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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門洞開!
南鄭城外的戰鼓轟然而響。
在發現了城門之處出現異常之後,因為城內城外本身無法做出有效的資訊溝通,所以張遼的意思是要等一等在看一看,而魏延則是覺得可以試一試……
朱靈?
朱靈很守本分的帶著騎兵在南鄭外圍警戒遊弋。
魏延倒也不是瘋狂的見縫就要插針,勤縫就要專研的人,他只是在漢中這一階段當中發現張氏的兵卒其實戰鬥並不強,也沒有頑強的鬥志,即便是有可能是陷阱,但是先試探一下倒也無妨。
兩個人的只是稍微有些爭論,然後迅速的統一了意見,魏延帶著一小部分的兵卒,衝擊城門,而張遼帶著另外一批人攻擊城牆,給魏延作掩護。
先出動的自然就是作為掩護的張遼,兩千左右的規模,推著幾十架濠橋和雲梯,聲勢浩大。魏延則是緩一步出發,帶著身形矯健的步卒,衝往煙塵籠罩之中的城門之處。
魏延的前鋒縱隊順利的透過了殘破的石橋,一頭撞進了昏暗的煙塵之中,張氏兵卒在城牆之上慌亂的叫喚著,似乎有幾隻箭矢射了下來,但是幾乎毫無作用。
洞開的城門之下躺倒著一些屍首,而幾名張氏兵卒正在奮力企圖將被開啟了的城門關上……
張遼魏延也曾一度詢問工程營內的那些工匠,表示是不是可以用投石車直接砸破城門什麼的,但是實際上在試過幾次之後,便都放棄了這種不切實際的想法。
投石車的投出去的石彈也好,火油彈也罷,都是隻能確定一個大概的範圍,像是城牆這麼大的目標當然沒有什麼問題,但是要準確命中城門,有這個機率,但是要專門讓投石車去賭這個機率,確實是太浪費了。
有這個功夫,這麼多的次數,城牆都砸爛了,還用得著去砸城門麼?
所以南鄭的城門,大體上還算是比較完整,只不過現在不知道為什麼忽然被開啟了……
魏延手下的隊率,第一個衝到了城門之前,砍死了正在推著城門企圖關閉的一名張氏兵卒,然後佇列很快的分出了兩伍,各自掩護著,衝進了門洞當中。
最先的幾名兵卒剛衝出門洞,鋒銳的兵刃就迎面而來。
一名魏延手下兵卒不小心被刺中了要害,倒地身亡,另外幾名兵卒則是利用兵刃或是盾牌進行格擋,並且反擊。旋即在甕城當中的張氏兵卒也倒下了幾人。從城中又有些張氏兵卒填充了進來,雙方就是在甕城之內的並不大的空間之內搏殺。
隊率左右看了看,迅速判斷了一下局勢,立刻再派遣了兵卒加入戰鬥。後續的驃騎兵卒撲殺進去,雖然說張氏兵卒佔據了一定的地利,但是頂不住氣勢旺盛的驃騎兵卒的兇狠攻擊,隨著張氏的兵卒不斷受傷死去,在甕城之中防禦的體系也逐漸崩壞,潰散。
最終,有第一個的驃騎兵卒突破了第二道城門,剛衝出去,面對著七八名列陣的張氏兵卒的攻擊,在招架了片刻之後,就被殺死,但是他的死亡卻給後續的驃騎兵卒爭取了時間,當更多的驃騎兵卒衝出了第二道城門的時候,在街道上城門口處進行防禦張氏兵卒也很快的被逼退。
然後更多的驃騎兵卒衝了進來,魏延也跟在這些兵卒之中,衝出了第二道的城門。
