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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局的飛速變遷,冀州幽州的局勢變化,讓人只是目不暇接。一場轉折接著一場轉折,只是讓局中人覺得喘不過氣來。

眼見著公孫瓚倒下了,冀州袁軍形勢一片大好的情況下,結果便轉眼之間來了鮮卑人,圍了薊城,就連袁二公子都危在旦夕。

但是漫天的烏雲,似乎在田豐的耀眼光華之下,便煙消雲散!

田豐不僅是扭轉不利局面,救援了漁陽,甚至還等於是救了袁二公子的性命,這一點,就算是看不慣田豐的郭圖等人,也不得不帶著一絲不服氣,一絲的隱忍,然後對田豐取得成果表示肯定和讚揚。

田豐這個人的脾氣不好,這個是大多數人都知道的事情,但是田豐也確實有本事,若不是田豐在關鍵時刻依舊冷靜分析,尋找出鮮卑軍隊的攻擊重點,說不定冀州兵卒就要被鮮卑人牽著鼻子走,最終疲於奔命,甚至有可能能大敗一場。

但是鞠義的死,卻讓冀州人失去了節制或是對衡袁紹兵權的手段,顏良文丑雖然也算是冀州人,但是明顯是偏向於袁紹的,這一點讓田豐縱然計謀百出,也是很無奈。碰上認死理的,一根筋,就算是將嘴皮子都磨破了,也是無用,大概就是這樣的感覺。

雖然之前鞠義之死,作為冀州大族的代表,田豐並沒有發難,但是誰都知道,在這一場較量當中,冀州士族已經是吃了虧了,而接下來若是袁紹不表示一下態度,接下來的必然還是會有相爭。

不過就像是任何事物都有兩面性一樣,整個冀州計程車族的意見也是不完全統一的,有些人覺得鞠義此事需要袁紹必須給出一個交代,而有一些人則認為當初沒有提,現在重新再提出來,時過境遷沒什麼意思,還有一些人則是將矛頭轉向了田豐,認為田豐沒有做好冀州士族的代表,導致了損失,應該負責,讓位於後賢……

而袁紹此刻,一邊分頭派出郭圖辛評等人,對於部分的冀州士族進行溝通和安撫,一邊緊鑼密鼓的開始準備轉移內部視線,也就是準備下一步的戰鬥方向。

數路大軍,都在袁紹的嚴令之下,紛紛向西而動,高幹帶領的一部分軍隊更是興沖沖的走得極快,已經在河內邊境上駐留下來,時刻準備著要並軍攻打上黨河東。之前在上黨地區吃過一次敗仗的他,已經急不可耐的想要用一次酣暢淋漓的首功,來證明自己其實並不差。

而袁紹收編的公孫瓚兵卒,已經打散到了到了顏良文丑的手中,張也有一部分,但是並不是很多,這些公孫瓚的兵卒,大部分其實是幽州的郡兵,頓時淪落成為二等兵,雖然說大多數軍隊當中都會出現老兵欺凌新兵的情況,但是袁紹並沒有將這個問題放在心上。

打過一場,新兵就變成老兵了,還用得著特意去處理麼?

所有的問題,現在都集中到了物資上。

徵西將軍斐潛受限於糧草物資,幾乎差一點放棄了在關中的土地,是調取了漢中的錢糧才勉強撐過了第一年和第二年的青黃不接,到了第二年收成的時候才正式走向正軌,而對於袁紹來說,從小就居於高位的人對於政治平衡力有高度的敏感性,但是對於基層的這些農事來說,就懂得不是很多了。

袁紹要出兵,也就意味著要準備海量軍糧,號服,戰馬,戰襖,盔甲,兵刃,器械等等……

這些補充物質不可能從天上掉落下來,袁紹自己一個人也種不出這些糧食來,因此只能依照老辦法,找冀州士族的人伸手討要。

問題就在這裡。

冀州士族確實是底蘊深厚,若是說硬將倉底的那些老底子起出來,也不是不可以支援袁紹再度掀起戰爭的浪潮,但這樣需要付出的代價太大,就像是原本錦衣玉食鋪張浪費的富貴子弟一下子就要走末世食物配給路線,勒緊褲腰帶重新學做人,這誰能受得了?

