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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食,自然不是僅僅一地的現象,整個華夏,大河大江南北都看得見,只不過有的人看見了也就只是看見,而有的人不僅是看見,還想到一些什麼……

進入五月之後,天氣便漸漸的有些熱起來,雖然不至於像是盛夏一般的酷熱,但是比起早春那種寒冷已經是好了不知道多少。

許縣自然也感受到了夏天的來臨,至少市坊之間人流量多了許多,不再像是之前那樣大貓小貓三兩隻的模樣。

市面之上的貨物的價格,也伴隨著曹操回到了許縣,開始逐漸的往下回落,而且有意思的是,正常來說,如果兵卒在一個地方多了,必然會引起這個地方的物價上漲,然而這一次,整體物價卻是相反的……

這自然就引起了一些人注意。

“今日之後,生意怕是不好做了……”

“兄臺什麼意思?”

“你還看不出來麼?呵呵,待某將這邊的貨物收一收尾數,便還是去關中罷……”

“關中又有什麼差別?”

“便是少一些官商勾結,哄抬物價搶奪民財……”

“噓……慎言,慎言……”

“慎言什麼!那……呃,這個……呵呵……”

郭嘉回過頭和荀彧笑笑,看著一旁的兩個商人模樣的傢伙原地掉頭鑽到小巷子裡去了,“你就不能不帶這些護衛?看看,人都嚇跑了……”

“君子當守正。”荀彧瞄了一眼,微微搖頭,“商賈之輩,逐利於微末,妄語於市井,何信之有?”

“行,你說了算……”郭嘉也不爭辯,悠哉的往前而行,“反正你這些護衛也都出來了,等下就幫忙搬點東西……”

“何物?”荀彧微微皺眉,似乎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前面酒家!”郭嘉伸手一指,“聽說好不容易才到了一批酒……我一個人肯定搬不動……”之前麼,倒也是有些送貨服務的,但是現在物以稀為貴,不只是運費上漲了許多,還愛理不理的,要買酒就掏錢,不買的滾粗!

再說現在能搞到酒水的,難道沒有背景能做到?鬧將起來,還不知道是牽扯到那個大佬的裙帶上……

“如今酒價虛高……荀彧頓時覺得不妙,“還是再等些時日吧……”

郭嘉一把抓住了荀彧的袖子說道:“某可以等,然某腹中酒蟲等不得!嘿嘿,要不然,我幹什麼要到公署前等你?”

“鬆開……”荀彧嘆了一口氣,“就一罈!”

“五壇!”郭嘉沒鬆手,而是伸出了另外的一個巴掌。

“沒錢!”荀彧乾脆利落的拒絕道,“就一罈!”

“那麼三壇?”郭嘉目光炯炯,仔細的掃描著荀彧臉上的細微變化,“兩壇?不能再少了,答應了某便鬆手……”

荀彧站定,“就一罈!鬆開,要不然這一罈都沒有!”

“好的!”郭嘉乖巧得立刻鬆開了手,“一罈就一罈……”

荀彧無奈的看著郭嘉,搖了搖頭,“奉孝你的俸祿也不少,主公也常有賞賜,為何……唉……”

郭嘉想了想,說道:“有麼?我怎麼覺得俸祿發下來,三天就用完了?”

荀彧無言以對。

正當兩個向前而行的時候,忽然天空就猛然間黯淡了下來,旋即四周一片昏暗,就像夜間突然來臨了一般!

無數人的人慌亂起來,紛紛走出了房間到了街道之上仰頭望天。

“怎麼了?”

“天黑了!”

“發生什麼了?”

各種聲音此起彼伏,還間雜著一些不知道誰的尖叫聲,有的人不知所措的站著,有的人則是抓起了身邊的器物開始敲打起來,“天狗食日,食日……”

郭嘉和荀彧站在護衛的保護圈之中,兩個人幾乎是同時間脫口而出:“亂將起了……”

…………?(;′Д`?)?(;′Д`?)…………

“食日?”劉協用手遮擋著,眯著眼,看著一片昏暗的天空當中,特別明亮的那一塊區域,“太史令何在?”

