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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解決流民行動慢,只有兩個辦法。一個是讓流民加快速度,另外一個就是減緩曹軍追擊的速度。可是要讓流民加快速度麼,基本上來說很難,或者換句話說,即便是做出大量的工作,也不可能讓流民立刻變得和兵卒一般,懂得令行禁止協調配合。

所以只剩下了一個途徑,儘可能的減緩曹軍追擊的步伐。

前幾天,在樊城之外惡戰,諸葛亮並沒有多少的緊張感,畢竟那個時候可以說是諸葛亮預謀已久的計劃,然後看著一步步實現。在開戰的開始,就已經預料到了曹軍的行為軌跡,可是現在麼,這不按照常理出牌的流民,卻讓諸葛亮很是無奈。

在諸葛亮,或是廖化徐羽等人的理解裡面,不管是因為驃騎將軍的命令,還是對於這些荊州流民的垂憐,都是覺得這些流民應該懂得人命最重要,所以趕快逃命要緊,這是不是很正確的事情?是不是流民最應該做的事情?

可惜立場不同,思考的角度也不一樣。

到了流民之處,逃命固然重要,但是身邊的這些鍋碗瓢盆雞毛蒜皮也同樣重要,即便是驃騎兵卒一再宣稱說到了關中有新農具會發,即便是牛羊也可以先租賃等等的福利政策,但是這些流民依舊覺得千好萬好都不如自家的好,死活拖著拉著也要帶上那些諸葛亮廖化認為是累贅的東西。

諸葛亮甚至看見有人還一路推著石磨的流民,後來好說歹說才最終放棄了想要將石磨一路滾到關中的想法……

人命無疑是最為昂貴的,可是在這些流民心中,他們自己的性命往往是低賤的,甚至還抵不過幾把穀子一口釜!

諸葛亮沒有把希望寄託在流民身上,從無名塢堡之處撤退到武關,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雖然說有丹水一路指引,但是起伏崎嶇並不好走,所以流民依舊會很慢,直至……

所幸的是,廖化成功的將大部分曹軍的船隻破壞,以至於曹軍無法走水路進行追擊,否則的話諸葛亮就將會面臨最為窘迫的境地,連計策都無法施展。

這一次,諸葛亮建議讓徐羽急急趕往武關求援,自己和廖化留下來斷後,拖延曹軍的追擊速度。而原本的計劃之中,則是徐羽和廖化留下,諸葛亮去武關的……畢竟諸葛亮的武力值麼,嗯,拿起長劍的時候大概可以打贏一兩名的流民罷,略等於無。

奈何徐羽負傷,雖說經過了救治,但也不可能立刻就能生龍活虎的上陣砍殺,因此只能是調整了一下,但是這樣也導致了諸葛亮有可能將會面臨更多的危險。若是不小心,就別說敗退了,甚至自家小命都玩完。富貴險中求,每個人都知道這句話,可是真當身臨險境時,絕大多數人都會退縮,真正能勇敢的迎上去的人畢竟是少而又少。

諸葛亮多次權衡過利弊,可是當最終決定之後,他還是有些緊張。

廖化在一旁多少也能察覺到諸葛亮的緊張,便說道:『孔明在此調配流民就是……若是不妙,便可速退……』廖化的意思很明確,若是他拖不住曹軍,那麼就讓諸葛亮快走。讓這些流民去延緩一下曹軍的腳步……

『吾等撤離,曹軍必追!』諸葛亮按捺住緊張,極力讓自己的神態顯得輕鬆一些,『若某所料不差,便是騎兵先至,步卒隨後……若是曹軍見流民者眾,必然驅而掩之,亂吾等兵陣,吾等若是於此待擊,恐多有難。』

廖化同意諸葛亮的意見,說道:『故而當迎擊之!』

『正是。』諸葛亮點頭。

『那麼……應何以對?』廖化問道。

諸葛亮將目光轉向了一旁的丹水。

曹軍果然發動了大規模的追擊……

在曹軍佔領了樊城之後,關於要不要繼續追擊,也是相互爭執了一番。主帥夏侯惇有些猶豫,年輕的將領曹休表示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必須追擊,曹仁麼則是擔心可能有陷阱。

