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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嗖』,一支箭失從橋面上電閃飛過,將一名出現在橋頭的孫暠兵卒射倒。

在橋頭另外一側的孫暠破口大罵。

他已經被卡在這個橋頭大半個時辰了,竟然是死活都衝不過去。

孫暠坐在馬背上,揮舞著戰刀大聲喊道:『把橋給老子打下來!第一個衝過去的,老子賞百金!只要拿下了內府,錢財都是你們的!每人再發千金!』

叛軍立時躁動起來。

有什麼樣子的將領,當然就是有什麼樣子的手下。

又是組織了一波,領頭的兵卒爆喝一聲,被激起了士氣的百餘人便是蜂擁而上。

石橋不寬,人多也展不開。

箭失呼嘯而來,又是將幾人射倒在地。

另外兩邊有些孫暠的兵卒,則是開始試探著跳下河渠,往對面高高低低的游去。

江東兵卒,大多數都擅長弓箭,周泰的手下自然也是如此。

相比較之下,孫暠似乎有些準備不足,先是沒有準備足夠多的盾牌,然後又沒有及時調整策略,只是懂得亂紛紛的衝一波,然後被打退,然後再衝一波,直至孫暠本人到場之後,才略微有一些改變。

周泰臉上身上,沾滿了血跡。

在他身前,橫七豎八的躺倒了不少的孫暠兵卒的屍首。

或許還有一些是趁機作亂的青皮流氓。

周泰握緊了手中的戰刀,大喝道:『長矛手上前!』

有了孫暠的鼓舞,叛軍終於是頂著箭失,衝過了橋面。

『殺!』

長矛兵齊聲大吼著挺起長矛,將最前方的孫暠幾名叛軍捅殺當場。

叛軍在慣性下依然衝來,周泰身前的長矛兵將手抬高,將長矛從前排的肩膀上探出,密集的長矛不停伸縮,每一次都能帶出一篷的鮮血。

組織混亂的叛軍撞在了周泰陣列上,竟然一時之間無法逾越這道矛頭組成的防線,屍體越積越多,前面的人想退走,後面人堵住在橋面上,形成一團擁擠而雜亂的人叢。

周泰站在第一線上,厚重的戰甲給與了足夠的防護力,雖然他身上還帶著傷,但他依舊是一個可怕的,兇悍的殺人機器。鋒銳的戰刀砍下,便是可以輕鬆的收割人命,一個個陌生的面孔帶著痛苦倒下,變成地上交錯累疊的屍體。

終於面前一空,孫暠叛軍的殘餘喪失了繼續進攻計程車氣,轉身逃竄。

這一波的進攻,又再次被周泰擊退了。

而正在河道當中游泳攀爬的孫暠兵卒,發覺橋面上的被擊潰了,周泰的弓箭手開始朝著他們射擊的時候,便是紛紛怪叫著,也往後逃……

時間漸漸的流逝著。

黑夜終究是要過去,黎明就快到來了。

程普策馬到了土坡上,往吳郡北面的內城之處看了一眼,心頭不由一鬆,只要吳郡北面內城沒出事,那麼計劃就基本成功了。

他帶兵一路疾行,連輜重都丟在了後面。

黃蓋程普,便是老將的中流砥柱。

既然有黃蓋參與了此事,程普怎麼可能會袖手旁觀?

黃蓋盯著朱治等人,程普就來解決孫暠。

只不過對於程普來說,這簡直就像是一場鬧劇。

程普當年跟著孫堅,然後一直到了當下,這麼多年來,他在戰場之上廝殺,若是論作戰能力,他不管是水面上還是陸地上,統領步卒還是率領騎兵,他肯定不是第一流的,但是他一定是最平衡的。

簡單來說,程普就是萬金油,哪裡需要塗哪裡。常年的經驗,使得程普不管是統領前鋒還是坐鎮後勤,都沒有任何的問題。

也正是因為這一點,程普才越發的覺得當下的事情,真的就是一場荒唐的鬧劇。

不僅僅是孫暠。

還有江東。

若是可以,程普真想要乾脆一口氣將這些江東士族上上下下全數都殺了。

這些江東士族子弟,便是整個孫氏大業最大的阻礙。

相互勾結,把持地方,侵吞資產,囤積居奇,欺上瞞下,唯利是圖,基本上來說,除了表面上看起來像是一個人之外,外表光鮮亮麗之下,根本就不知道是藏了個什麼鬼胎。

大漢當下,是天下紛亂啊!

