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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逐漸侵襲到了蒼穹之上,當最後一縷陽光沒入西面的地平線時,天空的顏色便是很快的從橙黃褪為鉛青,然後夜色如潮水般的襲來了。

夜色雖然來臨,但是並不代表著萬物就可以休息,尤其是在戰場之上的生物,不管是人還是戰馬,都不得不在相互搏殺之中消耗著自己的體力、精力,甚至是生命。

兵器的對撞聲、戰馬的飛馳聲、傷員的慘叫聲,猶如洪水般的各式聲音與吶喊,響徹北漠。

當利益最終無法調和的時候,戰爭便是成為了唯一的手段。

堅昆國內的戰爭,在張郃到來之後,徹底的引爆了。

婆石河部落得到了平北將軍趙雲的支援,也得到了最新的武器和裝備,而且明裡暗裡也和寧胡閼氏勾連到了一起,正面對抗丘林氏部落。

對於丘林氏部落來說,要麼是徹底投降,失去諸多的權柄,要麼就是背水一戰,再沒有第三種的選擇……

婆石河元嘗推著盾牌奮力地向前頂過去,身邊也是同樣的盾牌兵,任憑對手的武器在盾牌上砍扎亂響,然後讓身後的同伴將手中長槍從盾牌上方、下方刺出去,帶出一股股的鮮血噴湧。

再向前一步,婆石河元嘗卻發現自己的腳下有些發軟,原來踩著的並不是堅實的土地,而是一具還能微微動彈的軀體,重心的偏移使得他的盾牌也發生了位移,一根敵方的長槍擦著他的臉劃過,勾出了一道傷痕……

『三!』

『二!』

婆石河元嘗猛地將盾牌往前頂出去,同時喊出了最後的口令,『開!』

盾牌陣猛的錯開了,後線的長槍兵吶喊著,將長槍沿著盾牌錯開的地方直接捅了出去!

當然,在盾牌錯開的一瞬間,敵方的長槍也捅了進來,差一點刺中了婆石河元嘗他的肩膀。

無數鋼刀、長槍在吶喊中奮力揮砍、刺殺。

正在和婆石河元嘗較力的丘林部落的兵卒頭上不知道被誰砍了一刀,還沒等嚎叫出聲,便是一杆長槍穿透了其脖頸,從前面刺進去,然後從後面扎透了出去,下一個瞬間又抽了回去,失去了壓制的鮮血,噗的一聲便是噴了婆石河元嘗一頭一臉!

在血色之中,這個和婆石河元嘗較勁許久的丘林力士,眼神當中似乎還帶著些猙獰和不甘的神色,倒了下去……

婆石河元嘗回過頭,便是看到了張郃收回了長槍,然後微微點頭,而在張郃身後,還有兵卒正在往前,不斷的向前進攻,壓迫丘林氏兵卒的陣線。

隨著張郃的加入,又是一個丘林氏的陣線崩潰了。

當眼前一空,視野之中不再有瘋狂的面孔和血色的刀槍的時候,婆石河元嘗不由得喘息起來,手也微微有些顫抖。

四周都是丘林氏崩潰擁擠的人影,鮮血的氣息又腥臭,又發膩,就像是渾身上下都沉浸在了沼澤地當中一樣,擁塞了每一個的毛孔。

遠處又有一聲高亢的號令,然後如同流星一般的火箭朝著某處落下……

更遠的地方,有一柄屬於丘林氏的大纛,在火光之中若隱若現,搖搖欲墜。

『殺!殺進去!斬將!奪旗!』

婆石河元嘗大聲呼喝起來,也在這個時候他才發現,自己的嗓門已經顯得有些嘶啞。戰場上的廝殺,生與死的對沖,每一次的對抗都會極大的消耗精力,若是剛剛經歷此事的新兵,即便在戰場上一刀不出,戰爭過後也會癱軟得像是泥一般。

