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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著點的人,一般來說都是比較嚴謹的,有著相當強的自制觀念的人。

這種人,就大體上算是後世傳說當中的德國人。

嗯,傳說當中的德國人不僅是守時守信,極度嚴謹,甚至還可以有油紙包三十米的黑科技的,而現實當中的德國人麼,不僅會遲到,列車也會晚點,階級已經完全固化,連努力打工賺錢都是犯法的。

聽說就只是聽說,具體還是要看實際。

成都李氏商行的人到了江州,當然不是因為路途上有出現什麼問題,而是因為江州這裡有大量的兵卒鎮守。就像是做賊的經過藍白色的圍牆,即便是沒有做什麼,總是多少有些心驚膽戰一樣,即便是其表面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儘可能的減少在江州的時間,進了城就直奔碼頭,然後上船出發,便是最理想的計劃,只不過理想和現實永遠都是有差距的,這一次李氏商行的人就遇上了這個『差距』。

『公文?!為什麼沒辦好?!』李氏商行的人很是憤怒。

卓梁嘆了口氣,說道:『公文我早就報上去了,但是沒能批下來……昨天我還去了一趟,官廨裡面的人說是最近事情多,耽擱了……』

李氏商行的人瞪圓了眼,『耽擱了?』

卓梁點頭,『耽擱了。說近幾日徐將軍有更重要的事……所以,我們這……再怎麼說也不能排在徐將軍之事前面罷?』

『那公文辦下來還需要多久?』李氏商行的人追問道。

卓梁無奈的嘆了口氣,『我也不知道,快則三五天,慢的話……唉……』

生意人麼,都這樣。卓梁當然不可能直接說三天,萬一諸葛亮說還要再多幾天怎麼辦,所以範圍說得大一些,總是沒錯的。

『……』李氏商行的人交換著眼色。

正常來說,商行遇到這樣的事情,有小機率是會等,但是大多數是會試圖將損失轉嫁出去的,反正商行主要的目的是為了賺錢。

商行在這樣的情況下,若是稍微懂一些的,會試圖將香料脫手給卓梁,然後拿回本錢,或是少量的盈利,那麼就將風險轉出去了,反正是卓梁沒能順利辦下公文來,後續風險要卓梁承擔也說得過去。

卓梁也不會說立刻高價接收香料,必然會討價還價一番,然後在雙方都認可的價格下達成交易……

但如果是是另外的一種情況……

李氏商行的人沒有立刻做出決定。

李氏商行的領隊上了船,兩名護衛也和他住在一起。這也不能算是什麼太大的問題,比如身上帶了重金,也需要護衛近身保護的。

可是在商行領隊和護衛進了房間,關上了房門之後,其中一名護衛就低聲說道:『我必須立刻出發……不能在此耽擱……』

李氏商行領隊一愣,『可是這船……』

『你們在這裡等公文……』那名護衛低聲說道,『我另外找路子走……』

聽到了他的話,另外一名護衛吃了一驚。

這兩名護衛,其實都是江東的人,而且還不是一般的兵卒,這兩個人在江東軍中,擔任帳前督,也就是基本上等同於親衛憲兵的意思,雖然並沒有太高的職別,但是作為軍法官的重要副手,必然要懂得一些文字,知曉條例,負責對普通兵卒糾正紀律,執行責罰。

這帳前督之職位,不是老卒,是不能擔任的,所以他們身上有兵卒的印跡,但是作為護衛,倒是可以掩飾一二。反正往來商隊這麼多,大多數人都是去重點關注商隊貨物,還有領隊掌櫃。至於護衛,這個月來,下個月就走,都是很常見的,所以人員變動不容易引起注意。

只不過不容易引起注意,不代表就不會引起注意……

『我懷疑……』那個老成一些的護衛沉聲說道,『是不是暴露了……』

『不會吧,或許是真的公文沒下來……』領隊不太敢肯定的說道。領隊對於商業上面的事情自然是熟悉的,但是對於眼下的事情,他一時間也無法做出非常準確合適的判斷。

『應該不至於罷……』年輕的護衛說道,『要不然等等看?』

年長一些的護衛皺眉說道:『我擔心這城門一關……就有人找上門來……』

『什麼?!』另兩人驚詫。

『這個卓氏,出現這個什麼公文的問題是第一次吧?』年長護衛問道。

領隊點頭,『對,對,之前都沒有過,從來沒有過……』

『所以這一次為什麼會有呢?』年長護衛說道,『卓氏又不是第一次,難道他不著急麼?我看他的樣子就不像是多著急……所以這裡面肯定有什麼事情……雖然我確定是什麼事情,但是……還是小心為上……』

川蜀因為來了徐晃之後,在軍事上有很多的變化,所以必須將最新的情報遞送回去,這自然是很緊要的事情。

『那我們……』年輕的護衛眼珠斜了一下,『要不要乾脆……』

領隊身軀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在外人面前,他是領隊,李氏商行這些人都聽他的,但是實際上他要聽這兩名護衛的……