在混亂的時候,又有誰不清楚只有團結一心,才能有更大的力量呢?

這些江東士族子弟,難道都是些傻子麼,連這個道理都不懂?

不,他們都懂,但是他們都不做。

程普知道周瑜是假死,但是江東士族子弟未必人人都猜測得出來,可是那些人聽聞了說周瑜死了的訊息的時候,他們在做什麼?依舊在組織酒會,而且還特別要找一些技術高超的從業女子。

對外宣稱遺憾,悲切。

在內則是歡笑,高歌。

就像是再大的事情,死傷多少人,都不如丁丁二字重要。

若是洋氣些的丁丁,那就比許多百姓的命更重要了。

在江東的這些士族子弟心中,他們自己才是第一位的,首先是個人,才次是家族,再往下才能算是江東,最後才輪到大漢……

這一次,孫暠跳出來,說實在的,只要任何一個江東大姓招呼一聲,都可以將這個跳樑小醜攔下來。就像是這傢伙第一次想要搗亂的時候,虞翻出面說了幾句,孫暠就慫了一樣。

可是當下,為什麼就沒有任何人攔阻了呢?

程普在心中嘲笑著。

真的以為這個天下,就只有江東?只是江東?

程普揮了揮手,示意兵卒進發。

『傳我號令,直擊賊軍本陣!』

江東,水軍見長,但是多多少少也是有些騎兵的。

程普領著騎兵,忽然從夜色當中突出,滾滾向著吳郡而湧動而來,這些可是在江東猶如寶貝一般的騎兵!

這些騎兵裝備精強,人馬備鎧,作為周瑜程普等老將私家珍藏,向來是用在陣前縱橫決蕩的重要手段!

如今盡數於此,擺開陣勢,天地間滾動著殺氣,充斥著如雷一般的馬蹄之聲,頓時嚇得孫暠留在吳郡外面的兵卒手軟腳軟,舉目所見,盡是歡騰奔躍的戰馬,兵刃戰甲點點寒光,更是像是奔來的勾魂奪魄黃泉使者!

斷絕外援,引發內亂,然後在最後關頭,以獅子搏兔之力壓服賊子!

孫暠兵卒雖然不明就裡,但是見此情形,本能的就覺得不對,也沒有膽子敢和程普騎兵對抗,頓時連滾帶爬,只想著躲避鋒芒,逃得自己性命為上!

程普抵達吳郡之後,並沒有第一時間衝進吳郡當中去救孫權,而是對孫暠留在城外的大營進行了一次兇狠的突襲。

孫暠營地之中,主力部隊都跟著孫暠前往吳郡城內,攻打內城了,而其他稍微有些武力的,也按捺不足躁動的心思,偷偷摸摸的前往吳郡城中搶劫,留守的都是些老弱和被強拉的民夫。

程普帶著人奔襲而來,連箭失都沒有捱上幾發,就將孫暠的營寨給揚了。

對大營的清掃,仍在進行,黑夜之中很多叛軍和民夫到處亂竄亂跑,一時還不能完全控制。

在吳郡的東門之外,雜亂散落著用過的火把,破碎的布條,還有一些不知道是什麼原因留下來的草鞋,長槍,短矛,甚至是盾牌……

面對這樣的場景,程普真不知道是應該嘲笑,還是長嘆。

……(╬ ̄皿 ̄)=○……

吳郡內城。

原先吳郡內城不過就是一個普通的府衙之所,但是後來孫氏定了江東,便是開始在吳郡內部大修土木,如今也算是變成了城中之城,頗有大型塢堡的味道。

後來孫策將權柄交給孫權之後,孫權也是想要在吳郡這裡做一些事業,所以多多少少的也繼續進行的修葺建造,將一個內城打造得是滿滿當當的。

在內城之中,有休閒之所,也有兵甲之處。

其中護衛兵卒,都是從孫氏家族裡面,或是軍中忠誠之卒裡面一再遴選而出,尋常人等根本不得而入。尤其是內城之中的內府,更是嚴加警戒,每日所用米麵肉蔬,各色服用,全是這些孫氏親信專人負責,押送而入。就連在內府裡面服侍的下人,都要盤查根底,稍微有些跟腳不正,便是絕對不容入內。