這裡是丘林在葉尼塞河流域的一個巨大的據點城池,名字很長,據說是什麼光明什麼地上豐饒的什麼意思,當然現在已經不重要了,因為這裡即將不再屬於丘林氏。

新的名字,顯然就是要參考張郃的建議,亦或是平北將軍的,甚至是驃騎將軍的想法。

三面合圍,連續進攻之下,這個城鎮即將走完最後的旅程。

有了堅定的帶路黨之後,號稱有三萬控弦之兵的堅昆國,分裂成為了兩個部分,因為大漠當中習慣性的分散居住追逐水草的關係,當丘林氏發現勢頭不對的時候,召集分散的部落已經是來不及了。

尤其是有張郃統領的騎兵,就像張郃的槍法一樣,出手就是殺招,而丘林氏想要依託這個本城防禦,調集外部人馬的計劃,也在城池被攻破的這一刻,宣告徹底完蛋。

雖然說在街道上,城牆上,雙方分散的戰線這邊一堆,那邊一排,有的是張郃與婆石河等聯軍勝利了,有的是丘林氏的人反撲成功了,但是其實誰都清楚,自從城門被攻破,城牆開始失守的那一刻起,丘林氏的最後命運就已經是如同消失的太陽一般,迎來了漫漫的長夜。

街道向前的槍盾,推進堅定如山!

潰敗後撤的亂兵,反抗蒼白無力……

對於丘林氏來說,這些不斷失去的陣地,再加上心理上的劣勢,即便是有個別的丘林氏的武勇,也並不能起到多麼扭轉戰局的作用。

堅昆丘林氏當中,不少人是混合了當地的土著血統,赤發碧瞳的,或是其他顏色頭髮的也不再少數,個體也比較高大,但是高大的體格並不能和精銳畫上等號。或者這麼說,丘林氏的單兵素質其實也不差,但是一旦結陣,卻沒能發出一加一大於二的效用來……

戰場之上,和丘林『同呼吸共命運』的當地土著,實際上約等同於炮灰,雖然說不至於像是『奴隸兵』型別的性質,但是本質上也沒有什麼差別,在平時訓練和裝備上都相差丘林氏較多,又如何能夠承受張郃等人聯軍的巨大的攻擊壓力?

夜幕降臨之後,數萬人的城市已經是混亂得東西南北都難以分辨,在張郃等聯軍的攻擊之下,丘林氏指揮系統難以避免的出現了混亂。等到黑暗的夜色最終吞噬了一切的時候,從城池之中就開始有人偷偷的從早就預留下來的缺口出逃出去……

沒有人想要死,除非是真的有什麼高於死亡。

顯然,對於堅昆國內的丘林氏來說,還沒有將人心凝聚到了這麼高的程度,真要是有,也不會引得婆石河和寧胡閼氏不滿而產生了矛盾了。

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丘林氏的失敗,來源於他本身的狂妄自大和目光短淺。

雖然在北漠,在葉尼塞河左近基本上都是平原和寒森林,並沒有像是川蜀一樣為盆地,有太多的山脈擋住周邊的視線,但是一味的將矛頭對準內部,忘卻了在外面還有更多的土地和更可怕的敵手,無疑就是最終形成了當下丘林氏悲劇的主要原因。

在最後的丘林衛隊,近乎於犧牲式的反撲之後,丘林氏的大纛終於倒下了……

堅昆國的歷史,在這一刻,悄然的拐了一個彎。

……(^w^)……

沉浸在自身的期盼和希望裡,不注重外界的變化,肯定都是要吃虧的。

北漠當中的堅昆如此,在漢中的張氏等人也是一樣。

上庸城中,張則之侄,張衝惶惶不可終日。

就連他身邊的上庸守將,都是顏色慌亂。

驃騎的軍隊,顛覆了所有他們的認知。

多少年來,當兵吃糧,在大漢的軍隊中渾渾噩噩的過日子,便是已經成為了習慣。在張魯之前就是這樣,到了張則當下也是如此。

知道天地極大,但是人卻沒有輾轉過幾個地方,故而視野很小,這不是張衝的錯,也不是張則的錯,因為在驃騎之前,每個人都是這樣過的。

少有人會願意站起來看這方天地,看外面的世界。

因為高處不勝寒。

躲在下面暖和,躺平了更舒服。

就像是在漢中這些張氏子弟,漢中守軍當中,也未必全數都是沒有鬥志,也未必一開始的時候沒有雄心。年輕的時候,意氣風發,遇上任何人,都敢叫板,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然後軍中的官員們看著年輕計程車兵烈火般的性子,也多多少少的鼓勵這些爭鬥,並且認為這樣便能訓練出厲害的隊伍來。

但是到了後面呢?

