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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惇盯著蔡瑁,『德珪不妨細細說來……』

蔡瑁點頭,臉上一點都沒有悲切之情,反倒是透出了一些喜悅。昨夜襄陽城中一片紛亂,不管是夏侯惇還是蔡瑁,都以為是在城中的暗子被劉表發現,不得不進行了反抗所造成的,所以儘管是沒有什麼希望,也很意外,但是也盡力去配合一番。

軍隊從集結到出陣,多少是要有一定時間的,而等夏侯惇蔡瑁帶著兵卒逼近襄陽城的時候,城中的喧囂和紛亂就已經在變小了,所以夏侯惇和蔡瑁就沒有立刻下令攻城……

果然不久之後,襄陽城頭上就掛出了人頭,夏侯惇和蔡瑁以為城中內應被斬殺,也就沒有配合進攻的必要了,所以也就撤軍回營,但是今日早上蔡瑁仔細分辨之後,竟然發現這些懸掛出來的人頭數目明顯不對,而且多數都不認識!

若是一般時間,蔡瑁也未必會記得手下兵卒的相貌,但是這襄陽城中的暗子,是蔡瑁特意佈置的,可以說不僅是見過面,而且還用得是比較類似於心腹的人,自然多少印象深刻一些……

同時,這些人太多了,粗粗一數,大概也有百人之數,但是蔡瑁為了隱秘,根本就沒有安排這麼多的人!畢竟人數越多,就約有暴露的風險。

當清晨的陽光照在襄陽城懸掛出來的這些人頭上的時候,蔡瑁卻覺得很陌生,這些人他不認得,這些人不是他之前安排的暗子!

那麼就意味著,蔡瑁在襄陽城中的暗子,很有可能並沒有死,甚至還沒有暴露!

昨夜被劉表找出來殺死的,是另外一批人……

蔡瑁不知道這些人究竟是誰,是什麼原因暴露出來的,但是隻要他在城中的人手還沒有死,那麼也就意味著原本的計劃還可以繼續用!

『德珪此言當真?』夏侯惇盯著蔡瑁。事關重大,即便是夏侯惇相信蔡瑁不至於在這個問題上說謊,還是忍不住多問一句,確認一下。

蔡瑁肅容,拱手說道:『在下怎敢誆騙將軍?在下主要人手乃隱於山中,而城中僅安排了五十好手,分做兩處,各有統領,非得某令不得妄動,怎會被老賊輕易查出?昨夜必然是他人所致,絕非在下所屬。』

夏侯惇臉上也不免浮現起了笑容來,大笑道,『德珪果然乃主公福將也!老賊紛擾一夜,當以為已經肅清城內……哈哈,哈哈,屆時定然難以防備!』

夏侯惇之前寬慰蔡瑁,但是夏侯惇心中也是焦慮。圍攻襄陽,當然夏侯惇最終還是有信心可以將其攻克的,時間長短而已。問題是曹操當下最需要的就是時間,如果說真的圍了一年半載才取了襄陽,那麼進攻荊州的意義何在?消耗的人力物力財力又怎麼能夠得到補充?

而現在,既然蔡瑁在城中的暗子沒有被劉表察覺,那麼原先的計劃就可以繼續推行了……

見到夏侯惇大笑,蔡瑁也是鬆一口氣。

在這一點上,蔡瑁和夏侯惇的目標是一致的,都不希望將襄陽,或者說荊州北部,打殘廢了,越早攻下襄陽,越早平定戰事,那麼自然是越好。

夏侯惇沉吟了片刻,忽然下令道:『來人,傳令,準備攻城!』然後夏侯惇又轉過來對著蔡瑁說道,『既然如此,亦當假戲真做……』

蔡瑁一愣,旋即恍然,說道:『正應如此!』

於是乎,在隆隆的戰鼓聲中,蔡瑁站到了陣前,先是指手畫腳的表示了一番對於城頭上的那些『蔡氏子弟』被劉表斬殺的悲痛,然後又是按照慣例宣揚了曹軍政策,只追究老賊劉表,若是有人願意棄暗投明,必然重重有賞等等……

