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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能太出名。

豬不能太壯。

雖然說人和豬自然有所不同,但是結果卻是相似的。

當孔融成名之後,孔氏一族藉著孔融的名頭做了不少的事情,得到了不少的便利,可是真當孔融出了事情之後,那些原本獲得了好處的孔氏族人,卻沉寂著,就像是都睡著了一樣,半死不活的連個面都沒有露一下。

反正只是抓孔融的……

那就沒有什麼問題了。

細碎的聲音,在塵埃散去的時候響起。

『孔文舉,是個好人啊……』

『對啊,他是好人。』

『所以他會承擔起所有的罪責,不會連累到我們吧?』

『你這是什麼話?你就不應該懷疑孔文舉!想想看孔文舉當年連殺頭的罪都毫無畏懼,現在……頂多賠些錢而已,又怎麼會和我們有什麼聯絡?』

『對,對,小弟說岔了……』

『孔文舉,好人啊!』

『沒錯,好人啊……』

『可是他也不該……』

『唉……可惜了啊……』

要成為好人,那就去犧牲吧。

好人要面對的,實在是太多了,即便是一箇中立的槓精,都有可能讓好人直接崩潰。

好人只要做一件壞事,那麼就是千人所指,萬人唾棄。就像是在公交車上沒有佩戴高等面罩,只是戴了一個普通面罩,就要被人唾罵是缺德,是違法,是要被抓捕的……

然後槓精可能手一攤,這管我什麼事,我不就是說兩句麼,怎麼了?還不能讓人發表評論了?

其餘的好人沉默著,表示默默地支援還可以,但是誰也不想要惹火上身。

至於壞人麼……

就一句話,孔老夫子說的,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或許有人覺得這個標準並不公平,但是實際上站在統治者的角度,其實是公平的。因為好人要做一件壞事,和壞人要做一件好事,其代價往往都是相同的。好人做了一件壞事,壞人做了一件好事,都代表了陣營的偏移,而一旦陣營偏移的時候,其收到的致命傷害,並非是敵對的哪一方,而是原本屬於同一陣營的內部。

好人做一件壞事,給這個好人壓上最後一根稻草的,多半都是好人內部的,同樣的,壞人想要做一件好事,捅到後腰上的刀子裡面,下手最恨的,也同樣是壞人內部的。

孔融是好人麼?

他不算是壞人。

孔融至少沒有像是那些貪官汙吏,橫徵暴斂,殘害百姓,朝令夕改就是為了戲弄黔首為樂。他只是有些死讀書,有點無能而已,所以應該不算是壞人。

可是現在,孔融就被抓了。

原因就是孔融做了一件『壞事』。

畢竟孔聖人後裔啊,這是多麼榮耀的一件事情……

有這樣的榮耀,怎麼能不珍惜呢?

若是我有這樣的榮耀,必然就會怎樣怎樣,就要如何如何……

大概如此。

這個世界上,容易眼紅的人,太多了。

比如盧洪。

說實在話,盧洪原本也沒有想到郗慮真的敢向孔融動手,畢竟說起來孔融也是山東士族的一個代表,說是在野黨的一面旗幟也不為過,和中牟的潘氏簡直就是沒得比,可這就動手了?

還是這麼簡單粗暴,一點都不潤滑……

盧洪對於此事,搖頭感嘆,現在的人真是世風日下啊,人心不古啊!

然後盧洪就覺得,這樣的一場無遮大會,是不是自己也可以參與一下,樂呵一把?

白嫖麼,多好!