人人都吃空餉,從上到下,大家都拿好處。

雄心壯志?

能用來吃幾次湯餅?

先是吃十幾個人,後來便是吃上百人上千人的份額。

吃空餉的時候都喜笑顏開,每個月從上到下,但凡是有些權柄的,便是可以按照職級分潤好處。捏著手中的銀錢,吃著大魚大肉,酒水一罈罈的端上來,相互拍著肩膀,所謂兄弟之間的情誼,便是越發的叫得山響。

這些事情,起初還有人覺得不妥,但是到了後面就沒有人覺得不妥。

因為提出問題的人已經被解決了。

然後,漢中的這些人,這些將,這些兵,就以為但凡是人,但凡是將,但凡是兵,都是這個樣子的,沒有誰比誰厲害到哪裡去,即便是驃騎人馬,也不過是多分一份錢而已,就像是農夫農婦在田間議論著皇帝皇后是不是用金鋤頭和金扁擔在幹農活一樣。

等到驃騎軍真的來了……

這些人才發現,原來那些原本覺得荒唐不可信的『傳言』,竟然是真的!

勇猛!

犀利!

近乎永遠計程車氣高昂!

驃騎騎兵犀利,步卒勇猛,拼殺起來悍不畏死,陣線佇列配合默契。

幾十人,幾百人,幾千人,被驃騎兵卒驅趕潰散,戰刀之下沒有幾個人可以抵擋,漢中號稱最為『精銳』的兵卒,在真正的驃騎兵卒面前,似乎也不濟事,然後這些漢中『精銳』的將校兵卒,最終才明白了,這人和人,這兵和兵,其實有極大的差別的。

或許單獨論一個兵卒的力量上的差距,頂多一兩倍,或是更多些,但是當這些兵卒集結在了一處,整體力量上的差距,就變成了十倍,甚至差距百倍!

上庸周邊已經被清空,張衝扒拉在城頭瑟瑟發抖,『驃騎……這驃騎人馬,可是要攻城了?』

守將吞著口水,『或許……』

『那怎麼辦?』張衝越發的覺得心口一陣亂跳,跳得頭昏眼花,要不是扶著城垛,怕是站都有些站不穩,『能,能,能守得住麼?』

『……』守將再次吞嚥了一下,緊張的盯著城下的動靜,『末將……盡力,盡力就是……』

在上庸城池下方不遠處的朱靈和魏延,也在遠眺著上庸城牆上的防備情況。

魏延攻佔上廉之後,吸引了周邊的張氏兵卒,當然也扯動了一直跟在他屁股後面的所謂『圍剿大軍』,而魏延隨後便是從上廉而出,再次突襲了子午谷,匯合了從子午谷而來的援軍,讓張氏兵卒疲於奔命,同時又讓張氏將領陷入了相互扯皮的環節。

追殺圍剿魏延的表示他已經盡力了,而且還收復了上廉,取得了傑出的成績,反倒是駐守北大營的那傢伙兩次被捅穿了子午谷,褲襠稀爛得不像啥了,簡直丟盡了張家的臉,應當立刻自刎謝罪。

同樣的,在北大營的則是振衣怒聲,咒罵圍剿軍膽小無能,行動遲緩,畏戰不前,才導致魏延又從包圍圈裡面跳出來偷襲了他的子午谷,當時他正在全心全意的防衛北面關中,結果被偷襲了後路,所有的罪責都是圍剿將領的……

雙方各執一詞,上報到了張則之處,張則也是無奈,只能是各打四十大板,然後將少的二十板拍在了一個毫不相干的押送糧的隊率身上,表示是這個隊率押運糧草的時候晚到了一天,最終導致了事態的變化,然後將其掛在了路燈上。

