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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海城西八百里,有西域都護府大本營外圍的一個兵營。
一般來說這樣子的兵營,是作為第一道防禦線的核心重點的存在。
五百匹的戰馬,其實差不多就是這樣的一個兵營所有的戰馬數量。
兵營大概是三百多人,因為西域荒漠較多的原因,所以這些兵營裡面的戰馬可以散養在兵營周邊的草地上,說起來這些兵營有些像是草原上的小型部落的遊牧王帳。
西域不是任何地點都有水的,所以控制了水源,就等同於控制了生命線。
當然從水源再往外輻射出去,就是駐點的崗哨了。
每個崗哨大概五人,有的少一點三個人,有的多一些十餘人。
小兵營是卡在水源要點上,崗哨就是散出去的觸角。崗哨如果發現有什麼情況就會第一時間燃起烽火,然後這些第一線的兵營就前往檢視,或是支援,或是拖延,根據情況上報給西海。這樣的佈置好處就是呂布可以不用佈置太多的兵力,就可以控制很大一片的區域,但是壞處就是控制這一片的區域的總兵卒的數量其實不多。
除了漢人騎兵之外,呂布還擁有一定數量的胡人騎兵附庸兵團,但是因為這些胡人騎兵不怎麼好管的原因,所以一般來說都是駐紮在西海左近,接受著漢人軍官的管轄,作為這些外線小兵營的保障和後盾。若是這些外圍小兵營無法解決的,就會出動這些胡人附庸騎兵團。
然後在西海核心之處,就是呂布直轄的騎兵部隊。裝備最好,戰力最強大,當然,還有一個不知道是不是準備要放下刀來的呂布。
正常來說,這樣的佈置沒有什麼問題。
外線不能有胡人,但是又不能說完全都是漢人在統御,所以統一管理胡人的騎兵,然後以漢人為脈絡,散佈控制龐大的西域就成為了一個不錯的手段。然後胡人集中在一起,由漢人胡人雙重統御,相互制約,同時胡人內部也是相互制約,這就減少了胡人和漢人部隊混雜在一起的時候容易產生的衝突和矛盾。
只要這些胡人的兵餉給的足,平時酒肉不缺,這些胡人就很滿足了,反正打架鬥毆什麼的也是胡人和胡人之間的問題,到時候還要漢人前來作為裁判,所以在這些以胡人為主的附庸騎兵團當中,漢人的地位更像是監軍,人數不多,地位較高。
戰略部署上面,其實問題不大。
在事情沒有發生之前,誰都是認為沒事的。
這能有什麼事呢?
不就是盜賣一些戰馬麼?
戰馬也是牲口,會大的生小的,然後小的會長大的,大的會變老的,趁著沒完全老的時候賣出去,要不然不也是浪費不是麼?
而且西域這裡牛羊馬很多,實在不行就抓一些馬來訓練一下,一年半年之後也就夠了,就像是地裡面的莊禾,也不是一年收割一次麼?
也沒見那些莊禾會叫喚些什麼啊?能有什麼事?
所以魏續就很愉快的決定了。
二狗子也很愉快的就來了。
結果到了這個兵營之後,二狗子卻有些不怎麼愉快了。
二狗子有大名的,他的大名就叫做誠,忠誠的誠,誠實的誠,他在可以給自己取名的時候,就決定要用這個字了。
他要忠誠,對魏續忠誠,對呂布忠誠,對於驃騎和大漢,都忠誠。
自始至終的忠誠,就像是他這麼多年了,不管經歷了多少風風雨雨,不管是有了多少人生經歷,他自始至終都喜歡年輕的美女,喜歡白銀和黃金的忠誠一樣。
他很忠誠,所以二狗子看不起那些不忠誠的人。
就比如不敢『忠誠』的做事情的人。
『你不敢?』二狗子瞪著眼說道,『你跟我說你、不、敢?』
二狗子很是憤怒,因為他覺得陳阿達不忠誠。當年是二狗子好不容易殺出重圍……呃,這麼說雖然有些不準確,但是至少『重圍』這兩個字是真實的,所以陳阿達怎麼能夠到了當下卻想著擺脫干係,臨陣逃脫?
