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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的計劃麼,自然是能夠一口氣拿下荊州,畢竟荊州富庶多年,並且人口眾多,在劉表的統治之下,也算是安定了多年,對於如今飢渴無比的曹操來說,無疑就是一劑大補之藥。

雖說拿下荊州也意味著曹操和斐潛全面接壤,若是一旦開戰,便是再無迴旋的第三方餘地,但是如今的曹操,若是不拿下荊州,也就等於是要用自家的產出來還債臺累累,這麼多年刷出的『信用卡』額度了,若是一旦爆了,後果不堪設想。

所以,曹操取荊州的心思是非常強烈的,再不濟也要掠奪大量的物資和人口,以補充豫州冀州的虧空,當然如果能夠一口氣吞併,自然就是最好。

只是曹操沒想到,這才剛剛進行了第一步,就收到了江東也出動的訊息……

這能忍?

要知道原本荊州江陵頗富,劉表雖說重用蒯氏,但是也不願意到蒯氏的底盤上受其挾制,所以才選擇了襄陽,開發了荊北地區,因此整體上來說,江陵財富幾乎就可以算是荊州的三分之一!

現在江陵居然被江東那個二傻子給出兵吞佔了?!

曹操接到這些訊息的時候,幾乎都要原地爆炸。就像是曹操他一路防著斐潛蹲草叢,上路中路每到一處都插了眼,結果沒想到是原本在下路打野的繞過來偷塔了……

曹操立刻令于禁領兵往新城,準備側襲江東,配合荊州作戰。

但是曹操他的麻煩不僅僅是在江東……

大漢末年的當下時代,因為基本上政治中心都是在豫州冀州司隸一帶,而這一片的區域大多數都是陸地,水面上基本上是以運輸為主,所以並沒有開發什麼水面打擊艦船,大部分都是運輸艦,兼顧一些水面作戰。因此曹軍的水軍,其實是很差的。

再加上于禁畢竟是偏軍,真正要攻擊還是要正面大部隊的配合,所以對於荊州的影響,暫且不論。

回過頭說曹洪率軍殺入了襄陽北大營,因為劉琮臨機未能決斷,延誤了戰機,導致襄陽北面的防線崩潰,被迫憑藉城牆進行防守。

曹洪一面鎮壓收攏原本襄陽北大營的兵卒,一面等待後續增援的到來。曹操要吞併荊州,自然也不可能只是派遣曹洪一人,夏侯惇作為中軍主帥,也剛剛攻克了新野,正在趕往樊城的路上。

襄陽三水彙集,大體上是呈現一個『Y』字的模樣,從左邊一條從西北到東南,是漢水,也算是主流,東北方向那一條則是比水。曹洪蔡瑁就是從右邊比水而來,而襄陽西北方向,隔著一條漢水的樊城,原本則是襄陽北面重要的防禦陣地。

若是想要控制荊北地區,襄陽和樊城缺一不可,兩座城池就像是卡在漢水兩岸的卡子,缺少一個,都會使得效果大減。

此時在樊城之中,也不是無人值守,只不過是劉磐這個二流都不靠邊的將校而已。甘寧逃到了樊城的時候,就立刻要求劉磐前去援救襄陽

但問題一是樊城之中兵馬也不多,第二個是新野已失,曹軍洶洶眼看就要兵臨樊城,都去援救襄陽了,樊城怎麼辦?

甘寧和劉磐都清楚,曹軍雖說是從比水奇襲襄陽,但是並不代表者曹軍就會放棄對樊城的進攻,因為樊城在襄陽的上游,距離襄陽也太近了,若是曹軍置之不理,從樊城出發,不管是援救襄陽,還是襲擊曹軍糧道,都是相當的便利。

同理,如果說曹軍佔據了樊城,那麼也可以將其作為據點,不管是運輸糧草,還是前線替換修整,也是極佳的位置。

面對劉磐不願出兵救援,甘寧也是口氣嚴厲,說你劉磐既然歸屬使君,使君當下有難,自當奮力戎行,陣前效力,莫說曹操大軍前來還能不能守住樊城,即便是守住了樊城,襄陽有失,那麼光有樊城有個什麼用?此次曹洪奇襲,正是立足未穩的時候,若是不肯出兵援救,難道等曹軍大軍匯合,前後夾擊的時候再出兵麼?