早在遠古時代,太陽就是祖先崇拜和依賴的物件,人們習慣了太陽的朝升夕落,但有時它會突然在白天消失,這引起了人們的恐慌和揣測,在沒有相關知識的時候,許多事情只能歸於神靈。

日食這種比較罕見的天象,比起什麼大風大雨來,更容易讓古人恐慌。不管是在東方還是在西方,對於太陽的認知大體上是相同的,也有許多認為太陽是一切的開端,因此當發現太陽在逐漸消失的時候,多數的地方都認為這是一種凶兆,而且還是很大的那種,起碼是D級以上……

漢代九卿太常之下,有太史令,掌管起草文書,策命諸侯卿大夫,記載史事,編寫史書,兼管國家典籍、天文曆法、祭祀等等,職責甚多,後來在五代之後才漸漸分離出來,有正式的欽天監的這個職位。

漢代認為,上天有天帝,而天底又是有意志、有人格的神,天帝支配著人間,在支配過程中,天帝經常透過星象上的變化給人間以預兆和警告,而日食則是嚴重警告當中的一種,如果不加以重視,可能馬上就會有洪水地震瘟疫等等的懲戒措施下來了……

所以,對於日食也自然有一整套的應對措施。

當朝廷發現日食的時候,就必須由太史令根據曆法計算出吉位,然後天子帶著百官焚香祈禱,向上天貢獻上祭品,讓天帝感覺到了改過的誠意,自然就會將太陽重新還給世人……

正常來說,老天爺一般不做這種警示,所以一般來說掌管天文的官職都挺清閒,於是乎在歷史上有好幾個倒黴的傢伙就在這樣的時候出了事,皇帝要找的時候不在崗,然後再酒樓裡和家裡找到了,旋即掉了腦袋……

這一次,太史令王立正好在,於是連忙趕了過來。

“啟稟陛下,自去春,太白犯鎮,星於牛鬥,已有此兆,今熒惑逆行,需守天日,其不為犯也。”王立站在昏暗之中,拱手而談,似乎表示這個事情,老夫早就說過了,早就指出來了,早就有過預警了,早就那啥了,然後泥們這些傢伙還不信,看看,現在靈驗了細不細?

“今日之兆,主何事焉?”劉協盯著王立問道。

“這個……”王立歪了歪眼珠子。

“朕於宮中,大小事務,均不得願……”劉協緩緩的說道,“且不知上天警示,究竟為何?愛卿不妨直言!”

王立低垂雙目,沉吟片刻之後說道:“此乃上天示警於陛下也……至於何事……乃漢室紛爭,四方烽火……”

“哈!”劉協氣的發笑起來,說道,“若某當即退位,四方可定否?!”

“這個……”王立啜啜不敢答。

“此番上天示警,”劉協往前逼近了一步,說道,“乃警於朕,或警於臣?”

王立低頭不言。

“愛卿……”

劉協還待再行逼迫,卻聽到一旁陰影之中有人回答道:“若於陛下如何?若於臣子又如何?天下紛亂至此,陛下還看不清麼?”

“誰?!”劉協轉過頭去,然後看見了熟悉的身影,皺起了眉頭,冷然而道,“曹司空……為何無人通稟?”

曹操微微哂笑了一下,沒理會劉協這種無聊的問題,向前而行,

“永平八年冬十月,日有食之。上詔有曰,‘永思厥咎,在予一人。群司勉修職事,極言無諱’,於是在位者,皆上封事,直言得失。上總覽章,深自引咎,乃以其頒示百官,並詔曰,‘群僚所言,皆朕之過。人冤不能理,吏黠不能禁;而輕用人力,繕修宮宇,出入無節,喜怒過差云云,永覽前戒,悚然兢懼’……”曹操看著劉協,昂然而道,“故有明章之治,天下昌明也!今陛下追問其咎,詢其末枝,豈非本末倒置乎?”

“司空之意……”劉協咬著牙問道,“此乃朕之過錯?”

曹操拱手說道:“陛下可自思之……”

劉協總就是忍不住,爆發了出來,指著曹操呵斥道:“朕於深宮之中,所經事務,不論大小,皆由外朝而定!欲朕知之,朕方可知,欲朕不知,朕不得見!林林總總,天下之事,朕言不得出殿門,詔令不得行天下!天下之事,朕無一事可決,天下之罪,皆有朕一身而擔之!天道有公乎?”

曹操靜靜的聽著,看著,等到劉協都說完了,才微微嘆了一口氣,說道:“陛下……陛下生於帝胄之貴,臣生於宦官之家,天下黎民生於草莽之間……生而不公,天道何公?陛下若是不願行此策,亦可也……”

劉協瞪著曹操,說道:“汝待如何?”