張氏兵卒抵擋不住,紛紛轉頭就跑,連帶著在另外一邊的張氏兵卒陣線也隨後垮塌,露出了被圍殺的一撥人……
李園和李從等人沒有足夠的甲冑,同時家丁也不是人人都身手矯健,突襲的時候搶到了先手,但是在隨後的肉搏之中就有些吃虧,被圍堵了起來,若不是魏延帶著兵卒趕到,說不定李園和李從都會遭遇到一定的危險。
李園之前也在漢中待過一段時間,對於魏延略有印象,又見到了魏延的認旗,稍微思索一下便是認了出來,連忙拿出了自己的印章,上前表明身份。
此時的煙塵已經慢慢消散。
很快又從街道當中衝出了一隊張氏兵卒,人數不少。顯然是之前城門遇亂的時候,不知道誰去城中召集的,結果現在才趕到了現場。
魏延手下也列出了陣型,看著這些散亂奔來的張氏兵卒,在最前面的隊率高聲呼喝了一聲什麼,便是從陣列的縫隙當中伸出了五六把弩。
張氏兵卒不知道是沒有發現,還是收不住腳,依舊往前狂奔。
待這些張氏兵卒奔近了三四十步的距離的時候,隊率便是一聲令下,步弩激發,五六根弩矢呼嘯著扎進了張氏兵卒之中,前面的幾名張氏幾乎同時倒地,在地上翻滾慘叫。
後面衝來的張氏兵卒一方面要躲避在地上翻滾的傷兵,另外一方面又似乎才發現面前的並非是先前那些沒有什麼裝備的李園李從的隊伍,而是驃騎步卒,頓時嚇得嚎叫起來,佇列大壞。
先前發射了弩矢的兵卒躬身退後,而後面一排已經上好弩的兵卒補充了進去,又是一輪的激射,頓時就讓張氏兵卒又倒下了好幾個,然後其餘的張氏兵卒便是發了一聲喊,直接當場潰散往兩側的巷子逃去……
甕城的丟失,使得張氏兵卒失去了城牆的防禦支撐點,在城外的張遼也迅速調整了進攻的方向,在上下兩個方面的夾擊之下,使得張氏兵卒越發的慌亂。
在驃騎兵卒宛如潮水一般的攻勢之下,城上城下的張氏兵卒,臨時抓來的民夫紛紛逃入城中的街巷之中,躲避刀槍弩矢的傷害,大建制的張氏兵卒被一個個的打散潰敗,隨著魏延帶著重甲佔據了城門口的一片廣闊地帶,越來越多的驃騎兵卒湧進了南鄭城中,張氏的敗落也就成為了定局。
魏延大概還留著一些對於南鄭城中格局的印象,到了十字街頭的時候便要帶著人直撲南鄭的府衙,卻被李園叫住。
『將軍!徵蜀將軍!張賊不在府衙!不在那邊!』李園指著另外一個方向,『老賊躲在其宅內!不在府衙!』
『啊?』魏延一愣,幾乎不敢相信,但是想了一想,又覺得這才正常,旋即讓李園在前面帶路,直撲張府而去。
在街口向北轉,然後便是轉向東,街道兩邊跪倒著一些張氏兵卒,也有一些之前被張氏抓來的壯丁民夫,大聲哭喊著在求饒。
只要這些人手中沒有武器,不做抵抗,魏延和身邊的兵卒也不會加以理會,有幾個糊塗鬼在求饒的時候竟然還抓著兵刃的,亦或是站著茫然四顧,亂跑亂撞的,就被兵卒順手砍殺了,真去做了糊塗鬼。
魏延本以為要攻打張府,多少還要費些氣力,甚至在趕往張府的途中,還讓兵卒手下去收羅尋找一些用來撞門木樑,或是木梯之類的東西,但是他沒有想到的是等他到了張府左近的時候,卻發現張府府門大開……
在府門左近,有不少屍首,也有不少的雜亂物品,散落在地。