年長護衛看了領隊一眼,思索了一下,搖了搖頭說道:『不用。我一個人帶著貨走就是,你們都留在這裡……如果有什麼其他變故,也不會被查出什麼來……』

水路還是比陸路更便捷,而且對於江東人來說,似乎也更偏向喜歡水路一些。若是這一次真的只是意外,那麼下一次還可以繼續用這一條路線。

商議已定,趁著城門還沒有關閉,年長護衛懷中揣著一個特製的香料盒子,匆匆下了船,穿過了集市,往城外而去。

此時因為已經臨近城門關閉的時間,所以除了城門左近進出的人多一些之外,其他的地方都是比較安靜的,沒有什麼人馬兵卒調動的跡象。

年長護衛一路急行,臨近江州東門的時候,他回頭看了一眼,城內依舊沒有什麼動靜。他走到了等待出城的佇列之中,然後從腰間的革囊裡面拿出了一張過所。這是之前就辦好的空白過所,事先偷偷的用印蓋章,然後收藏好,在需要的時候填上寫文字內容,這樣就可以有一份『真實』的過所來。

過所寫的是某某人,某某事,然後經辦限定日期,都是固定的各式。紙張是真的,大印也是真的,唯一的破綻就是墨跡新一些而已。

走到了城門之處,年長護衛將過所交給了城門守衛。

此時天色已經昏暗了下來,這些城門守衛已經是值守了一天了,精神頭也不是很好,加上光線不足,所以接過了過所之後也就大體上瞄了一眼,就隨手還給了年長護衛,然後擺手示意其透過。

年長護衛沉默的接過了過所,然後不緊不慢的走出了江州城。

因為江州本身處於巴中,是內部城市,並不是邊境關隘,所以對於人員出入的核查,並沒有關隘哨卡那麼的嚴格。

年長護衛出城以後,便是直出城郊,似乎是對於道路很是熟悉,時不時會稍微停一下腳步,觀察左右前後,然後再往前行。

江州城外,也有一些農戶。

因為江州地形高低起伏,山田很多,所以這些農戶也就是東一處,西一處的。

年長護衛準備去的地方,就是一戶農家。

這是江東的一處緊急避難之所。

在早些時候,江東的人就替代了原本此處的老農夫,在這裡耕作。在沒有照相技術的漢代,像是這種遠離城鎮,只是存在於戶籍當中的零散農戶,即便是當地小吏,也未必說都能記得清楚,畢竟一年才見一兩次面……

在抵達這一處隱蔽地點的時候,年長護衛還特意在灌木之中蹲了一會兒,看後面並沒有什麼尾巴,才帶著好幾個不大不小的蚊子包到了農戶之處。

選擇這一處,是因為在農戶家後面,有個小山坳。這個小山坳不大,但是四面環山,不易被發現,不管是用來藏人,或是用來藏馬,都很合適。

沒錯,現在這裡就藏了一匹馬。

年長護衛知道這個事情,所以他來了,但是他所不知道的是,這匹馬並不是西涼高頭大馬,更不是戰馬,而是川馬……

『……』年長護衛看著眼前的這一匹川馬,久久無語。

川馬也有大馬,河曲馬系列的,但是那是在北川,而在南川東川一帶,基本上都是和滇馬差不多的矮腳馬。

『這是驢啊!』年長護衛哭笑不得,指著矮腳馬說道,『你這明明是隻驢!驢都比你這大!』

『胡說!』老農不開心了,『這就是馬!別看小,這馬腳力好!我知道你想要什麼,但是你想想,一個農戶家裡面,有幾匹西涼戰馬等著你們來?可能麼?若是真有戰馬,等不到你來,我就先被抓走了!』

年長護衛知道老農說的是實情。

一個農夫家中,或許可以支撐起一兩匹的駑馬供養,但是想要支撐戰馬的餵養,還要保持戰馬的活性,基本上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一匹戰馬的日常消耗,基本折算起來費用要趕上三個成年男子了,畢竟戰馬時時刻刻要保著膘,一旦飼料跟不上掉膘了,就難以上戰場了。

而川馬滇馬,相對來說,餵養上就好很多了,和蒙古馬一樣,吃苦耐勞,跑不快,但是耐力好。

情況有些出乎意料。

畢竟情報傳遞都是很費事的,能提供出這裡大概情況就已經很不錯了,怎麼可能還去詳細描述藏在這裡的馬究竟是什麼馬種呢?

『算了……』年長護衛嘆了口氣,『就這樣罷!』

要早知道是這種馬,他就要好好權衡一下了。結果現在……

來都來了,還能怎樣?