『督事啊,這事情是……是要掉腦袋的啊……』陳阿達壓低了嗓門說道。
二狗子不愛聽陳阿達這樣說話,太不符合他的心意了。
什麼腦袋?
不按照魏續命令辦事的,才要小心腦袋!
『來人!』二狗子臉一沉,手一揮,『將這個不忠不義之輩,拿下!』
二狗子好歹也是魏續帳下督,相當於憲兵頭目,手下也有些人手的,這些人手對外打仗未必有多少本事,但是要拿幾個自己人,那就沒什麼問題了。
當然只是拿下暫時扣押而已,真要做什麼,還未必真能做,畢竟二狗子只是假借了魏續的虎皮,沒有真正的權柄,但是眼看要被拿下,陳阿達頓時有些急了,『且慢,且慢!這事情可以商量……』
『商量?』
『商量。』
二狗子叭咂了一下嘴,然後點了點頭,揮揮手,『你們先出去……不要說我不念舊情,我最討厭的就是不忠不義之人……』
『……』陳阿達默然。
『說罷,要怎麼商量?』二狗子好整以暇。
陳阿達卻是臉色變換不定,心中突突直跳,他沒想到一下子要搞得這麼大!
不管是什麼年代,好的坐騎都是貴得要死啊!
『督事啊……這,這真的有必要麼?』陳阿達哭喪著臉,『這可不是一兩匹啊……』
『廢話,要一兩匹我找你幹球啊?』二狗子理所當然的說道,『我問你,是不是要為將軍效命,為大都護盡忠,為驃騎,為大漢盡力?是,那就沒錯了,那我問你,沒錢你怎麼盡忠盡力?都像是你一樣,吃不好,穿不好,你讓兄弟怎麼盡忠盡力?嗯?有錢,我們才能吃好喝好,我們才能讓兄弟吃好喝好,才能才有更多的人願意和我們一起更好的盡忠盡力,這有什麼問題?這有什麼錯?!』
『這……可是,這可是……數目太大了啊……』陳阿達有些哆嗦,『真的太大了……』
二狗子有些失去了耐心,『看來,你還是不想要盡忠了……那成,你自己去和將軍說去……』
二狗子準備上報魏續,將沒膽子的陳阿達換掉,換上一個更為忠誠的人來。
反正賺錢的生意,從來都不愁沒人做。
『等等,等等……』陳阿達拉住了二狗子,『卑職錯了,錯了……要不,戰損的是兩百?兩百五十?』
『什麼兩百五?』二狗子甩著陳阿達的手,怒氣衝衝的說道,『你還以為本督事是商賈不成?還跟你在這裡討價還價的?你這二百五,我還要去找下一個二百五?』
這陳阿達太沒有眼力勁了,真磨磨唧唧的不像是個爽利人。
陳阿達盯著二狗子,滿臉的悲傷,『督事,五百匹啊……我就都沒了,都沒了啊……』
『對啊,你中了馬賊的埋伏,全軍覆沒。』二狗子說道,『剛才我就說過了啊,你怎麼還不明白?』
雖然二狗子未必能知道後世的火龍燒倉,陰兵借糧,老牛哭田什麼的,但是膽子大的有產量他還是清楚的,所以他對於膽小的陳阿達很是不屑,『你就帶著人在外面晃盪幾天,然後再將你招募回來,官職依舊,一切依舊,還有好處拿……這還要我多說什麼?』
死而復生,不對,投胎轉世,那些高僧不就是這麼說的麼?
而且還能帶著錢財身家轉世,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事情?