到時候真的襄陽隕落,曹軍甚至不用一兵一卒攻打樊城此地,也會使得城中自潰!到時你有是如何守?腦袋清醒點吧!

按照原本的計劃,劉表是安排次第而戰,文聘在陸路上抵抗,而甘寧帶領水軍巡遊漢水,結果沒想到的是蔡瑁帶著曹洪走了比水,打了一個措手不及,然後襄陽橋失守,襄陽北大營又被攻克得那麼快,使得甘寧原本要退往水寨的計劃也被打亂,不得不到了樊城。

甘寧現在的想法是劉磐帶著兵卒走陸路,卡住襄陽橋,而甘寧他自己偷偷趁著襄陽橋被吸引注意力的時候,潛過去,抵達水軍營寨,然後帶著水軍逆流而上,水陸夾擊,再加上襄陽城中的守軍出擊,定然是大破曹洪。

當然,想要執行這個計劃,速度就一定要快,否則等曹軍大部隊前來,曹洪後援穩固之後,就沒有效用了。

劉磐被甘寧一陣怒罵,誰說是多少有些憤怒,但是狠狠的喘幾口氣之後,也不得不承認甘寧說的有些道理。

『甘將軍……』劉磐沉吟半響,說道,『非某怯戰,不敢援救主公……嗨!請甘將軍移步……』

劉磐站起身,帶著甘寧繞過了廳堂之內的屏風。

甘寧一看,不由得一愣,旋即轉頭看向了劉磐。

劉磐則是微微點了點頭,嘆了口氣……

……(*⊙~⊙)……

即便是曹操孫權侵佔侵吞荊州的心情多麼迫切,但是奈何這個時代軍隊運作也並非是可以瞬間轉移的,即便曹操自有全地圖轉移的天賦,也僅僅只能用在自己身上,用不了其他的地方,所以雖說三方都是軍情急迫,但是恍惚之間,又是過了三四日。

襄陽城下,曹洪和劉表對峙。

自從劉琮『親臨』城門樓督戰,發出了城在人在,城亡人亡的口號之後,確實是也使得普通的荊州兵卒計程車氣回覆了不少。對於這些普通荊州兵卒來說,既然劉琮都『捨得』,都『豁出去』了,那麼自己又有什麼捨不得的?

因此曹洪在略微試探了一下之後,見襄陽城頭有序穩定,也不確定自己這些兵馬就一定能夠攻克襄陽,所以固然知道蔡氏有些手段,但是也一直沒有動用,就這麼僵持了下來。

太興四年,六月甲戌,黃昏時分,紅日將落未落之時,旋即如同三日並列於漢水之上,高數丈,天宇暗而復明,凡見者無不驚駭。

正在對峙的雙方兵馬,因此都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恐慌和混亂。其中劉表令文聘守住城頭,在城中關閉各坊,嚴禁走動,而城外的曹洪原本也連忙命令收兵回營,嚴守不動。雙方軍心動盪,兩相停戰……

而大漢之中也並非只有在襄陽之處,才看到了天有三日的景象,很多地方也看到了,而影響最大的,自然就是許縣。

天子劉協匆匆召集眾臣,商討此事。

荀彧倒是一如既往的穩定和平靜,拱手而言道:『回稟陛下,此乃幻象也。不足為念。』

劉協雖然聽荀彧這麼一說,心中多少好受一些,但是依舊有些不舒服,便問說既然人人都可以見得到,又怎麼說是幻象呢?