幾名不知道是敗逃的兵卒,還是城中的流民,正在趴在那些屍首上搜尋著財物,扒拉著衣服,見到魏延等人來了,便像是野狗一樣的逃竄……
張府門前的旗杆折斷了,張氏的旗幟破爛不堪,攤在地面上。
『……』魏延掃過去一眼,一言不發,揮手讓兵卒進門檢視。
一進門,踩進前院之中,就是吧唧一聲。
魏延低頭,見到地面上竟然已經都是半凝固狀態的血水。
再抬頭,便是一地的屍首。
從衣服服飾來看,這些屍首大多數都是張府下人和僕從……
『老賊……老賊這是幹什麼?』李園站在一側,手中提著一把戰刀,也是有些茫然,『難不成說逃走了?』
魏延微微皺眉,揮手令甲士繼續向內。
張府不算小,過了前院之後進入了中庭之後,屍首和鮮血也就更多,甚至兩側廂房之內也明顯有鮮血沿著門縫向外流淌而出……
甲士腳步不停,穿過迴廊,直入後院。
哭嚎之聲傳了出來……
『爹啊……我不想死,不想死……娘啊,救救我,救救我……』
『不想死,不想死啊……』
『嗚嗚嗚……娘啊,救我,救救我……』
張則坐在後院廳中,手中持著一把長劍,面色鐵青,聽到動靜之後便是猛的抬起頭,望向了後院院門之處進來的魏延。
而在張則身前,跪倒了幾名婦人,還有些年輕人,而在這些婦人和年幼子弟身邊,則是一些渾身上下都幾乎都染血的護衛。
見到了魏延等人走進了後院,一名年輕的半大孩子眼眸動了一下,不知道怎麼想的,便是掙脫了一旁護衛的手,朝著廳外就要跑,卻被張則搶上了一步,直接一劍從後背捅透到了前胸!
『孩兒啊……』一名婦人撲了上來,也被張則刺殺。
谷張則顫抖著,涕淚橫流,將長劍架自己的脖頸間,『動……動手!動手啊……』
魏延伸手向前,抬起了一半,但是最終還是沒有發出制止的號令。
張則護衛左右看看,最終還是聽從了張則的號令,對著這些婦人和孩童抬起了染血的戰刀,然後落了下去……
張則死死的盯著魏延,被鮮血、眼淚、鼻涕沾染的鬍鬚似乎動了動,似乎想要說一些什麼,但是最終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咬著牙手上用力一勒!
『主上!』
那僅存的幾名張則護衛悲呼了一聲,然後相互看了看,或是自刎,或是相互砍殺,轉眼之間,後院大廳之中之人,便是全數殉死!
『……』魏延往前走到了張則面前,微微低頭,看著張則。
張則割斷了喉管,鮮血噗噗的在創口之處噴湧而出,死魚一般的眼眸似乎看著魏延,也似乎在看著自家的門楣,亦或是透過了門楣看向了蒼穹……
城中的紛亂嘈雜的聲音隱隱約約的傳了進來。
張府之內一片死寂。
廳裡廳外就像是兩個世界。
魏延轉身,走了出去,然後在廳口站了一下。
『何必呢……』
……_(:з」∠)_……
在聽聞了張則自刎之後,南鄭上下幾乎是立刻放棄了抵抗。
張遼等人進入了南鄭,接管了南鄭的城防。
普通的民眾或是劫後餘生,或是悲愴不已,收拾著城內家中的殘骸,而在南鄭府衙之中,南鄭之中計程車族子弟卻已經聚集起來。
雖然說張遼和魏延尚未到場,但是廳堂之外聲討張則的聲音是一浪高過一浪!
