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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巴西郡的山間,魏延坐在一塊溪邊大石之上,脫下了兜鍪徑直在溪水當中蕩了兩下,讓兜鍪裡面的灰塵和頭屑等等死物和活物隨著溪水而去,便勺了溪水痛飲了一番,清涼溪水下肚,總算是解了幾分的暑熱,舒爽的出了一口大氣。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追求,在追求的過程當中,或許辛苦,或許酸楚,或許流汗流血,但是隻要心中還有那口心氣在,便可堅持,便可攀爬,直至終有一日登上巔峰。

或者死在半道上。

魏延並不覺得自己會是屬於後者,他認為,最窩囊的人生,便是碌碌無為,蹉跎一生,所以他要成為人上之人,成為統領千萬人馬的大將!

而在這之前,魏延知道,他必須先將眼前的這個巴西的亂麻解開。

要解開亂麻,有很多方式,或許揮刀直砍是一種最為直接的方法,可是這坨亂麻之中不僅有麻,也有石頭,刀也未必銳利,這一刀下去,或許能砍斷幾根麻,但是也有可能崩壞了刀口。

所以魏延決定採用另外一個方法,他要去找板楯蠻。這群生活在川中刀耕火種的賨人,雖然生活條件並不好,而且也沒有什麼文化,但是這群人確實是和中原的漢家聯絡比較緊密的一群人。

魏延痛痛快快的喝了一通水,然後又取了乾糧啃咬起來,周邊的護衛也大都和魏延一樣,隨意找地方坐了下來,吃著東西,補充著體力。

在川中這些沒有怎麼開發的山區,是沒有現成的道路的,同時帶來另外一個問題就是容易迷失方向,幸好魏延在出發的時候,就找到了熟悉賨人的黃權,得知了一條比較穩妥的道路,就是沿著眼前的這一條溪水一直逆流而上,便會在山間找到賨人的山寨。

如果能夠透過第一道賨人山寨,讓賨人帶領著,接下來的道路自然就不成問題了。當年黃權去找賨人的時候,也同樣是走這一條路。

或許這一條路,便是解開巴西這一團亂麻的捷徑。

有人勸說魏延,說他這樣孤身深入過於冒險,若是賨人翻臉,魏延等人未必能夠有機會活著逃出大山,然而魏延很清楚,這個風險,值得他去嘗試。

賨人也同樣是人,既然是人,就有慾望,就有需求!

只要能見到賨人王,魏延就自然有辦法找到賨人王的慾望,找到突破的口子,而在之前……

魏延將兜鍪的水倒掉,然後扣在了自己腦袋上:“傳令!啟程!”

沿著溪水默默在山間攀爬,戰刀砍掉的不是敵人的腦袋,而是更多的砍著身側胡亂伸出來的藤條和茅草,長槍不是捅到敵人的軀體,而是更多的在敲打掃蕩著草叢驅趕蟲蛇。

太陽雖然高懸天空,但是山間樹蔭較多,倒也不是非常熱,然而卻非常的悶。魏延等人走了沒有多久,便是一身的臭汗,新的汗水重新浸染了之前乾爽的一些的葛布衣袍,透出一道道的鹽漬線出來。

行行復行行,忽然一名在前方的魏延兵卒興奮的喊了起來:“將軍!你看!”

魏延走上前去,在溪邊的一塊岩石之上看見了一個簡陋的布幡。

布幡紮在一堆亂石當中,顯然是有人故意堆放到岩石之上的,作為綁著布幡的旗杆是一段連樹皮都未去除的樹杈,而在發黃發黑的布幡之上繪畫著幾道紋路。

魏延制止了兵卒要拔取布幡的行為,然後抬頭環視一週,朗聲喊道:“某乃大漢徵西將軍麾下偏將!魏延魏文長!前來求見賨人王!”

四野靜悄悄的,只有魏延的聲響在山谷之間迴盪。

兵卒也跟著轉首四顧。

“將軍……”一個兵卒說道,“沒人吧?”

“某乃大漢徵西將軍麾下偏將!魏延魏文長!前來求見賨人王!”魏延沒有理會這名兵卒,再次大喝道。魏延氣血旺盛,全力大喝之下,只聽見山谷之間迴音嗡嗡作響,如同悶雷一般滾滾而去。

又過了片刻之後,一側的山林灌木忽然分開,幾名賨人走了出來,上下打量著魏延等人,然後用著極其僵硬的漢語說道:“跟來!”