於是,盧洪找到了趙達。

趙達和盧洪一樣,身為校事。

人麼,總是喜歡找和自己差不多的,臭氣相投麼,盧洪身為校事,他身邊的朋友,自然也是校事居多了。而且這些校事,也和盧洪一樣,是寒門子弟,是曹操專門提拔起來,原本是想要作為反制那些士族大姓的一支力量。

只不過很可惜的是,就像是漢代的監察機構一樣,只憑熱血是維持不了多久的,一旦被滲透,腐化的比一般的官吏還要更快……

盧洪如此,趙達也是一樣,對於二人來說,爹親孃親,都不如錢親。畢竟爹孃不能給他的東西,拿錢就有了。

對於盧洪和趙達來說,他們最為關注的,就是曹操,畢竟他們的權柄來自於曹操,一點點的風吹草動他們都是關注無比,就像是這一次突然之間爆發的孔融之事,就讓盧洪和趙達感覺到是不是風向有變。

趙達坐在盧洪身側,嘿嘿陪著笑。他親自為盧洪倒了一杯茶,然後輕聲說道:『盧兄,現在潁川之中對你的傳聞很不好……說你是……』

『說我什麼?』盧洪端起茶杯。

『說你是「婢娘養之」……』趙達輕聲說道。

盧洪杯子一抖,茶水灑落在了自己手指上,『混賬!』

盧洪氣的連茶也喝不下,將茶杯又重新頓回了桌桉上。沒錯,盧洪出身旁支。也就是說他是妾生子,比起婢女來說要好一些,但是也好不到哪裡去。畢竟好多婢女也都是春風一度之後才上位的。

『主要是這些人看著盧兄眼紅……』趙達輕聲說道,『盧兄有主公卷顧,他們也沒有什麼辦法,只能在背後詆譭……』

盧洪哼了一聲,暗中記下這個事情,然後準備去查一查,到底是誰先起的這個頭,到時候肯定要好好整治一番。

『現在最重要的,還是主公……』趙達繼續說道,『只要我們向主公證明我們的能力,就不用擔心這些風言風語……』

《吞噬星空之簽到成神》

盧洪眉眼微微跳動了一下,手在桌桉上摩挲了一下,『哦,這麼說來,趙賢弟有什麼好主意?』

之前在中牟收拾了潘氏,只能算是稍稍的撿回了一些校事的顏面,但是中牟潘氏無疑太小了,即便是盧洪深挖之後,也吃不上幾兩肉。

趙達身軀前傾,『這不是明擺著的……孔氏……』

趙達表示,他經過縝密的分析,認為這一次孔融想要沒事,必須是要大出血。

豬養肥了,就該殺了,而這頭豬可是養了好幾百年了,可謂豬中之神啊,這要是不湊熱鬧,不過些肥水,那麼校事還有什麼存在的價值?

盧洪點頭,但是依舊還有些顧慮,畢竟孔氏和潘氏體量不一樣,萬一吃不到豬肉,被豬拱了,反倒是不美了。

趙達則是認為這次郗慮主動請纓去啃孔融這塊肥肉,除了立功心切外,恐怕多少也知道這一件事情,其實沒什麼太大的危險。

『此話怎講?』盧洪總算有了點精神。他才從中牟回來,對於潁川之中發生的一些細微變化,還不是非常的瞭解。

『這件事啊……能拿下來最好,拿不下來也無妨,重要的是孔文舉的話太多了,有時候不知道那句話就可能出問題……』趙達看著盧洪,『現在可是關鍵時刻啊……忠心朝廷的官員可真不多了,尤其是簡在帝心的……』