『我最後問一次,你幹不幹?』二狗子站起身,沉聲問道。
『幹……幹……我幹……』陳阿達低下頭。
二狗子笑了起來,『這就對了麼,大家都是一家人,都是兄弟,怎麼會讓你吃虧呢?放心了,只要你對將軍盡忠對大漢至誠,那就一定那個什麼……嗯,對,有福報,福報!』
二狗子笑著,然後說道:『對了,還有盔甲和兵刃,這也是錢啊,反正都是買賣,什麼買賣不是生意呢?有人願意出高價……』
『什麼?這兵甲……』陳阿達說道,『可是我們沒了兵甲,豈不是和普通人差不多了?萬一遇到點什麼事情……』
『能有什麼事情?』二狗子漫不經心的說道,『能有什麼事比賺錢還重要的?放心吧,這是西域,這裡是大都護和將軍的地盤,是我們的地盤,那個敢亂來?再說了,你是全軍覆沒!都死了,都死了還怎麼能有什麼兵甲?對吧?將軍要的是戰馬,我們呢,分點兵甲,大家都有好處,都有錢賺,這不是很好麼?』
二狗子拍了拍陳阿達的肩膀,『就這麼定了!好好幹,錢途無量!』
……(o′w`o)?……
深夜之中的西域。
冷。
莽荒。
魏續等人做的事情,其實也不算是什麼秘密。
至少對於魏續等人來說,他們並沒有覺得自己是在『叛逆』。
因為『大漢』早就沒了。
或者說,在魏續等人的心中,已經沒有了之前那個堂皇『大漢』的存在。
在董卓將劉辨一巴掌扇下來之後,魏續等人便是已經失去了對於大漢的敬畏之心,然後他們發現,不僅是皇帝,還有那些原本高官博帶像個人樣子的三公九卿,屁股簾子下面也是髒的,菊花也是黑的……
在魏續等人的心中,那個原本高大神聖的大漢,垮塌了。
但是人生在世,總要給自己找到一些人生的意義。
或者說,活下去的理由。
若是沒有這個理由,很多人都會選擇死亡。
有人會為了某個信念奉獻自己的一生,當然也會有人覺得生命百無聊賴躺平了事。
身為呂布麾下的魏續,已經失去了一個愣頭青的熱情,只剩下了躺平。做一天的事情,就是為了得到一天的報酬。多做一份,那就要有多一份的錢財,否則免談。
在魏續心中,當下的天子,不過是董卓當年扶起的一個小娃娃,如今的驃騎,也不過同樣是為了奪取天下的野心之輩,和之前的大漢是兩回事。
所以只需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一群大老在瘋狂挖著大漢的牆角,那麼邊軍小將盜賣一些軍資又能算是多大點事?
現在魏續是為了自己在做事。
那還有什麼好說的?
錢。
有錢就行,錢可真是個好東西啊……
魏續眯縫這眼,看著眼前金光閃閃的金幣。
西域裡面有不少金子,然後就有各國的金幣,當然最多的,依舊是兩種,貴霜金幣以及驃騎金幣。貴霜金幣比較粗糙,驃騎金幣相對精緻一些,但不管是粗糙的還是精緻的,都散發著令人垂涎的光華。
溫暖人心的光華。
令人沉醉的色彩。
『將軍……』
大帳之外有衛兵輕聲稟報道:『文先生來了。』
文先生是在西域的漢人,懂得不少西域之事。
魏續將金幣收了起來,然後咳嗽了一聲,『有請。』
魏續覺得為了更好的賺錢,一些相應的知識還是要有的。
比如當年的西羌……
魏續對於董卓,其實還是比較崇拜的。魏續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他只是下意識的在往董卓的方向上走,或許是因為他知道他的武力永遠都比不上呂布?