對於曹軍來說,能夠擴大戰果自然是不錯,可是如果說窮寇猛追遭遇到了埋伏,那麼自然就不美了。曹操當年追董卓,也是一把梭哈然後輸了個精光,夏侯惇和曹仁都在場,所以相對來說比較傾向於謹慎。

可問題是曹休不樂意。

曹休不樂意的根本原因,並不是,嗯,也不能說完全是處於私心,畢竟要是真的掩殺得這一支驃騎偏軍丟盔棄甲四散逃離,即便是不能取敵將首級,也是對於曹操大局大有裨益的,只不過在這個大招牌的掩蓋之下,曹休多少還有些爭功的小心思。

雖然說在對抗江東的時候,曹仁和曹休聯手將江東兵擊敗,也算是大功一件,但是這個功勳麼,基本上是曹仁為主,曹休為輔,而且這個為輔的功勞之中,還要分出去一些,算上胡騎的那一部分,所以真正落到曹休頭上的,並不能算是很多。而現在麼,胡騎返回去配合曹操,曹休到了襄陽配合夏侯惇,可就是這樣一趟下來,曹休竟然在樊城左近連連吃癟,不僅沒有得到什麼新功勳,甚至損兵折將!

讓曹休如何能夠嚥下這口惡氣?

有意思的是,正常來說,在船隻被焚燬大半的情況下,夏侯惇自然就遲疑猶豫,這很正常。而大將曹仁持保守態度,即便是曹休強烈提議,大機率也會偏向於曹仁的意見,可是曹休說了一些非常關鍵的話語頓時改變了最終的決定。

『昔日戰江東,首級累京觀,屍骸堰當陽,江東自膽寒!』曹休看著夏侯惇和曹仁,拱手而道,『而如今,雖說子孝叔叔三箭退賊兵,然驃騎之兵折損不多,不足以痛徹心扉,若是賊心不死,捲土重來又當如何?』

夏侯惇和曹仁對視一眼,然後皆沉默不言。

在某些方面來說,曹休之言倒也沒有錯,畢竟從最初到現在,和驃騎交手基本上都是處於下風,好不容易,嗯,也不能說當下就佔據了優勢,總歸是稍微扳回了一些,然後就這麼放棄繼續擴大優勢的機會……

『更何況樊城之中尚餘百姓眾也,賊將卻是輕退……』對於這一點,曹休有些不屑的說道,『若某守城,便有這些百姓,至少多守十日!如此輕易言退,或是其有變故,或是賊將膽怯!縱然退一步說,假其以仁德為名,少欲犧牲,故而退之……呵呵,若真如此,此等婦人心境又如何能將兵?!』

『此地荊襄要害,若是某易地而處,便是戰至一兵一卒,亦盡力拖延時間,以成大局!』曹休侃侃而談,『據城而戰,少則一換三,多則一換五,此等地利,便是輕棄!若賊兵戰意堅決,以三千兵,折換吾等萬餘人,又可拖延時日,何不為之?如今敵將顧惜生死,不敢決一死戰,棄城而逃,由此可見,驃騎此軍,已無戰意,此時不追,便待何時?』

有道理麼?

似乎聽起來很有道理。

於是曹軍便以曹休統領騎兵為先鋒,曹仁帶著步卒在後,開始了對於諸葛亮等人的追擊。為了在山道沿著丹水行軍輕便,曹休將重甲放在了樊城,轉換成為輕甲狀態,就是為了加快追擊的速度,反正在曹休看來,諸葛亮等人已經是嚇破了膽,並不會有太大的威脅。

然而實際上,曹軍追擊還沒有到達無名塢堡,便受到了廖化等人設下的陷阱伏擊……

三十名的曹軍騎兵出現在視野之中,看起來很是小心,最先的兩名騎兵一手挽著韁繩,一手持長戟,速度不快也不慢,保持著警惕,似乎隨時準備應付各種突然變化。

忽然之間,一匹曹軍戰馬便是前腳一陷矮了半截,然後就聽到令人牙酸的咔嚓聲,頓時翻倒在地,將馬背上的騎手摔了個老遠!