其實魏延帶著兩名懂得賨人語言的兵卒,但是此時魏延並沒有表示出來,依舊當作只能聽得懂漢語的模樣,然後跟著領路的賨人鑽進了一旁樹林當中的灌木當中,穿過了這一片樹林之後,突然眼前一片開朗!

這是一塊山間難得的平坦土地,三面被山體環抱,在其中是北高南低的一片土地,賨人在其中建起了山寨,搭建了房屋,開闢了耕地。在北面高山半腰之處,有一些帶著色彩裝飾的房屋,想必就是山寨首領居住的地方了。

“等……等……”似乎是突然忘記了漢語的詞語應該怎麼說,賨人比劃著,讓魏延等人站在山寨的外圍等候,然後自己先行進了山寨的大門。

“將軍……”那名懂得賨人語言的兵卒從湊近了魏延,低聲說道,“在路上,賨人說怎麼又有漢人來……”

魏延猛地瞪圓了眼,心便往下一沉。

幾乎是瞬間,魏延就意識到了現在他們就站在險境的邊緣!

魏延可以十分肯定的是,徵西這一邊除了他們這一行之外,並沒有其他的人,因此所謂“另外的漢人”必定是敵非友!

因為魏延也沒有想要和賨人進行戰鬥,再加上山間山道難行,所以也並沒有帶多少兵卒來,就帶了三四十人而已,然而這個山寨之中粗粗一看就至少有七八百人,更糟糕的事,魏延根本不清楚在他之前來那些“漢人”究竟是誰,又帶了多少人,如果真的一旦發生了衝突,要怎麼辦?

這種不安的感覺在賨人回來之後,到達了頂點。

先前領路的賨人面色不善的表示他們的首領不想見魏延,比劃著手勢,讓魏延回去……

“將軍……”

魏延周邊的兵卒有些茫然,不知所措的看著魏延。

魏延反而放鬆下來,笑呵呵的說道:“可以啊,不見就不見……不過這天快黑了,總不能讓我們抹黑趕路吧?要不這樣,我們就在山寨外面借個地方露營,明天天明之後再走如何?”

賨人也抬頭看了看天色,覺得魏延說的確實也有道理,便想了想,又去請示了他們的頭人,然後帶著魏延到了山寨之外的一片平地上,似乎是賨人他們的曬場,又或是什麼集會場之類的地方,然後給了兩口鍋和一些粗糧,便不再理會了。

魏延似乎渾然不覺危險就在身邊一樣,樂呵呵的指揮著兵卒到周邊去拾取些乾枯的樹枝草木什麼的,有時候亂走走錯了被賨人呵斥也不腦,似乎就是為了忙活晚脯之事而已。

有人比魏延他們先來,這讓魏延難免有些意外和緊張,但是再最開始的緊張之後,魏延卻漸漸的平靜下來,因為在魏延心中,從來就沒有“放棄”這兩個字!

既然不放棄,那就想辦法,唯一的辦法就是像班超一樣,直接在肉體上消滅競爭對手,然後自然就沒有反對意見了。

能將自己的生死先放下,那麼很多問題就不再是問題了。

三口兩口隨意吃過了晚飯,點上了幾堆用來夜間取暖和燻蚊蟲的篝火堆,魏延就率先找了個地方和衣而臥,呼嚕嚕的小呼嚕還打得挺美。

入夜之後,山嵐漸漸涼了起來。

月朗星稀,林木全數化成了小蟲小獸的樂園,吱吱嘰嘰的聲音此起彼伏。

魏延緩緩的坐了起來,轉頭四周看了看,然後慢慢的叫醒了周邊的兵卒……

在白天的時候,藉著撿柴火的機會,魏延已經基本上檢視了這個賨人的山寨,這個賨人山寨原本就不大,北面是山寨統領等高階賨人居住的地方,南面是山寨的寨門,那麼自然只有東西兩個面有可能作為客人的落腳點。