鄴城。

城北的宮殿群落依舊不停的在修建,工程並沒有因為戰亂停滯多少時間,就連當初鄴城的叛亂,也不過是暫緩了不足一個月而已,其餘的時候都是不停的在勞作著。

鄴城自古也算是冀州的大城,如今作為袁紹的治所,又是彙集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便呈現出一種異樣的繁榮,甚至比起當年全盛時期的雒陽也差不到哪裡去。

這樣的繁華模樣,也讓袁紹心中有了些底數,所以在和田豐等人商議的時候,口氣也十分的強硬……

“諸位!”袁紹慷慨激昂的說道,“如今天下紛擾不定,唯有速戰,方可挽乾坤於將傾,救社稷於水火!今兵卒士氣正旺,正當用武之機也,諸位不妨議之!”

田豐皺眉。

沮授拱手說道:“今幽青方定,正是修養之時,又值春耕之際,實不可再開戰端,請大將軍三思!”

逢紀在一側說道:“呵呵……沮從事倒是說得輕巧,請問,當下流民四起,明公仁德,不忍見餓殍於野,便募集為軍,為役,解其困頓!按照沮從事所言,莫非不進兵,就有糧草可解當下困局不成?”

審配說道:“多餘流民,可用屯田之策,假以時日,便有糧草滿倉!”

郭圖也說道:“屯田,屯於何處?各位可願貢獻田產,供大將軍屯田?亦或是勞役,修建道路城池到也不差,不過有何人願出錢糧供給材料?不進兵,此等流民又置於何處?莫非盡數坑殺了不成?”

審配頓時無言以對。

冀州士族當然希望屯田,而且是讓這些流民屯自己的田,這樣一來這些流民就成為了家奴,世世代代接受士族的壓榨和欺凌,多爽的一件事情。不過麼,要是讓這些士族出錢出糧,讓這流民變成了袁紹袁大將軍的屯田,這種賠本生意當然沒有任何一個冀州士族想要做。

袁紹帳下的這幾個豫州派,一個個笑呵呵看笑話。

反正豫州派的這些人家產田產都不在這裡,自然是有多麼高調吹多麼高調,彷彿換成了袁紹在豫州,他們就會多麼慷慨解囊傾家蕩產的支援袁紹一般,讓田豐為首的冀州派就跟吃了三四隻的蜚蠊一樣。

田豐咳嗽一聲,說道:“初平元年,大將軍興兵討董,吾等募集糧草五十萬石,牛馬五千餘,兵甲萬具,一應器械無數!初平二年,大將軍權掌冀州,吾等獻糧草二十萬石,錢十億,修葺鄴城;初平三年,再募兵卒兩萬餘人,兵甲齊備,助大將軍界橋之戰;初平四年,大將軍進軍青州,再次募集兵卒,抽調錢糧三十萬,兵甲萬具,牛馬三千餘;晏平元年,征討黑山殘賊,兵糧徵調二十有五萬石;晏平二年,戰於易京,再次徵調糧草三十五萬石!如今非吾等不欲,乃實不能也!當下冀州,倉稟皆空,存糧無三月之數,粗葛無半年所需!耕作之民,鍤損毀,鐵匠無料可重鑄,鐮犁折斷,工匠無暇可修補!”

“大將軍!冀州困頓啊!”田豐將手杖在地上重重的頓了一下,“如今若是再起兵戈,錢糧器械從何而來,民眾生計又何以安排?豈不是竭澤而漁,焚藪而田乎?大將軍!懇請三思之!”

袁紹臉上有些掛不住。

許攸瞄見了,嘿嘿笑了兩聲說道:“昔日大將軍體恤諸位辛勞,不欲加賦過重,便開邊市,求其貿易,以滋軍用……嘿嘿,結果如何?有人大放厥詞,斥責大將軍與民爭利,如今又來說什麼與民生養,簡直就是唇舌之間翻雲覆雨,旦夕可變啊……”

頓時換成了田豐臉上掛不住。

冀州窮困麼,當然。比起當初袁紹來的時候窮困了很多,但也並不像是田豐所說的那麼悲慘,畢竟冀州享受了大漢一百多年以來減免賦稅等偏向性極強的政策,積攢下來的底蘊不是說三四年就能敗光的,更何況這三四年當中,除了個別時間冀州有些動盪之外,其餘大部分時間還算是比較正常,糧草收穫的也不算是少,正負相抵扣之下確實是少了,但也不是窮得立刻要討飯的型別。

要不然田豐等冀州士族早就跳起來造反了,哪裡還有閒工夫和袁紹磨嘴皮子……

“許子遠!”田豐沉下臉,“擅開邊市,乃資敵之舉也!某尚未追究汝擅賣鹽鐵之舉,汝竟敢在大將軍座前巧言詭辯,指鹿為馬!”

