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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鄭玄和司馬徽在莊園內辯論的訊息傳遞開來,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往青龍寺彙集而去。
有的甚至趕到了司馬莊園之處,但是被早有準備兵卒攔下。
畢竟兩個大老之間的爭辯,並不需要太多的聽眾。
沒錯,有一些事情的是非對錯,是不需要所謂『民意』認證的。有時候『民意』未必會是正確的,就像是後世很多在網路上推動所謂『民意』的傢伙一樣。這些人用虛假捏造擷取的片段,欺瞞民眾,挑起爭端,然後這些幕後者則是逍遙在外。
鄭玄和司馬徽兩個人的理論是否正確,也同樣不需要什麼其他的民眾來加以認證。
兩個人爭論的速度從一開始的激烈交鋒,到現在已經漸漸放緩下來了,似乎是因為疲倦,亦或是因為需要檢索更深層次的東西,所以他們之間有時候會陷入沉默,然後過一會兒才有人說一句,然後另外一個也不會立刻回答,也是沉默一會兒,再說一句……
日光漸漸開始向西斜,雲層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起來。
在堂下記錄的國淵已經有些麻木了。
一方面是驚訝,一方面也是恐懼。
很簡單,到了鄭玄和司馬徽爭論的後期,有一些說出來的言論,若是傳出去,很多是屬於『大逆不道』的,一般百姓議論的話,輕者被遮蔽,嚴重一些或是解群,更嚴重的就有被查水錶的風險。
神靈。
天子。
社稷。
世家。
不管是那一個的話題,都是重量級別的炸彈,可以將周邊的人炸得粉碎。
就文字本身而言,其實是幾個筆畫,橫豎點撇捺而已,但是就這麼些符號組合而成的文字,背後卻蘊含著太多的東西,或達意,或抒情,或詆譭,或讚美,或綿裡藏針,或陽奉陰違,每一樣都可能觸怒當權者的逆鱗,而導致殺身之禍。其實如果用一句比較現代的話來說,文字獄其實就是『意識形態鬥爭』。
後世之中,應該再加上一個多媒體。
喉舌,永遠都是統治階級的。
文字獄,歷朝歷代都有。
其實很多文字獄,都是鬥爭。
蘇東坡任湖州太守時,因為一篇本無足輕重的《湖州謝上表》,無非就是向皇上請個安,說說自己做這個太守做了些什麼而已,卻被政敵逮住其中的語句不甚檢點處,大加發揮,差點讓人弄死在獄中。當然,最最遺憾的是,因為桉情由文字而起,蘇軾夫人驚慌失措之下,燒掉了東坡先生不少文稿,這實在是頗為遺憾。
所以斐潛就必須在一旁把關,將一部分內容隱藏下來。
這多少會讓人有些無奈,可是當下確實不適合將這些內容全數丟擲來。
或者說,暫時不適合。
國淵也算是博覽群書,對於鄭玄司馬徽二人所言典故自然不會說聽了不知道說些什麼,記憶力也是不錯,再加上文采也好,所以不僅是記錄下了二人所言的內容,還將二人的神態也一併描述,寫了下來……
天上的烏雲迅速的彙集起來,似乎很快就要下雨的樣子。
華佗趕到了,在迴廊之處向斐潛致禮。
華佗原本是要到鄉野去出診的,剛離開長安百醫館沒有多遠,就被追上,然後重新返回而來。
『所需藥物都帶了麼?如果不齊,就趕快令人到百醫館取來。』斐潛站在堂外,一邊望向堂內的兩位老人,一邊對著華佗說道。
斐潛確實有些擔心。