……( ̄o ̄).zZ……

在襄陽南面,在山林之間的草深之處,曹洪正帶著曹軍騎兵,正在林中小憩。

擊敗了甘寧的水師之後,不僅是代表著曹軍免除了受到水路的威脅,可以挺近到襄陽城下,也同樣意味著曹軍可以藉著僅有的一些船隻進行小規模的轉運,越過襄陽,到達襄陽的南面區域之中來。

從某個方面來說,如果不是之前有驃騎將軍對於騎兵的作戰示範,曹操當下也不會有這麼激進的想法,就像是孫臏的下駟撩陰腿,一開始只是孫臏用,後來大家都在用……

光武以來,因為對於幷州涼州的放棄主義,再加上匈奴退居二線,鮮卑大王檀石槐壯志未酬身先死,使得東漢長期處於一個相對來說只要龜縮,便是可以當做沒發生邊境問題的狀態,對於騎兵的建設和使用,戰術技巧的開發和創新,也相對於比較停滯。

直到驃騎將軍斐潛的橫空出世,大大改變了騎兵只能是配合步卒進行戰鬥的局面,下鞭腿,撩陰腿,變著花樣湧出來,不管是一旁觀戰,還是身有體會,在感覺到了蛋蛋的悲傷的同時,也自然發覺這樣的招式犀利,確實好用……

既然打不過,那就加入罷!

這一次兵進荊州,對於騎兵的使用,曹洪自然也是深有感觸。

曹洪坐在石頭上,手裡捏著一塊幹餅子撕扯著。餅子很乾,也很硬,扯起來就像是石頭一般,再加上因為是雜糧磨製的,味道麼,自然很是一般,但是這樣的餅子只要保持乾燥,就可以放較長的時間,也是曹軍騎兵配備的軍糧。

不遠之處,山林中小溪之處,曹軍騎兵有的在刷馬餵馬,有的乾脆就將馬鞍從馬背上取了下來,作為靠背斜躺著睡覺,陽光從樹木的縫隙處散落下來,林中處處都是斑駁的光點浮動,伴隨著低低的馬嘶人聲,反而顯得加倍的安靜,多少有些戰爭當中少有的寧謐氛圍。

進攻襄陽城,騎兵自然是不可能用於攻城戰,所以越過了漢水南下突襲當陽,一則是破壞當陽橋,給與在南方囂張得不行的江東兵一個警告,另外一方面麼……

林子外面傳來馬蹄聲響,沿途都有曹軍招呼聲次第而進,伴隨著草木晃動,斥候外出偵查歸來了。

曹軍斥候,顯然也是老兵油子了,翻身下馬之後,先是左右看了看,找到了曹洪身影所在,便將馬韁繩丟給了一旁的休憩的兵卒,然後便一邊摘了兜鍪,一邊上前稟報道:『這些流民走得也太慢了,老子恨不得都上去拿鞭子抽!現在才到了宜城……』

曹洪點了點頭,問道:『宜城那邊如何?』

斥候回稟道:『沒敢貼的太近……遠遠的看了,依舊是四門緊閉,裝作死人一般,動都不帶動的……我看麼,這些流民,宜城肯定也是不敢收,肯定還是會到襄陽來……』

曹洪目光微微閃動,然後說道:『有沒有見到江東兵?』

斥候搖頭,『一點痕跡都沒見到。』

『知道了,先下去休息罷。』曹洪揮了揮手。

宜城,在襄陽之南二百里左右,若是正常行軍,四五天也就到了,但是流民麼,走得極慢,隊形拉得又長,就像是拉稀一樣,斷斷續續,看著好像沒了,頓一頓之後又有了,所以真要等流民經過了宜城,到了襄陽南面,至少還需要七八天的時間。

而這個時間,無疑就是最難熬的。

硬攻襄陽麼,不是不可以,但是損失自然是很大,正常來說,如果不是到最後一步,曹洪和夏侯惇都不會選擇用攻堅蟻附的手段。

若是混進流民之中……

讓曹軍當中的這些北方人,裝成是荊州口音的流民自然裝不太出來,很容易出現破綻,但是如果這些流民都是真的,只是其中有一部分是假的呢?