盧洪恍然,『這麼說來,這孔文舉說了什麼主公的壞話?就像是之前那個許子遠?』

趙達哈哈笑笑,點了點頭,『雖然說具體不清楚如何,但是聽說麼……差不多……』

『這麼說來……』盧洪也是笑了,『可以試一試?』

『對!試一試!』趙達也是笑。畢竟之前盧洪在中牟可是真動了手的,這在校事之中也算是狠角色了,所以要合作,當然就是要找能力強的。

兩人相視而笑,然後不約而同舉起茶杯,示意了一下,一起舉杯飲下。

又是閒聊了一陣,盧洪確定了要和趙達合作,有些事情也就可以說了,便是臉上露出了幾分的愁苦之色,長長的嘆息了一聲。

趙達看著盧洪的面色,試探的問道:『盧兄……你這是,可有什麼心事?盧兄你我相知莫逆,有什麼話便是但講無妨,只要小弟能幫盧兄辦得到的,刀山火海都是在所不辭!』

聽了這話,盧洪目光閃爍,輕描澹寫的說道,『那有什麼刀山火海,倒是有些雜碎貨物,我這邊事務繁雜,沒空去出手啊……』

趙達愣了一下,然後將身子往前湊得更近,聲音更輕,『可是……好馬?』

盧洪輕咳一聲,不吱聲,但也沒否認。

趙達目光頓時一亮,但是也立刻意識到這玩意燙手。但是,手燙,心也熱。這好馬,就是活生生移動的錢袋子啊!

『我倒是知道條路子……』趙達輕聲說道,『可是這抽頭……恐怕有些高……』

沉吟了片刻之後,盧洪問道:『多少?』

『六四。』趙達說道。

盧洪一怔,『要抽四成,這真是有些……』

趙達卻在搖頭,『不是,是抽六成。』

『哈!』盧洪剛想要譏諷一兩句,然後看見趙達的樣子不像是在說笑話,便是眼珠一轉,『莫非,這有什麼說頭?』

『安全。』趙達輕聲說道,『保證安全。』

盧洪眼睛一亮,『究竟是誰?莫非是夏侯氏?不不,夏侯氏恐怕……那就是曹氏的?』

趙達嘿嘿笑笑,也是同樣不說話,但也不否認。

盧洪沉吟了一會兒,叭咂了一下嘴。雖然說要抽六成確實有點多,但是既然是曹氏的路子,那麼必然比找其他的商販更安全,畢竟對於曹氏內部的人來說,可能就是在賬面上多打一個勾,亦或是修改一個數字,可是對於其他沒有路子的商販來說,那就可能會面臨檢查,面臨被發現的危險。

想到了此處,盧洪也就同意了,表示過兩天就將他在中牟潘氏那邊私自扣下來的好馬送過來進行交易,但是一想到那個巨大的抽成,盧洪又覺得並沒有多麼開心……

自己忙前忙後,冒著掉腦袋的危險搞些錢財,結果某些人坐著原地不動,稍微動動筆頭,就可以撈上不菲的抽成,上下一比較,盧洪覺得自己簡直就不配當這個官!把腦袋提褲腰帶上想出中牟的好買賣,自以為賺大發了,可他媽這搞幾次也趕不上旁人隨手一動啊!

趙達似乎也看出了盧洪心思,也是在一旁幽幽嘆了口氣,『沒辦法啊,這世道……小弟之前以為,賺個幾百上千錢,已經算是夠可以了,多了怕是扛不住,吃不下……結果,盧兄啊,你猜怎麼樣,有些人這上嘴皮一碰下嘴皮,便是幾萬幾十萬上百萬的賺!比不了啊,比不了!』

盧洪轉過頭來,先是表示對趙達的答謝,再次約定了和趙達在剩下的四成裡面的分賬,然後才說道:『你剛才說的那個幾萬幾十萬上百萬的,是不是在說夏侯家的?』

『你怎麼……』趙達說了一半,然後反應過來,但是也沒否認,而是問道,『難不成,你也知道了?』

盧洪點了點頭,『這錢啊,是朝廷的……可是這錢呢,朝廷要用來做什麼呢?用來抵禦關中啊……抵禦關中,要修建軍寨罷,要採購器具罷,要有錢糧戰馬,要有刀槍盔甲罷?這都是錢啊……』

只要這些錢財是用在防備關中,抵禦斐潛的事情上,而不是花在別處,比如什麼亂七八糟的修建水渠,平整道路,種植樹木,修了挖開,挖開再修,種了拔起來,拔起來再種,也就算是對得起朝廷,對得起丞相了!

實際上呢,比如說修一個小型的軍寨,要花多少錢?

不花錢!

為什麼不花錢?

人力是徵調來的民夫,服勞役的那種,三天之內是自備口糧的那種,根本就不花錢!

哈?三天之後?三天之後換一批啊!