『都帶了。』華佗示意了身後的藥箱,然後站在斐潛身旁,也是伸著頭看著堂內二人,片刻之後就皺起眉頭來,『他們爭論了多長時間了?』
『昨天就開始了。』斐潛說到。
『昨天?!』華佗瞪圓了眼,神色都有些緊張起來,『那就麻煩了……』
華佗以為二人持續爭辯了兩天一夜,那樣的話,就有很大的危險了。
熬夜,對於人類來說,其實是有巨大危害的。
人類從上古進化的時候開始,就沒有準備熬夜的功能。
相反,人類在身軀機能上是需要充足的睡眠,來恢復精力,或是修復某些日間運作帶來的損傷。
年輕人都不能經常熬夜,老年人更不適宜熬夜。所以那些動輒將福報掛在嘴邊的,只要求員工熬夜工作卻閉口不提各種補助加班費的,幾乎就等同於慢性投毒,謀財害命。
斐潛補充說道:『昨夜二人有歇息。』
華佗聽聞,明顯鬆了一口氣,『這還好,還好……』
可是華佗的神色並沒與因此就徹底放鬆下來,依舊是緊張的在鄭玄和司馬徽臉上來回巡視。
『可以讓他們休息一下麼?』華佗說道,『他們現在都很疲憊,我擔心……送些水進去也好……』
『送了……』斐潛指了指在廳堂之內,被打翻的食物和飲水,『早就送進去了,他們……送了兩次,都這樣……』
有個詞叫做廢寢忘食。
現在鄭玄和司馬徽的狀態就是如此。
他們已經忘記了周邊的一切,即便是有食物和水擺放在他們面前,都會被認為是干擾,然後下意識的將其掃除。
華佗的眉頭皺了起來,『不可以停下來麼?如果現在中斷,應該……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危險……』
斐潛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道:『雖然文武有些不同,但是可以說這裡……就是他們兩個的戰場……他們兩個就是在戰場奮力搏殺的勇士,明白麼?這時候已經進入了最後階段,如果我加進去,或者什麼人去打斷他們,那麼就等同於他們之前付出的就白打了……而且,這個年齡了,你覺得他們還有精力,或者還有時間去打下一次麼?』
華佗也沉默了下來,然後嘆息了一聲。
斐潛和華佗站在堂下,默默的看著。
在廳堂周邊,兵卒護衛也默默的站著。
莊園之內,更遠一些的地方,所有的人也都盡力的保持著安靜。
只有廳堂之內兩個沙啞的聲音時不時的響起……
『可能有些麻煩了……』華佗忽然說道,『要讓人趕快去煎藥……』
斐潛一愣,旋即一招手。
許褚上前幾步聽令。
『讓人拿爐子來,就在這裡煎藥。』斐潛說道。
許褚拱手,然後迅速開始叫人準備。
斐潛可不想要看見什麼煎藥煎到一半,什麼不小心手滑了,亦或是出門撞上打翻了等等低階狗血的情景,就在堂前眼皮底下煎藥,雖說可能會導致木板或是欄杆留下炭火的印跡,但和藥的安全相比,都是小事。
華佗臉色有些發緊,『將軍,還請人傳太倉來……我一個人恐怕忙不過來……太倉醫師不僅是擅長婦幼,更有一手急救針灸術,與我不相上下……』
如果真的發生什麼問題,當然是要爭分奪秒,若是兩個人都出現了危急,華佗自然是分身乏術,而作為擅長給婦幼接生的太倉一脈,自然有用針灸刺激人體機能,激發潛能的手法,在搶救危急也有很豐富的經驗。
斐潛立刻示意,頓時就有護衛領命急走。
或許是因為緊張,或許是要理清思路,也或許是想要和斐潛解釋一下,華佗一邊從大藥箱裡面抓取藥材,一邊說道:『我早應該想到的……煩勞過度,情志相激……麻煩了……風Yin末疾,雨Yin腹疾,晦Yin惑疾,明Yin心疾……』
風雨?