江東兵卒在南郡的掠奪,無疑就給曹軍創造了一個條件,只要將江東兵掠奪而去的人口攔截下來一部分,自然就可以成為了流民,而混在流民之中的人有意無意的推動下,這些流民就會從南郡到襄陽來,為曹洪和夏侯惇創造出一個契機來。

既然計劃沒有什麼額外的變化,那麼現在,剩下的就是等待時機的到來。

……wow~⊙o⊙……

大漢西域。

此時也有人在等待時機。

一支前後拉出兩裡多地的駱馬隊,頂著炎炎烈日,就象一條蜿蜒爬行的巨蛇,在荒無人煙的戈壁灘之中緩緩前行。

湛藍的天空中,太陽驕橫的在發威,將四周的雲彩都嚇跑了。

戈壁上零星的左邊一點樹木,右邊一點灌木,都在太陽的淫威之下低下頭,瑟瑟發抖。遠處天空之中似乎有幾隻蒼鷹還是禿鷲,盤旋了幾圈之後,似乎也是被太陽擊退,不敢再次侵襲他的地盤。

遠處兩三名騎兵賓士而來,當先一人的三色認旗在其背後豎起,在風中招搖著。即將抵達駱馬佇列的時候才漸漸放緩了速度,然後對著駱馬隊當中的一名年輕士官稟報道:『高都尉!前面軍寨說寨裡的糧倉已經滿了,讓我們轉道去古阿列寨!』

年輕的高都尉頂了頂頭上的兜鍪,露出一雙銳利的眼眸來,臉上盡是汗水和灰塵共同描繪的抽象畫,左邊一道右邊一撇的,在右臉頰上有一道可怕的暗紅色傷疤,從髮鬢劃過顴骨一直延伸到鼻翼。似乎是受傷的時候沒有得到及時處理,導致肌肉生長恢復的時候有些參差不齊,連帶著右半邊的臉都有些緊繃的樣子,多少有些猙獰之色。

高都尉冷哼了一聲:『吾等奉令,押送兵糧至此,不是去什麼古阿列寨!轉送至他處,與前令有違,無法執行!』

『啟稟都尉,後續兵糧給養,前進送至古阿列寨,是高將軍三日前下達軍令……』

『拿來我看!』高都尉伸出手。

傳令兵連忙從懷中取出一個木牘來,兜過戰馬擰身交手遞過來。

木牘並不是高順下發的軍令原本,而是前方屯糧指揮軍侯重新抄寫的高順軍令副本,然後註明了是給高都尉的軍令副本,同時加蓋了他個人印章。

高都尉檢查了印綬標識,沒有什麼問題。那麼既然是新變更的軍令,那麼就自然按照新軍令執行。

『古阿列寨在那個方向?』高都尉一邊將木牘收進自己的革囊當中,一邊問道。

『西北方向!』

『怎麼走?可有道路圖輿?』

『有,他們還派了一個嚮導……』傳令兵轉頭呼哨了一聲,招了招手,然後又說道,『在下已經問過,從這裡向西北有一處淺灘,有個湖泊,還有暗河,可以提供修整,再從那邊往西北,就可以抵達古阿列寨……』

高都尉點了點頭,然後雙腳用力,在馬背上直立起身,轉頭四下看了看,然後豎立起一個拳頭,在空中搖晃了幾下:『傳令!全軍停止!』

『傳令!全軍停止!』

『全軍停止!』

一層層的號令慢慢的向前向後傳遞出去,然後煙塵飛揚之中,整個佇列漸漸的也停了下來。戰馬噗嗤噗嗤的噴著響鼻,在地上刨著蹄子。駱駝則是默不作聲的磨著牙反芻,反正這些大傢伙似乎無時無刻都在吃東西。