荀彧朗聲而言:『天道有常,日亦如是。旦則日升,暮則日落,安有復日之理?不過是天高雲繚,觀之有幻而已。如人映於鏡中,觀之如復也。市井之言,多有傳訛,當清者自清,明者自明。』荀彧雖然本意還是求穩,安慰劉協,他也不知道所謂的『幻日』天象究竟原理如何,但是這一番的說辭,竟然也有些接近於事實真相了……

劉協長這麼大,第一次碰見這樣的事情,有心刨根究底問個清楚,只不過見到了荀彧一臉正色,也知道這種事情,未必像是荀彧所言的那樣簡單,於是乎忍了下來,便以荀彧所言作為官方的標準答案,公佈於眾。

然而就像是大多數官方公示,都會有老百姓在私底下猜測一樣,劉協公佈出來的答案,顯然並不能滿足『廣大人民群眾』喜好八卦的心思,因此在山東士族之中,便有了另外一種說法……

『天既示此,其無別兆乎?』

『《春秋·運鬥樞》有曰,「主弱,公侯狡猾,起莫能匡,則日並照」是也……』

『是了,《河圖》亦有云,「日不照,月不消,山吐泉,火燒林」,又曰,「兩日照天下,民飢」,如今三日並行,恐怕是……』

『《春秋·潛潭巴》曰,「兩日並出,地裂水不流」啊!如今三日出於漢水,怕是這……這……唉!』

『何嘗不是啊!某記得《孝經緯》有云,「夏時,兩日並出。讖曰,桀無道,兩日照,夷山亡,龍逢誅,人民散,郊社墟。」如今天下情形,豈不正如此讖!』

『兄臺所言甚是啊!今日翻看《京房佔》,其中亦有提及此事……真是令小弟驚駭莫名啊……』

『《京房佔》所言如何?』

『小弟不敢講,不敢講……』雖然嘴上這麼說著,卻從袖子裡面抽出了一卷書簡。

旁人一把拿過,然後上下尋找起來,片刻之後便是拍案道:『是了,便是此處!「二日、三日、四日、五日並出,此謂爭明,天下兵作!」君明公果然是天地奇才,百年前便預知今日!』

『嘩嘩……』

『喳喳……』

這些士林子弟,所議論的些什麼《運鬥樞》、《潛潭巴》等等這些看起來非常帶有中二氣息的名字,其實都是在漢代甚為流行的讖緯之書。這些讖緯之書透過各種匪夷所思的聯絡,將各種異常、或是正常的天地變化和政治聯絡起來,企圖以此來證明其預言性和神秘性。

天象示警……

當然究竟示的什麼警,沒人知道,但是不妨礙這些人開始議論,表示這個確實是個『很嚴重的示警』,那麼在這麼嚴重的徵兆面前,原本的『官方解釋』就顯得有些蒼白無力了。民眾希望看到更刺激的,更勁爆的東西來配合著鹹菜稀飯,茶餘飯後,自然不願意簡簡單單一個『幻象』了事。

按照漢代以來的慣例,這個時候就需要走流程了。天子要下罪己詔,三公要引咎辭職。不過這終究不是什麼日食、月食或者『熒惑守心』、『長虹貫日』之類傳統大凶之兆,歷史上出現得似乎也比較少,沒有什麼特別可以參考的例子,所以天子麼,這一次就勉勉強強放一馬,不必下罪己詔了,但是三公麼……

好事眾人便不禁相互擠眉弄眼起來。

其實東漢之時,三公就已經有些靠邊站了,位份雖尊,多不掌權,然每逢『上天示警』,還要被推出去做背鍋俠,至於上至大將軍,下至錄尚書事這類的掌握一定實權的職位,反而屁事沒有,甚少因天象變異而避位的。

驃騎將軍斐潛一個是軍職,另外一個是『同三公』,畢竟不是三公,當下正兒八經的三公便只有一個,曹操……

上一次荀彧還可以說是夜觀天象,星斗衝撞什麼的,那個縱然隱晦的指向了斐潛,但是畢竟大多數人即便是看了漫天的星斗,也看不出什麼具體的異樣來,但是這個『三日並舉』的異常天象,便是誰看了都知道不尋常。

這麼不尋常的事情,怎麼能就這麼含糊過去?能吹一百年的,呃,百年難得一遇,嗯,反正就是這麼一個意思……

那麼再看荀彧公佈出來的官方解釋,哼哼,定然有問題!