這樣的嚴格篩選工作,並非是這一段時間才做的,而是自從孫策死後,就開始不斷的進行一遍又一遍的篩查,為的就是可以應對可能出現的,如同當下的情形。

最為簡單的,就是原本看守內府的只有幾十人衛隊,最終到了當下變成了近千人的親軍!

只不過這近千人,集結在一起,倒也不少,可分散在內城四周,各個點上也就沒能有多少人了。

周泰潛藏喬裝而歸,孫權就知道周瑜是在設計裝死,雖然說這一次能將隱患孫暠徹底剷除,也算是孫權本身的心願之一,可是孫暠畢竟是姓孫的,這周瑜……

可即便是孫權心中多疑,又是無可奈何。

要是在往深處想想……

一邊是在石橋之處,不斷傳來的嘈雜之聲,一邊又是心中時不時想起的雜亂念頭,孫權表面上看起來鎮定自若,其實身上的小衣已經被汗水浸透。

不過麼,再漫長的等待,也有盡時。

不知道過了多久,孫權終於是聽到了在內城之外,響起了如雷的馬蹄之聲!

程普帶著騎兵破襲而來,孫暠原本多少還有些約束的數千亂軍頓時亂成一團,連同那些偷偷摸摸趁亂加入的遊俠青皮,也是抱頭鼠竄,如同見不得光的油夾蟲一般,恨不得立刻就將自己藏在陰影之中,躲避迎面而來的刀槍和馬蹄。

孫暠也有些戰馬,但是數目不多,並不成軍,也沒有什麼專門的騎兵訓練,見到了程普殺氣騰騰而來,頓時就將什麼『大業』,什麼『宏圖』拋在了腦後。別管剛開始誓師出發之時,究竟喊了一些什麼,亦或是在進軍的過程當中,給自己心理建設了些什麼,但是一見到程普凶神惡煞的樣子,孫暠腦海裡面頓時只剩下了一個念頭。

快跑!

程普瞅見了孫暠身影,頓時呼喝一聲,便是領著騎兵直衝孫暠之處!

孫暠嚇得魂飛魄散,急急打馬,恨不得自家身上立刻長出翅膀,飛離險境。可是道路擁堵,孫暠又不如程普騎術精湛,眼看程普越來越近,孫暠便是急得嗓音都變了尖銳起來,像是被人捏住了蛋蛋一樣,『來人!來人啊!救我,救我!

幾名跟在孫暠後面的護衛相互看了看,有的則是低下頭,裝作根本沒聽見,但也有幾名護衛大呼一聲,便是轉身去戰程普……

程普馬槊一擺,先將左邊衝來的孫暠護衛刺來的長槍拍得一沉,失去了準頭,然後就是一平馬槊,和右邊那騎對沖而去,雙方的馬槊長槍交錯而過,馬槊更長,更有彈性,在右邊那個騎兵的長槍還沒有捅到程普面前的時候,程普已經一槊就將右邊那騎從馬上捅了下去!

孫暠瞪大眼睛,驚恐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然後看著程普幾乎是馬不停蹄的直奔他而來!

馬槊上的鮮血淋漓,越來越是逼近了孫暠。

在孫暠自覺完蛋的時候,卻看到程普輕蔑的眼神,然後稍微偏了一下馬槊,將孫暠一擊直接掃落馬下!

『綁之!』

……_(:з」∠)_……

吳郡內城之上,火光熊熊而動。

城內各處的火光,照耀的光影亂動。在這些光影之中,夾雜著吳郡百姓的哭喊之聲。

無論舉著的旗幟是什麼,無論喊出來的口號又是什麼,反正在每一次的這樣的躁動叛亂之中,最先倒黴的,永遠都是百姓。

若說據守內城,擊破亂軍,則已然是勝局已定。

可是自己想要的,豈止是這麼一點而已?