而魏延在走動的過程之中,在東面山寨的房屋視窗之處,看見了幾個面色不善的漢人……

因此攻擊的重點便很容易的確定下來了。

魏延在月色之中指著山寨的圍牆,然後很快和幾名兵卒消失在月色的斑駁陰影之下。

徵西將軍之下,稀奇古怪的工具特別多,像是用來爬牆的飛索,就有好幾個版本,魏延帶的是可以摺疊的,雖然強度並沒有一體的更好,但是勝在方便和隱蔽。

幾根飛索被丟擲,斜斜的卡在賨人山寨的寨牆之上,趁著剛剛過去一隊巡邏的賨人,魏延和十餘名兵卒很利落的就順著飛索攀爬而上,然後消失在寨牆的陰影之處。

寂靜的夜,很快的就被連續的慘叫聲打破了,賨人慌亂的從睡夢當中驚醒,然後發現出事的竟然就是居住著漢人的客居房屋!

混亂的光影之中,魏延提著滴血的戰刀走了出來,和他預料的一樣,在山寨之中的那一撥漢人同樣數量也不多,四個房間也就是一共二十來人而已,在有心算無心的突襲之下,魏延這一方面佔據了優勢,許多人還沒有拿到刀槍就被魏延的兵卒砍殺,到了後期真正搏殺的損失並不多。

賨人似乎醒悟過來,憤怒的用賨語叫喊著,甚至有人取了刀槍,將魏延等人圍在了客房走廊之上。

“賨人王何在!”魏延將明顯是領事的那一名漢人的頭顱舉起,高聲斷喝道,“如今可否一談!”

鮮血淋漓的頭顱,鐵青扭曲的嘴臉,再加上魏延身上沾染的血跡腥臭,和在火把的光之下閃動的戰刀寒芒,讓魏延身後的身影似乎越發的龐大,也更加的顯得猙獰可怖,就連周邊叫囂著的賨人都不由得漸漸收了聲,驚魂未定的左右相互看著。

“這就是徵西將軍的處事方式?”賨人人群當中響起了一個聲音,然後賨人紛紛往兩旁讓出一條路來,一名腰圍虎皮的賨人頭人現出了身形,盯著魏延說道,“不開門,就打殺上來?!”

“哈哈哈!”魏延大笑,絲毫不怯的鋒芒針對說道,“吾主徵西將軍,也有一言,粗直淺白,想必賨人王定然能懂……朋友來了有酒肉,敵人來了有刀槍!且不知賨人王是要選酒肉,還是要選刀槍!”

賨人王目光在魏延臉上轉悠了幾下,然後落在了魏延手中的人頭上,沉默了片刻之後,說道:“那麼徵西是認為我們賨人是朋友,還是敵人?”

魏延在心中鬆了一口氣,笑容越發的燦爛起來,只不過沾染了血液的笑容,多少讓人看了有些心寒:“這並非是由吾主徵西將軍決定的,而是由賨人王來定的……不是麼?”

賨人王沉吟了片刻,終於是露出了一絲笑意。

死的人已經死了,既然在賨人山寨當中死的,那麼自然賨人也脫不開關係,拋開賨人的解釋會不會讓人相信的問題,就算是現在將魏延這些人全數擒拿扭送,或者擊殺什麼的,也無法讓死去的人重新復生,這樣的責任說大也大,說小也小,就像是魏延所說的一樣,就看怎麼選而已。

既然死去的人已經失去了價值的體現,那麼作為賨人的頭人統領,自然就要考慮能獲取更多利益的方面了,而且魏延這一方也同樣展示出了超強的戰力,若是之前的魏延選擇不是斬殺這些漢人,而是摸到了北面……

所以賨人王也就似乎完全忘卻了那些死去的漢人一般,反正山寨之中的人都已經起來了,也就沒有必要再睡什麼回籠覺,便讓人在山寨之中點燃了篝火,又令人取宰殺了幾隻雞,兩隻羊,然後招待起魏延一行來。

昨天黃昏雖然魏延到了山寨,但是賨人王並沒有將魏延真正當成客人,而現在情況不同了,自然要補上所缺的禮節。

魏延和賨人王一起坐在上首,看著在篝火處的賨人忙忙碌碌,載歌載舞,心中原本堵著那一塊亂麻總算是覺得放開了不少,或許這一次解開整個巴西郡僵持不下的局面,就從這一刻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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