斐潛抬頭看了看天空。
雲朵累積,天色晦暗。
似乎有些隱隱風雷之聲侵襲而來,緊一陣慢一陣的吹拂過樹梢和屋頂。
對於斐潛來說,這就是夏日午後的一場雷陣雨而已。
但是對於老人來說,每一個急促的節氣變化,氣溫升降,都是潛在的無形威脅。
太倉醫師也匆匆而來,站在華佗身側,神色凜然。
廳堂之內,似乎爭辯也進入到了尾聲。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揚名於後世,以顯父母,孝之終也。夫孝,始於事親,中於事君,終於立身。《大雅》雲:「無念爾祖,聿修厥德。」此方為孝……』
『然不可愚孝,正所謂萬乘之國,有爭臣四人,則封疆不削;千乘之國,有爭臣三人,則社稷不危;百乘之家,有爭臣二人,則宗廟不毀。父有爭子,不行無禮;士有爭友,不為不義。故子從父,奚子孝?臣從君,奚臣貞?審其所以從之之謂孝、之謂貞也……』
『而今何為忠?』
『又是何為孝?』
兩人辯了一圈,最終又是回到了『忠孝』二字上。
因為這兩個字,其實就是大漢的根本。
也是很多分歧的要點。
同時,也是華夏道德,政治理念的根本。
是所有的風俗,所有的信念,所有的道德的基礎。
春秋至戰國時期的社會是一個破而後立的社會,一方面因為原本的政治權威逐步喪失其地位,導致原本的社會結構也被逐步瓦解,在另一方面上則是大規模的兼併戰爭,政治權力體系和社會結構尋求轉型,新的政治思想開始出現。
諸子百家才有了誕生的土壤。
而在諸子百家當中,對於忠孝的概念,都有相應的闡述。隨著春秋戰國社會狀況的變化,諸子的忠孝觀也隨之發生變化。
孝相對可能早一些,到了春秋時期,忠字開始出現,在孔、墨兩大派別之中,無論是孔子提出的忠是忠、孝是孝,還是墨子以兼愛模湖二者的區別,都可以明顯的看到人們對於這兩個字的重視,以及對於這種理論的闡述。
大漢當下的思想家,包括鄭玄和司馬徽在內的很多人,都多多少少會將大漢和周王朝相提並論,然後試圖在春秋戰國的那段時期當中尋找到一些可以借鑑的經驗。
進入春秋時期之後,周王室的權威不斷衰落,同樣的,在桓靈二帝之後,大漢的權威也是不斷的衰敗。
春秋末期各個戰國的興起,雖說在初期各國仍承認東周的宗主國地位,但齊、楚、晉等有實力的大國逐步崛起,周王室在君統和宗統上的絕對地位已經逐步被忽視,同樣的,如今大漢地方豪強的割據,也標明瞭漢天子的統治在搖搖欲墜。
這種重大社會變革,直接地影響了文化。
今文古文,山東山西
都是文化上衝突的重要節點。
大漢原本採用的天子中央郡縣地方的統治模式開始崩塌,隨之『忠孝』這個兩字的定義也開始偏移,什麼才是忠?什麼才是孝?原本大漢的忠孝,是否在當下依舊可以延用?若是不能用,這個忠孝又應當如何定義?
原本的政治關係開始崩塌,大漢神像的光華不再,家族世家地方豪強開始支配地方,『忠』字似乎開始模湖,『孝』字卻被越發的強調起來。
『忠』和『孝』從商周時期含混的政治一體概念,到了當下已經被切割成為獨立的概念。
舉孝廉,為什麼不是舉忠孝?
廉能代替忠麼?亦或是孝能排在忠的前面?
若是探查『忠孝』的根源,很多人會提及孔子。孔子在《論語》中提及『忠』雖然多達十八次,但並無一處是對於『忠』下達的準確定義,其中還有七次是『忠信』連用,說明其實孔老夫子對於『忠』的概念其實也沒有完全想好。
至於早在春秋時期,就和儒家相抗衡的墨家來說,忠孝觀念上也未能完備,『忠』字在《墨子》中多次出現,其內涵也不盡相同。雖然說墨子一派最終表現出了忠烈的一面,以全體自殺或是被自殺,消除了君王心中的不安,但是也標明其實墨家的『忠孝』和君王所想要的『忠孝』並沒有什麼聯絡,甚至是大相徑庭的。
之後孟子荀子也開始分裂,不僅僅是在性善性惡上,在『忠孝』方面,孟子和荀子也走向了對立。簡單來說,就是孟子側重於孝,認為孝比忠重要,而荀子則是側重於忠,認為忠才是第一位的。