『有埋伏!戒備!』

『敵襲——』

悽慘的吼叫聲中,曹軍呼喝著,然後迅速做出了戰鬥的狀態,眼睛瞪得大大的,持盾的持盾,舉弓的舉弓,瞄著四周,觀察著每一塊光影的變化動靜。

然而一切都靜悄悄的,原本曹軍兵卒料想之中如蝗的箭雨,寒光的刀槍並沒有出現。山嵐微微,山林之中,樹梢緩慢且從容的搖曳著,一隻老鴉從天空飛過,嘎嘎嘎的似乎在嘲笑著曹軍的小題大做。

『怎麼回事?!』

從佇列之中,統領這一支前軍的曹軍騎兵曲長見到周邊一切安靜,似乎並沒有什麼危險,便撥開了護衛到了前方,詢問出事的曹軍騎兵。

『俺,俺也不知道啊……』

倒黴的曹軍騎兵被摔得鼻青臉腫,臉上和胳膊上蹭破了皮,血淋淋的看起來多少有些狼狽,但是並不致命,同樣的,躺倒在地上哀鳴的戰馬也沒有死,只是前腳折斷了……

『淦!』曹軍曲長翻身下馬,檢視了一下,頓時忍不住跳腳罵了出來,『這是該死的驃騎兵卒搞的!專門用來陷馬腿的!這裡,這裡也有,還有……』

曹軍曲長忍不住一邊罵著,一邊左右看著,指點著,『這邊也不能走,前面也……』

曹軍曲長還未說完,一側山林的草木之中便是晃動了一下,一根弩矢從樹影之下飛出,轉眼之間就扎進了曹軍曲長胸腹之間!

或許曹軍曲長不下馬指點,也不會成為驃騎狙擊的目標,有可能死的是另外一個倒黴蛋,可是他偏偏表露出了與普通兵卒不同的行為特點,頓時就成為了散出來埋伏的狙擊手的最佳目標。

曹軍大駭,在下意識的又是一陣舉盾的舉盾,持刀的持刀戒備之下,半響之後沒有等到後續的攻擊之後面面相覷,便有憤怒的大吼起來,謹慎的舉著盾牌逼迫向了弩矢發射方向之處,卻已經人去樹空,了無痕跡。

雖然說太陽高懸在空中,但是山林樹木陰影之下,還有很多地方隱藏在黑暗中,草木搖曳之下,似乎都在不懷好意的朝著曹軍陰森森的在笑。

如此詭異的局面讓失去了基層指揮官的曹軍頓時發生了分歧,有些人認為這只是偶然的問題,曲長之死只是意外,不能因死了一個人就而停下,若是就此折返就意味著沒有完成軍務,怕是要被責罰,而另外的一部分則是覺得這一定是驃騎人馬的埋伏,前面說不得還有更多陷阱,必須先回去稟報曹休。

不同的意見導致了不同的結果,堅持要前進的帶著十幾人向前出發,然後立刻遇到了新的埋伏,被猛然間從山林之中衝出的廖化等人輕易的收割了人頭,將還能行走的戰馬全數都帶走了,只剩下一地的狼藉。

而後撤的那些,果不其然被曹休當眾責罰,表示其不僅是失其主,還擅自撤退,要不是看在還可以戴罪立功的份上,便是定斬不饒,然後急急的又是往前趕,卻在半路上又再次遭遇到了新鮮出爐的陷馬腿的小坑!

這些小坑,傷害其實並不大,但是侮辱性較強,曹休頓時大怒,又是將那名承擔前鋒責任的隊率抓來鞭了二十。畢竟這些原本承擔著偵測和探路的前鋒部隊,不僅是沒有完成偵查標記的任務,還逃了回來,沒有當做逃兵斬殺,曹休已經是非常的剋制了。

曹休一面就地列陣,一面下令讓兵卒對周邊的山林展開搜尋,但是一無所獲,雖然有發現一些活動的痕跡,可是並沒有抓到或是撞見這些埋伏的驃騎兵卒。戰馬並不能進山林,而步行追擊的速度自然也就趕不上那些已經撤離的驃騎兵卒,曹休也不可能丟下前方的目標在山林之中耽擱太多的時間,最終也就只能是怏怏而歸。

曹休一面加強警惕,一面派遣兵卒再次到前方偵測,可是旋即前出的部隊就傳來了一個不幸的訊息,在前方山道上最先的那一批十餘人的曹軍騎兵全軍覆沒。而在曹休抵達了事發地點,還沒有查勘清楚,前方又是傳來噩耗,再次受到了伏擊,三十餘人折損近半,曹休氣得七竅生煙,但是心中也不免升騰起了一些寒意。

曹休害怕再次分兵中了埋伏,便是步步為營,不再派遣小隊前行,而是將部隊分為前後兩個部分,輪番追擊,對於山林之中有任何的風吹草動,便是先一輪箭矢招呼過去,然後騎兵呼嘯著進行清剿。

此番作為下來,固然也取得了一定的效果,殺傷殺死了一些驃騎兵卒,但是曹休自身的損傷卻是數倍!