每一場拼殺。每一次謀算,每一次冒險,都是為了江東氣運!

孫權昂起頭。

這是孫家的江東!

自己即便是死,也要護著這份基業!

無論是誰想要覬覦這份基業,就讓他去死!

他這段日子,多多少少都有一點失眠,想著各種各樣的事情,然後又碰上了孫暠之事。

吳郡一戰對他意義重大,如果他能挺下來,那麼就意味著他能繼續站住腳。

程普來了之後,幾乎是摧枯拉朽一般的將孫暠兵陣擊潰。

此時的吳郡城內變得不那麼嘈雜,南門和北門都沒有發出緊急訊號。

看著東方之處,天邊已是微微發白,孫權長長吁出一口氣。

局勢,已定。

過了沒有多久,周泰從駐守之處回來了,帶著一身的血腥,也押著被捆成了四腳一處,像是一頭豚一樣的孫暠,到了內城門下覆命。

孫權懶得去和孫暠說一些什麼,甚至連多看一眼都覺得厭惡。便是令人先將孫暠關押到了內城監獄之中,由孫氏親衛嚴加看管。

周泰來到了孫權身邊,帶著一身的血腥味,將戰況彙報了一遍,然後說道:『主公……要不要趁這個機會……』

周泰的話語,充滿了殺氣。

這一次周泰雖然守住了石橋,可上一次被胡玉坑了一把的恥辱,周泰依舊記得。

一個海盜,不僅是有充足的補給來源,還能剛好抓住時機,給周泰準備了一個圈套,這要是江東沒有人暗中和胡玉往來,難不成各路哨卡關隘都是紙湖的麼?

雖然周泰並不清楚究竟是哪一家在背後搞鬼,但是現在麼,或許也有個機會可以不用管哪一家,反正孫暠不是在手中麼?

孫權皺著眉。

周泰低聲說道:『主公,如今城中紛亂,乾脆不如……』

孫權深深的吸了口氣,沉默了片刻,搖了搖頭,『不可。』

周泰有些疑惑。因為他覺得孫暠之事發展到當下這一步,明顯就是江東士族要麼是牆頭草,要麼暗中慫恿,最好的也是坐壁上觀,趁這機會收拾這些傢伙一波,也不算是冤枉了這些『江東好漢』,『吳郡高人』!

孫權略有些疲憊的說道:『除非能夠一口氣全數殺光……否則,依舊還是免不了還要用這些傢伙……這一次,是要殺一些的,但不是現在……』

周泰腦中急轉,似乎從孫權的話中抓到一點什麼,但又一直沒想透,他片刻後放棄了想透的打算,只是敬佩的道:『屬下遵令。主公真是高瞻遠矚……』

孫權對著周泰笑了笑,『這次得幼平奮戰得勝,論功之時自有封賞!以後幼平若是外任地方,也需要多多權衡,殺不殺,如何殺,都是要看其中得失,而非一時意氣……吳郡,江東……事關全域性,要全盤而慮……』

孫權輕輕嘆口氣,看著吳郡漸漸變白的天空,『否則,如此慘烈之代價,便是白費了……』

天色完全光明之後,從吳郡城外的河道上游之處,數以百計的舟船蔽日而來。

正在吳郡之中值守的兵卒,也在城牆之上看見了這一幕,正當驚疑不定的時候,然後看見了在中央樓船之上碩大的,代表了周瑜的三軍司命都督將旗的時候,便是不由而同的發出了巨大的歡呼聲!

『都督!』

『是都督的戰旗!』

『都督未死,都督未死啊!』

『天可憐見江東!都督啊!』

這些呼喝之聲,漸漸的席捲了整個的吳郡!

到得最後,這些雜亂的歡呼聲就變成了兩個字……

『都督!』

『都督……』

吳郡周邊,不管是城上城下,不論是兵卒還是農夫,聽著這樣的呼喝,然後不由而同的也加入到了其中,振臂而呼!

而在中央樓船的船艙之處,魯肅看著端坐在船頭之上的周瑜,眼中卻流露出了些複雜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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