『倔石頭!』高都尉大喊道,『過來!』

軍隊之中,叫石頭狗蛋的有很多,但是倔石頭麼,就那麼一個,脾氣又倔又臭,就像是茅坑裡面撈出來的一樣。『你帶著小隊,跟著他,在前面開道!尤其是淺灘周邊,都給我檢視明白了!』

『屬下遵令!』倔石頭招呼一聲,帶著小隊,然後跟著嚮導就轉向西北而去。

高都尉挽著馬,看著倔石頭帶著走了,抿著嘴,順著隊伍延伸的方向眺望遠方,似乎是在思考著什麼,又象什麼都沒有想。

高都尉,原本是冀州人,至於為什麼能到了西域來,倒也有幾分令人費解。據兵卒私底下議論說,高都尉家中還曾經出任過兩千石,只不過也不知真假,反正沒見高都尉自己說過這個事情。

比起家族來說,大頭兵更感興趣的是高都尉的武勇,據說高都尉當年是空手殺了兩隻狼,然後被呂大都護撞見了,所以才一眼相中了的,當然,也有人說不是狼而是空手殺了一隻虎……

還有人說高都尉身上有神佛庇護,有金光護體,所以才可以降狼伏虎。西域受到佛教的侵蝕比大漢更早更厲害一些……

在西域,武勇超強的人有很多,必然像是天天黏在呂布身邊的那個允二愣子,發起橫來的時候,真沒幾個能按得住,但既要懂得文書,也有武力的,就不多了,因此這也是高都尉能夠迅速成為了中層士官的一個重要原因。

不過對於這些議論,高都尉倒也沒有多在意,他更在意的是駱馬隊的安全。

大軍未動,糧草先行。

烏孫一直以來對於呂布這個新上任的西域大都護不是很感冒,一方面是因為自從東漢之後,漢朝對於西域的控制力就飛速衰減,原本制定出來,並付出了無數人力物力的大、小昆彌相互制衡的策略也是宣告放棄,烏孫重新統一成一家,不再分有大、小昆彌,在脫離了大漢控制之後,也漸漸的察覺到漢人對於烏孫的這種挑撥離間的手段,自然是多了不少的厭惡和憎恨。

另外一個方面的原因是烏孫之西,便是康居。康居原本是大月氏,也就是允戎分裂出來的一個部落,但是在北匈奴西遷的受到了很大的衝擊,而這些北匈奴自然也帶來了對於大漢的仇恨……

因此呂布要征討烏孫,其實在烏孫背後,還有膨脹起來的康居。在歷史上,康居最後因為和貴霜的爭鬥而衰敗,但是這個時間點上,康居還是很驕橫的。其實和大多數的遊牧民族一樣,弱小的時候恨不得見誰都搖尾巴,一旦覺得自己實力強大了,便是看見誰都齜牙。

高都尉之下,帶著的人馬,原先就不滿員,並且從三月份開始,就負責糧秣給養輸送任務,來往奔波再加上勞累疾病,幾趟差事下來人手總有一些缺損,還有和烏孫的遊騎斥候,戈壁之中的馬賊盜匪短兵相接,又傷亡了幾十人,因此實際上現在高都尉帶著的人也就二百多人而已。

這個數目,如果是在安全路線上護衛糧草轉運,當然也沒什麼太大的問題,但是如果說脫離安全的路線,到新的運糧地點去……

古阿列寨,高都尉之前也聽過,那是高順將軍前段時間突進攻下來的,算是烏孫的前線基地了,所以從這裡到古阿列寨,基本上來說就等於是進入了烏孫的領地,隨時可能遭遇烏孫的騎兵。

雖然有原本前進軍寨派出的嚮導來指引道路,在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一片地區也是大漢軍隊實際控制的區域,但是高都尉一來顧慮手裡的兵力不足,二來從原本軍寨到新的運糧點這段路又從未走過,所以更是需要小心謹慎。

高都尉一面撒出偵騎查探訊息動靜,一面約束著糧隊壓住行軍速度保持隊型,緩緩向西北逶迤而行,心中不由得升騰起一個念頭來,這一次,自己這一隊的運糧兵,究竟算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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