樹林光影之下,絆馬索和割頭絲讓曹軍騎兵防不勝防,到了後面甚至都學乖了,一旦進入昏暗的樹林,必然是一人舉長戟在上空虛撈,另外一人在地上斜劃……

即便是如此,曹休追擊的速度不由得被大大減緩了。

廖化並沒有強攻,他只是在利用對於這一帶地形的熟悉優勢,不停的騷擾和偷襲曹休,畢竟雖說雙方都是沿著丹水在行軍,似乎隨處都可以停歇修整,但是實際上並不是所有的地形都適合飲馬,平坦的區域總歸有限,因此這些地方自然就是廖化重點照顧的區域。

曹休每一次的休整,都會有幾個,十幾個曹軍失蹤或是死亡,驃騎兵馬似乎是不知疲倦的,無時不刻的在山林之中窺視曹休等人,只要有曹軍落單,便轉眼之間就會受到襲擊,傷亡人數雖然不多,卻嚴重影響了曹軍計程車氣。

曹休幾次想要設定誘餌,甚至不惜冒著風險想要引誘廖化,但是廖化並沒有上當,他不像是徐羽,看見敵方大將就挪不動腳步,而是謹慎的執行著諸葛亮的計策,反覆的對曹休不對進行騷擾,只有在確定可以一鼓作氣吃掉曹軍零星部隊的時候才會發動猛攻,然後轉眼之間就撤離,讓曹休防不勝防,想要追又怕再次中陷阱,進退為難。

如果曹休有大於廖化數倍的兵力,那麼曹休可以不計損傷的窮追猛打,甚至可以壓得廖化即便是用了這些招式,也是被追殺得惶惶而逃。可問題就是曹休的騎兵數量並不多,再加上想要追求速度又卸了重甲,在這彎曲崎嶇的丹水河畔,小規模戰鬥之下,兵卒之間的技能差距就被放大了……

曹休手下的騎兵便只是騎兵,下了馬便是傻子一般,若是沒有基層指揮官,有時候遇到襲擊了都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

驃騎騎兵麼,但凡是一年以上的老兵,幾乎是全能手,每年一度的全軍比武,勝利的一群傢伙可以到長安去見驃騎,吃香的喝辣的,進修深造,還很快就會得到提升,再加上漸漸普及的軍事教育,職業兵的福利待遇,使得驃騎之下的兵卒,甚少出現那種只會叫一聲動一下,完全被動式的情況,大多數兵卒都是自動自發著學習著更多的戰鬥技能,甚至在訓練之餘還自己加練。

大規模兵卒拼殺的時候還察覺不太出來,而人數越少,越是小規模戰鬥的時候,這種兵卒之間的差距就越發的明顯。驃騎兵卒會喬裝隱藏,會強弩狙擊,會挖掘陷阱,甚至都懂得一些如何自我包紮救治的本事,而曹軍一旦受傷,便只會抱著傷口死命慘叫……

雙方在山裡展開了拉鋸戰,曹休咬著牙且戰且進,而廖化神出鬼沒,抓住一切可能的機會打擊曹軍,使得曹軍整天處於緊張之中,每時每刻神經都崩得緊緊的。

一個人如果一段時間神經緊張,問題不大,但是每時每刻都神經緊張,要麼到最後就變成了鹹魚,躺倒任人拖拽,要麼就會有些過度反應。於是乎在曹休當夜修整紮營的時候,明明防禦措施做得極好,連廖化都找不到進攻的破綻,偏偏曹休自己營地之內的兵卒,不知道是因為夜間老鴇怪叫,還是什麼其他驚嚇,竟然半夜嚎叫著敵襲,差一點造成營嘯,若不是曹休反應迅速,控制得當,怕不是不用廖化繼續進攻,便是全軍潰散了。

再這樣的局面之下,即便是心氣極高的曹休,也無法繼續強行追趕,只能是扯下臉皮來回頭去請曹仁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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