曹操笑了笑,向後招了招手。

天地一片昏暗,皇宮之中已經不得不點燃了許多火把來臨時照明,四下影影綽綽的晃動著。

曹操招手示意之後,便有兵卒從外圍押進了一人來,披頭散髮,衣袍歪斜,很是悽慘。劉協定睛一看,認識……

“大司農!”劉協怒目而視,“大司農何罪之有?為何擒拿?!”

“陛下!陛下!救救臣啊……”大司農郭誕在一旁以頭搶地,嚎叫著,“臣冤枉啊……不知為何,司空領兵上門,不分青皂,便捆了臣來……陛下,陛下!為臣做主啊……”

“不知何罪?”曹操冷笑一聲,轉頭對著郭誕說道,“汝身為大司農,不促農桑,不行水利,不修城郭,反而盜賣公庫,私納錢財,鼓譟市場,虛抬糧價,致使許縣內外,鬥糧售價萬錢!城中百官,樵採方可度日!百姓餓殍無數!此等非汝為之?亦非罪乎?”

“這,這……不,不,這個是比……”

郭誕還待分辨,卻聽曹操暴喝一聲:“行惡之人,還待狡辯!來人!掌嘴三十!”

當即有兵卒大聲應答,然後上前一步直接掄起了手掌,抽打起郭誕的臉來。跟在曹操左近的這些兵卒,基本上都是精挑細選的雄壯兵卒,膀大腰粗,皮糙肉厚,又只是聽命於曹操一人,下起手來毫不含糊,幾下打下去郭誕頓時血肉橫飛,等到三十下全數打完的時候,郭誕已經是臉頰腫得老高,牙齒都被抽飛了好幾個,血肉一片模糊,根本說不出什麼完整的話來,只能是哎哎的叫著,然後死死的盯著劉協……

劉協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麼好,又沒有什麼主意,只是有些木然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切。

打得好?

那麼等於是將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郭誕身上,自然自己就沒有了過錯,也就不用承擔什麼所謂的上天示警之兆……

還是表示打錯了?

那麼這個階段搞得民生哀怨,物價騰沸的罪名豈不是要落到自己頭上來?可是自己做這樣的事情還不是被迫的麼?

曹操靜靜的站在一旁,默立良久,見劉協一言不發,便轉頭說道:“帶下去……”

“啊啊,啊啊……”

郭誕臉腫得根本說不出話來,一邊滴著血,一邊朝著劉協哀叫著,眼見著就要被拖走……

“且慢!”劉協咬著牙說道,“此事,乃朕首肯!若有罪責,亦有朕一份!朕……朕下罪己詔……”

曹操愣了一下,然後微微笑著,拜倒在地,“陛下……聖明……”

…………(=?ω?=)σ~~(T﹏T)…………

太興元年,五月上,日晦。瞀奏鼓,嗇夫馳,庶人走。

陛下詔曰:

“時赦天下,改元太興,遇此天兆,應於社稷。所謂致力中興,必在言誠;當為刻己所人,不吝悔過也。”

“朕嗣服以來,屢失宗廟,禍於兵害,民苦士哀。實乃朕之過也,當念德殆,思咎悔敗,復於將來,故明徵義,以彌天災。”

“朕雖罔敢荒怠,然長居深宮,暗於經國,鈍於稼穡,不恤征戍之勞,不體百姓之苦,恩澤不得下,民情不得上,擁塞言路而不自知也。今四方興戎,徵師千里,賦車籍馬,遠近騷然,行齎居送,眾庶勞止,或一月屢交鋒,或連年不解甲,致使祀奠乏人,室家靡虛,黔首流離,勞役不息,莊禾荒蕪,邑空丘墟,人煙斷絕。”

“如今天警示兆,九廟震驚,朕心亦悔。上累於祖宗,下負於蒸庶,痛心靦面,罪實在朕,若墜寒谷,寤寐難安。天下郡縣當各守藩維,靖平地方,恢復農桑,還利於民,雜錢口稅,當行減免。勿失其道而罹其災也!”

“赦令既下,郡縣之內,宜廣佈之,昭之明之。朕亦邀天下賢才,進言獻策,以安穩社稷,平靖四方,太興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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