在董卓發家的過程當中,有一個點是非常重要的,沒錯,就是西羌。
之前大漢的傳統觀念,西羌,或者說這些邊疆上的胡人,就天然是屬於不可靠的群體。然後這些胡人似乎反叛大漢,也有了某些天然的正義性,動不動就是什麼漢朝官吏欺壓,尤其是貫穿了漢靈帝在位的西羌叛亂,一直都是在西域隴右這一帶活躍著。
魏續之前不懂,但是他現在隱約明白了。
西羌之亂,肯定是有鬼。
幾十萬的大漢兵卒,幾十億的軍費開銷,不僅沒能把西羌掃平,其中的原因可不僅僅因為是西羌一帶的地形險峻啊……
就像是董卓,輸贏無所謂,但是部眾越打越多。
魏續不知道董卓究竟是怎麼做的,所以他需要找人來問一問。
『文先生,坐,請坐。』魏續笑眯眯的說道,『聽聞文先生對於當年西羌之事頗為了解,我也對此事很感興趣,不知文先生可否賜教一二?』
『賜教不敢……』文先生比較瘦弱一些,臉上帶著些高原紅,還有因為日曬過多的黝黑,顯然是在西域多年了,『在下也不過是在西羌之亂當中遷徙至此,對於西羌之事,也不敢說全盤掌握,只能是知道些什麼就說什麼,若是所言不妥,還望將軍海涵。』
魏續笑道,『這是自然,還請先生直言就是。』
文先生點了點頭說道:『謝將軍。這西羌之事啊,因為在下確實親身經歷,所以多有感受……其實大漢在最開始的時候,有過徹底剷除西羌亂事的機會……只可惜,大漢那時,已經是驕兵傲將了,哎……』
『驕兵傲將?』魏續問道。
文先生頷首說道:『沒錯。最開始的時候,所有人都以為西羌不過就是些亂民生事而已……沒錯,是所有人……他們覺得西羌之前被欺壓的時候沒發生什麼,所以繼續欺壓也不會有什麼,但是他們沒有想過,或者是有想過,但是認為不會是在自己在任的時候爆發出來,所以他們無所謂……』
魏續捏著鬍鬚,皺著眉聽著文先生講述著西羌的事項,然後心中似乎明白了一些什麼。
文先生說道,『西羌當時沒有那麼強,但是西羌當時做對了一件事情……羌人請降了……』
魏續愣了一下,『請降了?』他真不知道當時西羌暴亂之後還投降過。
『對,』文先生笑了笑,『起初西羌的暴亂是……怎麼說呢?就是一時的血氣上來了,然後暴亂了,這一點倒是和當時隴西太守估計的一樣,可是他也沒想到西羌在出了氣之後,那麼快的投降了……所以他不同意……』
『為什麼不同意?』魏續愣了一下,問道。對手投降不是一件好事麼?都不用打了,不是更省心?
文先生依舊是笑了笑,可是笑容卻有些苦澀,『所以說是驕兵傲將麼,之所以不同意,還不是因為當時行文已經上報了……若是忽然又說西羌投降了……那麼,呵呵,所以不同意……』
魏續想了想,然後又是想了想,才算是明白了過來,點了點頭,『原來如此。』
『不僅如此,他又幹了件蠢事,他將那些前來投降的西羌頭人殺了……』文先生輕輕的嘆息道,『他以為,將那些西羌頭人殺了,西羌人便群龍無首了……呵呵,其實他這麼做,才是真的傻啊……』
魏續揚了揚眉毛,忍不住問道:『為什麼?』
文先生看了魏續一眼,也沒有計較魏續嫌棄動腦子太累就乾脆放棄思考的行為,『因為來的都是願意投降的,不願意投降的那些頭人沒有來……』
魏續恍然大悟,然後不由得哈哈笑了起來,『這,這真是……』
『當然,這或許也在隴西太守的計劃內,他畢竟是想要繼續打一打的,只不過他沒有想到,當西羌人真正齊心之後……』文先生搖了搖頭,『然後就是大亂了……之後的事情,想必將軍也是知曉了……』
魏續又和文先生聊了後續的一些事情,然後便是親切的將文先生送出了大帳之後,才重新自己回到了大帳之內坐下,思索起來。
魏續忽然覺得,他自己和那個文先生所言的隴西太守有些相似了,但是既然已經知曉了隴西太守的問題,有了經驗,那麼自己應該就不會錯了罷?
自己這麼辛苦,跟著呂布打下了西域,有了這麼大的功勳,難道說就不應該享受一些清福麼?
這有什麼錯?
這能有什麼錯?
所以自己應該是沒錯的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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