年長護衛翻身上馬,然後不由得又輕輕嘆息了一聲。他在江東人裡面算是比較高的了,七尺五,但是這個戰馬卻只有六尺多,肯定連七尺都不到,所以騎在上面真是一言難盡……

但不管怎麼說,四條腿總比兩條腿更好些,順著山道他準備趕夜路。

原本年長護衛的計劃是要在農夫家裡過夜,等天明再走的,但是在見到了這一匹馬之後,他改變了主意。

事實證明,他是對的。

在天明時分,他聽到了後面傳來了踢踏的急促馬蹄聲。

年長護衛他有些擔憂,想要催馬快走,但是矮腳馬依舊是懶洋洋的向前,邁著魔鬼的步伐,咔嚓,咔嚓,即便年長護衛一再敦促,也就是從咔嚓,咔嚓,變成了咔嚓咔嚓而已,根本沒有快多少。

這也很正常,川馬滇馬基本上都是用來駝物駝人的,重要的是穩,而不是快,再加上又從來沒有經過什麼訓練,根本就不明白年長護衛的焦躁心情,跑都跑不起來……

年長護衛聽著後路的馬蹄聲似乎越來越急,情急之下急中生智,便是立刻下馬,然後牽著馬韁繩調轉了馬頭,往回低著頭,慢慢的走。

不多時,就有五匹戰馬排成了前二後三,從官道上疾馳而來。

年長護衛連忙牽著馬往道路邊上讓了一下。

追來的騎兵目光似乎在年長護衛身上略過了一下,然後似乎並沒有懷疑什麼,便是踢踢踏踏的飛馳而過。

年長護衛撥出一口氣。他不清楚這追兵是不是衝他來的,但是他覺得似乎事情正在朝著一個崩壞的方向上滑落……

正在年長護衛以為他騙過了追兵,準備拐到其他山道上繞行的時候,之前那五名騎兵又是跑回來了。

『該死……』年長護衛連忙將戰馬拉在道旁,裝做是歇息的模樣,企圖再次矇混過關。

但是很遺憾,五名騎兵似乎已經是認出了他,呼哨了一聲之後便是有兩名騎兵直接朝著他扔出了套索!

措手不及之下,年長護衛直接被套索捆住,跌倒在地。

一名驃騎騎兵撲了上來,將年長護衛按住。

另外一名騎兵則是下馬,到了矮腳馬的身前,伸手拍了拍矮腳馬的脖子,然後彎腰抓起了矮腳馬的前蹄。

矮腳馬性情溫順的任騎兵將其前蹄抬了起來,還順帶歪了歪腦袋,似乎覺得有些奇怪……

『沒錯了,就是這個印跡……』驃騎騎兵笑道,『還挺會裝的麼……』

年長護衛痛苦的閉上了眼。

他明白了……

就像是江東人看見一隻船,就能知道船裡面載重多少,大概有多少貨物,或是有多少人一樣,他應該能想到這道路上的馬蹄印,其實在斥候老手的眼中,明顯得就像是黑夜裡面的燈籠。

可惜晚了。

……(〒︿〒)……

成都。

那些進山開路的勞役,陸陸續續的,撤回來進行修整。

不管怎麼說,這些普通的勞役,基本上都算是受害者。

這些勞役都就近到城池郊區進行駐紮,一方面是進行治療,另外一方面也是為了安撫。

有發病的勞役被專門收治,而沒有發病的勞役也是在新的營地之內,進行觀察和休息。

成都左近的百姓,多多少少的也開始議論這個事情了,但是很有意思的是,普通百姓當中對於這種詭異事件有些懼怕,或是又怕又非常的感興趣,講述那些山神鬼怪什麼的,活靈活現的,而在軍中,卻鮮有兵卒去信這些,更不用說去傳言了。

兵卒不亂,地方上也就亂不起來。

驃騎大將軍在軍中推行的教化,正在一點點的發揮著作用。

因為有了相對應的知識,所以這些兵卒對於他們自身周邊的世界,也自然有了一個最為基礎的認知。

懂得認字,不僅僅是懂得看上下軍令傳達的行文,也同樣懂得了讀書,然後自己去找一些書去讀。書讀得多了,視野也就自然開闊了。所以兵卒根本不相信什麼山神鬼怪的傳言,反倒是覺得是一種全新的疫病,他們暫時不瞭解,暫且沒有什麼好辦法的疫病。

而對於普通的百姓來說,他們很多是文盲,所以他們沒辦法看書,最多隻能是聽旁人說書,亦或是乾脆一些的,直接看戲。

戲說的,能當真麼?

可問題就是有些百姓會當真了。

讀書可以在一定的層度上改變一些東西。斐潛一直讓各個將軍,部眾執行著讀書認字的規矩,也並非是想要在軍中培養出什麼大儒來,或許在某一天還真可能有,但是當下大多數情況只是為了方便軍令的上傳下達,同時使得兵卒多少明理。

於是,一個很有意思的現象就產生了。

在原本大多數的情況下,地方百姓的謠言什麼的會傳遞到了軍中,然後導致軍中軍心紊亂,民心亂軍心亂一片大亂。可是在川蜀當下的情況卻是相反,兵卒反倒是起了穩定和消除瘟疫謠言的作用,很多兵卒就直接和那些疑神疑鬼的百姓說,就是疾病而已,沒有神鬼,治好就了事。

在兵卒的認知當中,就算是瘟疫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只要按照軍中衛生條例做到位了,之前關中的瘟疫,甚至蝗災,也不是消弭了麼?

鎮定的兵卒,也就使得百姓也就漸漸的鎮定了下來。

因為不明情況帶來的混亂,基本上沒有了,只是一些鬼神之說,依舊在百姓當中流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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