,許多普通的民眾過不下去了,豁出命去搏一把,自然也就沒什麼好奇怪的了。
越是窮的地方就是越亂,不僅是西域,在南越,在北漠,在連綿群山之中,都是如此,獸性會被放大,人性受到了壓制。
可是這些並不能作為魏續免責的藉口!
如果說之前還能自圓其說過去,那麼現在前鋒營地出大簍子了,這怎麼還能圓的過去?這要是上面,亦或是其他什麼人稍微一查,不就是全部都露餡了麼?
然後順著藤摸著瓜……
蛋就說不得被扯出來了。
『該死!該死!』魏續憤怒的罵著。此時此刻,他心中根本就沒有想過前鋒營地那些無辜而死的漢軍,只是在想著他自己的帽子,地位,還有權柄。
二狗子在一旁,忽然恍然大悟一般的說道:『對,將軍說的對!這,這陳阿達真是該死,該死啊!』
魏續煩躁的又揚起手,想要揍二狗子,可是忽然心中一動,巴掌頓了一下,『你……你想到了什麼主意?』
二狗子擠眉弄眼的說道,『將軍,這……陳阿達該死啊……他竟然投敵!暗通馬賊,欺瞞將軍……』
『噫?』魏續一怔,然後反應了過來,頓時笑了出來,眉飛色舞,『哈哈,哈哈哈哈,沒錯,沒錯!哎!我這人就是心軟啊,被陳阿達這樣的畜生矇蔽了……矇蔽了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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