『張則老賊,死有餘辜!』
一名老者顫抖著鬍鬚,狠狠的頓著柺杖,滿臉都是憤怒,讓人擔心下一刻他就有可能是因為情緒太激烈而暈死過去。
在廳堂內內部屏風之後,李從站在張遼和魏延身後,低聲說道:『此人姓荊名科……與張氏有聯姻,其孫女為張則從子之妻……』
『驃騎之兵,堂堂正正,雷霆萬鈞,其是張賊所能頑抗……』又是一名中年人朗聲說道,指手畫腳,『某旬月之前就斷言驃騎必勝!張賊必敗!』
李從繼續低聲說道:『此人陳氏名斌,月初還送了千石糧草給張賊,張賊於府衙正門之主相迎,攜手而進……』
『張賊貪腐,脅迫忠良,荼毒百姓……』
『此人林氏名卿,張賊謀逆之初,獻兵五百,甲五十以賀……』
『驃騎之恩如山如嶽,如川如海……』
『此人程氏名恩,曾言張賊為「天命所歸」……』
『……』
廳堂之外的聲音還在一陣高於一陣,魏延卻已經有些不耐煩了,甚至都不屑於稍微掩飾一下,便是冷哼了一聲,便是對著張遼拱拱手,『文遠,此處還是你來吧……我……我擔心控制不住,一口氣全殺了這些蠹蟲……』
說完,魏延便是轉身而走。
張遼愣了一下,也只能是搖頭苦笑,然後轉出了屏風,向前廳走去。
『啊……參見將軍!』
『將軍救南鄭百姓於水火……』
『將軍啊……』
身後嘈雜的聲音傳了過來,魏延緊緊的皺著眉頭,微微停了一下,便是繼續向前,從角門之處,出了府衙。
城市之中的秩序已經在逐漸的恢復。在街道上,有普通的民眾開始忙碌了起來,就像是收拾農田一樣,開始收拾南鄭城中的這些混亂骯髒,亦或是礙事雜物起來。
魏延緩緩的帶著護衛兵卒走過,就像是在巡城,又像是在散心,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這越是走,心中便越是有些堵了起來。
南鄭城和大漢大多數的城池都是一樣,有高官貴人居住的裡坊,也有貧民居住的棚屋。有身穿錦袍頭戴綸巾的子弟,也有身上連褲子都沒有的貧民。
負責收拾城內臟亂,抬運屍骸的,當然不是那些身穿錦袍的子弟,而是這些衣衫襤褸的貧民。
這裡說貧民沒有褲子,並不是比喻,而是真的沒褲子。一方面是因為漢代還沒有形成穿褲子的文化,另外一方面,有做褲子的那點布,還不如做個半截褂子可以遮住前後襠,畢竟家裡可能就只有一件外袍。
如果是在城外莊稼地裡面幹活,基本上都是光著身子的,頂多有個兜襠布。至於小孩,那就是光屁股蛋,在泥地裡面滾,面板外面的泥殼子子就是衣裳了,大多數要到十幾歲,成丁的前夕,才算是能獲得一件正式的,屬於他個人的衣袍……
見到魏延等人行來,這些貧民便是立刻很乖巧的退到了路邊上,然後低下頭,彎下腰,不敢直視。這些貧民都很瘦,又黃又黑又矮,就像是幾根骨頭支撐起了一個人樣子來。
這些人,就是南鄭的最下層的民眾。
『張氏……』魏延從牙縫裡面磨出了幾個字,『這幾年都在幹什麼?』
一個國家強大不強大,一個民族富裕不富裕,並不是看最頂尖的那一部分的人生活狀態究竟如何,因為很簡單,只要稍微有一些人口基數,榨取的剩餘價值就足夠一個家庭,或是一個家族富得流油了,就像是賨人氐人的那些部落頭人,生活條件和水準也不會比一般的漢人士族子弟差!
低端的這些人,則是反映出了真實的民眾生活水準。
這是南鄭啊!
若是換成了川蜀,南鄭的地位就差不多的等同於成都的樣子,雖然說可能沒有成都那麼的繁華,但是畢竟也是漢中數一數二的大城!
然後這些南鄭的漢家貧民,竟然比成都周邊山裡頭村寨裡面的那些賨人氐人都還差!驃騎將軍有新的農業技術,有新的農耕用具,有新的莊禾品種,川蜀成都左近的那些歸化的賨人氐人都能用的上,都能增加了收入,改變了生活,而在南鄭這裡,看起來這些貧民就像是依舊活在幾年前,亦或是十幾年前!
這就是南鄭的現狀!
這就是漢中張氏的德行!
這就是這些士族子弟,整天鼓吹著,想要的『無為而治』!
不喜歡有人管著,不喜歡有人監督,那就將事情做好啊!
做又做不好,話還特別多……
魏延望著遠處城頭上似乎還有些黑煙未了,然後又回頭望了望街道另外一邊已經是被封閉起來的張氏府邸,良久才搖搖頭,嗤笑了一聲。
『何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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