荀彧壓了再壓,但是這個事情麼,根本不是荀彧這個尚書令能夠控制得下來的。讖緯的根子在山東士族的深處,是整個山東士族文化的一塊很重很大的基石,要否決『天象示警』,否決所謂『讖緯』的意義,就幾乎是要從根子上推到山東士族的文化基礎,從血統上否決當年光武帝劉秀繼承皇位的正確性。

所以這個事情,就日益的麻煩起來。

『哼哼唧唧……』

看不到好戲的民眾顯得很不滿意。

『嘰嘰咕咕……』

沒有等到後續更新的弟子也是議論不斷。

『嘁嘁喳喳……』

自以為掌握了真相的人們興奮的噴著口沫。

而處於旋渦中心的曹操,此時此刻,卻獨自一人在爬山。

山不高,但是因為是在清晨日出之前,所以周邊的一切都是比較模糊的,所以並不好走。地上似乎是因為露水,還是什麼其他的東西,使得曹操走起來,略微感覺有些滑。

灌木在昏暗之中搖曳著,偷偷摸摸的看著曹操,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依稀的晨曦從天邊露出來,就像是人生當中的那一點點的希望。

大多數時候,周邊只有黑暗,黑暗得讓人壓抑,但是想要抗爭的時候卻不知道要面向何處,畢竟周邊都是如此,都是一樣的昏暗之色。

曹操仰著頭,一步又是一步。

山頂有一個不大不小的平臺,就像是天神隨意的將兩塊石頭捏在一起,然後就丟下不管了一樣,中間還有一條細細長長的裂縫,從其中長出了一些野草來。

曹操的腳步,從野草之上跨過,然後終於是站在了山頂邊緣之處,面向著東方。

在兗州這一帶,山峰麼,也不是說沒有,只不過大多數海拔都不算是高的,就像是被歷朝歷代推崇的泰山,其實海拔高度也不是五嶽之中最高的……

曹操站上山頂的那一刻,也想到了泰山。

畢竟這一片的地區,也曾經是齊魯之地。

『泰山岩巖,魯邦所瞻。奄有龜蒙,遂荒大東。至於海邦,淮夷來同。莫不率從,魯侯之功……』

曹操哦吟出聲,然後哈哈的笑了起來,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笑聲在山頂上回蕩,然後也引得曹操的護衛不由得都舉頭而望。

相傳遠古時期,黃帝曾登過泰山,舜帝曾巡狩泰山。商周時期,商王相土在泰山腳下建東都,周天子以泰山為界建齊魯,齊國就不說了,春秋五霸之一。魯國麼,似乎在孔老夫子的描述當中似乎都是彬彬有禮的受氣包,其實也並不是如此,魯桓公、魯莊公、魯僖公時期是魯國最為強盛的時期,一度與齊國爭奪東方的霸主,魯僖公更曾領導諸侯抗衡過楚成王與晉文公。直至戰國初期,仍有數個諸侯國向魯國進貢。

只不過,昔日強橫的人物,龐大的國家,數以千計的車馬,如今都煙消雲散了,什麼都沒有剩下……

泰山即便是加了再多的名頭,也依舊長不高,該是多高,還是多高。

昏暗和朦朧,在天地之間流動著。

然後一絲金光在遠處刺破了昏暗,穿透了朦朧,猛然間伸展著,將光華灑遍大地。

太陽昇起,萬物甦醒。

也正是因為如此,世間之人才對於太陽有著特別的情感,也有特殊的崇拜。

天色漸漸的明亮起來,天空,山石,樹林,灌木,一切的一切,從黑白到金色,然後再到彩色,似乎都開始鮮亮了起來。

燦爛且歡快的金色,迅速的長大,招搖起來,然後在曹操的面前抖著威風。

曹操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這一道金色。

但是手中依舊是空的,什麼都沒有抓住……

曹操眯著眼,盯著太陽。

太陽抖著一身的金光,也瞪著曹操。

曹操的眼越眯越小。

太陽的金光越來越大。

最終曹操轉過身去,太陽仰著脖子神氣十足的向上離去。

『傳令!』曹操揹著手,吩咐道,『讓文若上表,以日復異象,奏免司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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