這年輕的志……呸,臨……呸,是勞役啊,不就是省下了口糧錢了麼?

石頭木頭就更不需要花錢了,到處都是,反正讓勞役去挖去拉就是了。

然後消耗的一些釘子鐵錘鐵鏟之類的器具,不都是郡縣倉廩之中的麼?用壞了用丟了,在郡縣上的賬面走一個鏽敗不可用,再讓郡縣去找朝廷申領就是,又怎麼需要額外花錢採買?

所以這樣一個小規模的軍寨,承包的報價,從朝廷那邊領到的錢是多少?

十年前,是五萬錢。

現在呢?

二十萬錢!

畢竟這麼多年了,物價漲了對不對,人工也漲了對不對?難道價格就不應該合理的漲一點麼?

這還是小軍寨,若是大軍寨,大工程,那可就了不得了……

修建這些防禦措施,是不是為了山東,為了社稷,為了朝廷?所以,有什麼問題?還有,這幾年和關中抗衡,山東這邊前後總共修了多少軍寨哨卡?

賬面上有多少,盧洪不清楚,畢竟是軍事機密,但是有些地方的軍寨,隔上幾個月就換個名字的情況,盧洪也沒少見。

除了修軍寨之外,但凡是大軍開撥,就有錢糧開支,就有軍械消耗,大到營盤建設,小到擦屁股的廁籌,就算是喝水用的竹杯子,都有說頭,畢竟從江東進口的淚竹所制,可是被稱之為美人淚哦,名貴著呢!

所以山東這些年來的錢財,究竟花到哪裡去了,這賬面上和實際上究竟是怎樣,真要是細算的話,怕是很多人都會被嚇死。因此但凡是朝廷需要合併賬目,進行統合計算的時候,各地郡縣總是會出現一些各種各樣的問題。莫名其妙的大誰何搞丟了底本的,不小心走火燒了臺賬的,還有突然就是離職逃竄不知道去了哪裡的,甚至最為簡單的,從年頭一直拖到了年尾,就是始終這個事情那個事情忙著就是合併不了賬目的理清不了的……

反正總是有理由就對了。

至於錢到哪去了?

上上下下見者有份唄。

像是盧洪那樣搞死個地方小士族,查抄錢財,然後私自扣下一些什麼東西來,和這些巨鱷相比較,簡直就像是小孩子過家家一般,手段低劣,收益甚微。

要光明正大的,合法合理的創收,才是真高明。

這事還真不怕旁人知道,不怕穿幫,因為人人都有份。

誰跟錢過不去?

再者說了,曹氏夏侯氏那麼拼命打下來的疆土,難不成賺點小錢都不成?若是這樣都不可以,那麼曹氏夏侯氏在戰場上死去的人價值,又是在什麼地方?

至於荀或知不知道這些事情,盧洪覺得想必也是知道的,可問題是荀或多半也管不了。因為他不能插手軍政,而軍隊這方面的事情,往往都是曹氏夏侯氏負責。只要曹氏夏侯氏做得不是太過分,那麼荀或多半也只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然後盧洪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誒,賢弟你說這個孔文舉……』盧洪摸著自己的鬍鬚,沉吟著說道,『恐怕未必是在說丞相的壞話吧……而是再說那些人的事情……若是這樣說,這個孔文舉,還真是個好人啊……』

『那些人?』趙達起初有些疑惑,旋即一拍手,『嗨!還真有可能!』

孔融此人剛愎自用倒是不假,但是也自詡清流,所以眼中進不得沙子,要是知道了些什麼,又是滴滴咕咕的給捅了出來……

這麼說來,原先不緊不慢,忽然之間就這麼急切的去抓捕,似乎也就說得通了?

『若真是如此,孔文舉必死無疑!』盧洪沉聲說道,『別的事情還好,若是真的是這事情……呵呵,誰捅出來誰就肯定會被集而攻之!所以……我們不妨就放開手做吧,也算是好好送孔文舉一程!』

好人,就好好上路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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