許攸根本不害怕,因為本身開放邊市也是袁紹同意的,再加上許攸雖然貪錢,但是很守規矩,賺了錢一定是有袁紹的一份,所以田豐職責許攸,無疑就是在指責袁紹,便嗤笑了一聲:“田公果然光明正大,絕不徇私!只不過斧利不能修身,不知田公對於田氏北向商貿之人又要如何處置?”

田氏在冀州也是大族,有讀經書的,自然其中也有一些人從事商貿,而偷偷和胡人進行交易,基本上任何冀州計程車族都有,要不然當初那些冀州之地的牛馬羊又是從何而來?要知道冀州雖然可以養馬,但並非是一個原始的產馬之地。

田豐也不敢斷言自己家族當中有沒有那個人被許攸抓住了把柄,也不好斷然否認,聽聞了許攸的話,頓時臉上漲紅了一片,氣得鬚髮亂晃。

“好了!”袁紹恰到好處的制止了事態繼續往下發展,沉聲說道,“元皓向來顧全大局,此乃有目共睹之事!子遠就不必說了!當下幽州雖定,但局勢未穩,諸位需精誠協作,方可成就大業!”

“唯!”眾人連聲應答道。大將軍的面子依舊還是要給的。

袁紹點了點頭,繼續說道:“當下元皓所慮,無非錢糧也!只不過……公孫雖已伏誅,仍有殘軍苟延於遼東!更何況冀幽相爭多時,郡縣多有徵募兵卒,良莠不分,就算駐紮營壘之中,亦需糧餉……”

袁紹環視一週,說道:“莫非各位亦願意提供不成?”

其實還有一點沒有說明,在公孫瓚倒臺之後,雖然袁紹收攏了這些原本是屬於公孫瓚的兵卒,但是這些兵卒有多少忠誠度,袁紹自己也沒有底數。

坑殺?

不可能的,要不然遼東那邊的公孫度帶領的殘餘勢力,肯定就是不死不休毫無餘地了,所以袁紹也只能是不管好壞都收下來的,但是收下來之後也不可能白白養著,所以找個地方可以發揮一下這些兵卒的作用,自然就成為了袁紹的最佳選擇。

田豐默然。他不是不理解袁紹的舉措,他只是擔心袁紹放出去收不回來,雖然打著這個那個主意,有著這樣或是那樣的計劃,只不過任何事情都是兩面性的,勝利了自然什麼都好說,但萬一進攻失利了呢?到時候是要追加投資還是乾脆一些直接割肉?

“徵西將軍並非善與之輩……”田豐緩緩的說道,“山道崎嶇,若是進攻不利,便是大敗無疑……”

袁紹聽聞田豐的口風鬆動,便笑著說道:“吾有元皓,亦有在座諸位之助,亦有兵卒將校之勇,焉懼徵西乎?”

現在袁紹心中,依舊認為曹操還是他的小弟,而且他的小弟現在似乎已經將他原本心中的那一塊沉甸甸壓了許久的石頭搬開……

袁術若是到了,天下還有誰可以爭鋒?

也就是剩下關中並北的徵西將軍了。

若說是徵西一敗,天下便幾成定局,屆時麼……

哈哈……

田豐沉吟許久,伸出了三根手指頭,說道:“大將軍欲西進,亦無不可,不過需允三事,吾等自然支援。”

袁紹點頭說道:“元皓請講。”

“其一,速令曹孟德敬送陛下至鄴城!”田豐沉聲說道,“今曹孟德又遷司空,恐早有另立之心,若不加拘固,恐生變化!”

袁紹有些不以為然,但是看在田豐面上,點了點頭說道:“可。”

“其二,不可傷袁公路性命!欲成大事者,需仁德於天下!若連手足兄弟亦不可容,談何服眾?”袁紹有野心,這個誰都知道,兄弟相殘雖然說難以避免,但是就算是有野心的人也要懂得擅於修飾自己,就像是光武帝劉秀和其兄弟一樣。

袁紹沉默許久,點頭說道:“亦可!”

“其三!所謂調不過三,若徵西戰事不利,不可拘泥一時一地,窮兵黷武絕不可取也!”田豐盯著袁紹,態度堅決。

袁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說道:“可!”

田豐點點頭,便不再說什麼。

袁紹站起,昂然說道:“如此,便於三日之後誓師西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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