之後大部分的『忠孝』理念,都是建立在這四個人的概念之上衍生出來的,比如韓非子將忠孝合為一體,其實也是一種變化。
為了更加好的提供政治基礎,華夏的這些學者們,圍繞著忠孝兩大觀念,衍生出了各不相同的政治邏輯,故而可以說忠孝觀對於整個華夏的封建王朝的社會發展,都產生了至關重要的推動作用。
『忠』、『孝』二者作為基礎的道德條目,在商周時期社會道德逐步從無到有,然後經過系列的發展,隨著一代代的學者不斷的研究深化,解釋闡述忠孝之間的彼此衝突和相互包容,從而衍生了出華夏別具一格,與其他文明完全不同的文化脈絡架構。
『正經正解啊!』司馬徽沙啞著聲音高聲喊道,『正經正解!當求其本源!捨棄一切繁雜修飾,直去其本!敢問忠孝本如何?』
『忠孝之本……去除繁蕪,直取其本……』鄭玄的臉色呈現出了些不正常的紅光,情緒上的激昂使得他似乎覺得天地都在旋轉和扭曲,但是他依舊說出了最為核心的兩句話——
『盡己謂忠!』
『盡責謂孝!』
司馬徽拍著手,『好!好!盡之人事,可謂忠孝!』
兩人相視,大笑。
兩個人最終達成了共識……
沒有神聖化,沒有擴大化,沒有極端化,沒有模湖化,就是很簡單的概念,很直白的闡述,最終定下來了對於『忠孝』的定義。
『忠孝』是雙向的,是一個相對公平的概念,是一個道德上面的標準,而不應該是一個絕對化的,無前置條件的定義。
當所有附加在其上的東西被完全去除,剩下的就是其本質上的含義。
當一件事在面前,儘自己最大努力將其做好,就是對於這個事情的『忠』。
這個事,或許是君王交待的事情,或許是百姓需要的事情,或是上對下,也或是下對上。
『孝』則是一個人在家庭當中的責任。
不分男女,無謂年長年少,但凡是家庭的一份子,自然就要為整個家庭盡責,對父母,也對於家庭。
『忠』側重於外,『孝』注重於內,而由『忠』和『孝』,可以衍生出『信』、『義』等等……
兩個老人大笑著,拍著手,然後不約而同的向後倒下。
幸好兩個人都是坐在席子上,並且地面都是木頭的,所以兩個人倒下並不會有多少直接的外部傷害,重點是身軀內部的損耗。
『快!』華佗急急衝了進去,立刻開始給鄭玄診斷,『氣血虧虛,土水不足!痰瘀阻絡,風邪入腦!尚存孤陽一脈……急用度厄湯!』
另外一旁太倉淳于也是給司馬徽診斷,『水鏡先生只是心血略虧,應無大礙。』
司馬徽年齡小一些,所以當下鄭玄的情況更為嚴重。
有人急急送上熬好的湯藥,可是鄭玄已經是牙關緊閉,臉色發青,喂不進去。
湯藥沿著嘴角往外流淌……
『以管引之!』華佗取了小竹管,然後掰開了鄭玄的嘴,引藥進去。
鄭玄還有吞嚥的本能,湯水徐徐而入。
華佗和太倉淳于都緩了一口氣。
能飲湯藥,就還有得救。
『我先來罷,』太倉淳于一手按著鄭玄的手腕,一手則是取出了銀針,說道,『我先以針相激……取雲門,太淵,內關……祛除風痰,振其元氣……』
華佗略微思索了一下,『可!』
為什麼是太倉淳于先上,並不是華佗針灸就差,而是鄭玄年齡大了,和生產之中的婦女一樣是屬於氣血雙虧的狀態,所以更適合太倉用針。而華佗上的時候,那就真的是救急度厄了,大開大伐,金石其下,就算是搶過來也是大傷元氣,對於鄭玄身軀本元大有不利。
因此若是太倉施針之後,能救過來,自然就是最好,若是還不行,才是華佗出手。
斐潛站在堂下,他不懂醫術,所以也幫不上忙,只能是看著太倉淳于取出了銀針,然後紮在了鄭玄身上,然後行針取氣……
另外一旁的司馬徽則是被半扶著,正在飲藥湯。
忽然之間,天空之中,電閃雷鳴,瓢潑大雨傾盆而下。
斐潛仰頭望天,不由得說道,『昔日倉頡造字,天雨粟,鬼夜哭……今二人之論成時,風雷鼓,天地驚……今日所言,或當傳世之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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