嗯,是城頭上。

殺雞儆兩猴。

『上庸城……朱校尉可有何想法?』魏延仰著頭,看著上庸城。

這是詢問,也是考量。

『圍城打援。』朱靈脫口而出。

魏延轉過頭,看了朱靈一眼,說道:『朱校尉去過講武堂?』

一些特定的詞彙,或者說是知識,普通的兵卒也是難以接觸到的。斐潛在長安講武堂當中存留了大量的戰略名詞和戰術案例,幾乎可以說是每一個將校心中的聖地。

朱靈笑了笑,笑容之中微微帶了一些驕傲的神色,『在下有幸跟著太史將軍去了一趟……』

魏延吸了一口氣,看了看朱靈,點了點頭,神態之中便是略微有些謙和幾分。

雖然說到了魏延這個級別,每半年左右能收到一份關於講武堂的秘傳,但是終歸是相對來說簡略了許多,並且想要了解一些什麼,還需要申請,一來一回速度很慢。此戰終了,少說也要去一趟講武堂……

魏延心中想著,然後微微朝著上庸抬起了下巴,『如此,便讓此城之賊,多活幾日就是!』

……(`?′)Ψ……

『講武堂……是個啥地方?』

兩個趴在灌木裡面,像是灌木裡面長出來的雜草一樣的斥候,一邊檢視著周邊的情況,一邊悄聲對話。

『啥地方?好地方!』另外的一個年長一些斥候目光巡視著遠方,嘿嘿輕笑兩聲,『要是額能去一次,這輩子就算值咧!』

『為啥?』年輕人總是充滿了好奇。

『講武堂一般人都去不成!』年長的斥候說道,『要麼是都尉校尉以上就能去,要麼就是戰場有特別功勳,還有一個辦法……全軍比武,頭三名都可以去……』

『頭三名……嘶……』年輕斥候忍不住轉過了頭,瞪圓了眼珠子。

『別叫喚……有動靜……』年老斥候微微示意,『那邊……你娃看得遠,看看是不是有煙塵……』

『……沒錯,有人馬來了,還不少……』

示警的資訊傳遞了出來。

斥候奮力的驅策著戰馬,奔行在下辨左近的溝壑崎嶇的道路上。

整個的下辨,被戰爭陰雲所籠罩。

作為氐人王楊千萬統領的一萬大軍已經直撲下辨。

下辨是武都郡之中重要節點,也是從隴西到陽平關的糧道核心要點。

張遼在陽平關虛張聲勢做出的攻擊態勢,讓氐人以為張遼和張則兩個人正在打生打死無暇他顧,於是覺得時機差不多了,可以出來收取漁翁之利,侵襲下辨,以此來斷絕張遼後路,並且獲取掀起戰爭的巨大紅利。

和大多數內部發生不可調和的黨派爭鬥,多數會企圖將內部矛盾轉化為外部矛盾一樣,上一任氐人王死得太早,再加上氐人部落本身政體鬆散,沒有所謂繼承人傳統,再加上當下除了偏遠一些的氐人部落之外,楊千萬,王貴,雷氏七兄弟成為了三足鼎立的狀態,持續的混亂和矛盾,最終在張則漢中叛亂,以及其他方面的一些刺激之下,爆發出了下辨之戰。

在進攻下辨之前,三個氐人勢力對於整個戰爭發展方向上,有兩種可能性的推測:

一,隴右隴西漢中川蜀接連叛亂,說明漢人驃騎的統治已經不行了,那麼現在當然就是最佳的時機;

二,即便是上一條推測失誤,漢人驃騎在面對這麼多地方叛亂的情況下,也不可能有力量來對付新的爆發點,這就是氐人的機會……

不是所有人都擁有全知全能的上帝視角,氐人能夠識破張則的計劃,沒有傻乎乎的直接和陽平關的張遼對肛,已經是體現出了相當的智慧。

只不過在這個時間點上,這些氐人的智慧,必然的帶有其侷限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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