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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在不知不覺當中來臨了,新繳納的第一批秋糧到位,早就等待多日的袁紹立刻將其分配到前線,又安排沿途的轉運,讓糧草可以第一時間分發到兵卒的手中,同時表示後續還有更多的糧草會陸續到來,解除了前線兵卒的憂慮,不僅如此,袁紹還將一批新招募的兵卒送到了易京前線,擺明了就是要徹底解決公孫瓚的態勢。
有了錢糧,又有了新的兵卒增援,冀州的兵卒士氣也就提升了不少,顏良和鞠義分別統兵,一人一半,將易京城圍得嚴嚴實實。
而文丑則是在後方,一來保衛袁紹,二來也防止有人在側翼偷襲顏良和鞠義。大軍在外,豈能鬆懈?
清晨,當薄薄的晨霧還未完全散盡,冀州軍的中層軍校已經分別彙集在顏良和鞠義的大帳之前,等候命令了。
鞠義斜著眼,瞄了面遠處的顏良營地,微微從鼻子哼了一聲,然後站到陣前,揮舞著手臂,大聲吼道:“今日必破城!若不能破城,你們這些兔崽子個個提頭來見!聽明白了沒有!”
“聽明白了!不能破城,提頭來見!”列陣的中層將校大聲吼道。
“老子沒聽見!都他孃的沒吃飯啊!”鞠義噴著唾沫。
“不能破城,提頭來見!”將校各個扯著脖子,青筋暴露的吼道。
“攻城!”鞠義大手一揮,然後便開始分派任務……
還暫時沒有輪到任務的,新開撥過來的軍候,聽了鞠義的動員令之後,不由得心跳都漏了幾拍,手腳略有有些麻爪,鞠義將軍這是要動真格的了?
這還沒怎麼樣了,就要提頭來見,這易京城要是是好攻的,也不至於拖延到了今天啊……
新軍候看見前面的一名像是年資較長的軍候,連忙湊了過去,腆著笑:“這位老哥,這位老哥,請留步……”
“嗯?何事啊……”老軍候扭過頭來,上下打量了一下,不冷不熱的說道。
新軍候在懷裡摸了摸,摸出一小袋的肉乾來,咬了咬牙,塞到了老軍候的手中,“小弟新來乍到,有些不懂的地方,想請教老哥一二……”
老軍候也不客氣,解開了口袋聞了聞,然後點點頭順手揣懷裡了,笑容多了幾分上來,說道:“客氣,客氣了,有什麼事,直說就是,大家都是兄弟麼……”
“這個……這個,老哥,剛才鞠將軍說今日就要破城,然後……然後這要是那什麼,還真的要提頭來見啊……”新軍候有些忐忑的說道。
老軍候噗哧一聲笑了:“兄弟是新來的吧?”
“啊?是啊……我剛來兩天……”新軍候說道。
老軍候拍了拍新軍候的肩膀,說道:“看在……嗯,看在自家兄弟份上,老哥我就說兩句……看見那一面了沒有?”
老軍候指著易京的另外一面城牆說道:“你就盯著那……如果那一面城牆有人上去了,而我們沒有,那就等著挨鞭子吧……如果被那一面先破了城,而我們破不了,鞠將軍才真會砍了我們的腦袋……”
那一面的城牆?
那不是顏良顏將軍負責的地方麼?
新軍候一轉頭卻看到老軍候已經施施然繼續往前走了,連忙追問道:“老哥,老哥……如果是我們先攻上了,而那一面沒有能上去呢?”
老軍候仰天打了一個哈哈,說道:“那你就可以喝著酒,吃著肉,看對面的人挨鞭子……”
新軍候哦了一聲,似乎明白了一點什麼……
比起城下的冀州兵卒,易京城中就壓力極大了。相比較袁紹這個方面,公孫瓚的日子就苦多了,若不是早些時日在易京之內囤積了大量的糧草,恐怕早就已經陷落了。
幽州的人口原先就比不過冀州,再加上公孫瓚在幽州的口碑一落千丈之後,再被袁紹堵在易京城內一頓狂扁,更是沒有多少幽州人士願意繼續支援公孫瓚,錢糧什麼的更是不用想……
“將軍,唯今之計……”關靖咬了咬牙,說道,“可遣敢死之士,突圍求援……”
“求援?何處還有援兵?”公孫瓚搖頭苦笑。
關靖低聲說道:“將軍,還有一處,只是……”關靖向北面指了指。
“嗯……”公孫瓚閉上了眼,沉吟著,半響之後才重新睜開了眼,沉聲吐出兩個字,“不妥。”
“將軍!”關靖還想再勸,卻被公孫瓚制止。
“胡者,豕狗之輩也!用之倒也罷了,若引其為援,縱胡寇邊,豈不毀了某一世之名?”公孫瓚仰首望天,緩緩的說道,“某少年立志,願以身保境,平定幽北,多年風霜,跟隨某戰死邊境者無數!若屈膝而求胡,亦有何顏面泉下相見!縱然今朝而敗,某亦問心無愧!此事休要再提!”
“將軍啊……”關靖說不出話來。
公孫瓚拍了拍關靖的肩膀,說道:“十年之前,汝還是一介白面書生,如今也是風霜染鬢了……若事有不濟,待城破之時,汝可領兵突圍,袁只求某首級,必不阻擾於汝……”
關靖深深一拜:“將軍!只恨某智謀拙劣,不能助將軍……常言道,君子陷人危,必同其難,豈可以獨生乎?願隨將軍於九泉!”
公孫瓚將關靖攙扶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也不再勸。
………………………………
初月躍升,伴隨著月光盪漾在堂前,庭院一角的海棠橫斜,微風拂過,葉片沙沙作響,若有若無,更添幾分沉靜的聲色。
“公孫不日將敗了……”
今日議事結束之後,曹操就留下了荀彧,邀請共進晚脯,吃過了飯,曹操又要了些酒水,兩個人又聊了些家長裡短,閒扯了一陣之後,曹操才默然許久,冒出剛才的那一句話。
曹操接到這個訊息的時候,手都抖了許久,雖然他下令保密,但是曹操也知道,其實保密不了多久,士族也有士族的訊息渠道,這個事情總歸是會讓別人知道的。
曹操想了很久,想了很多人,想了很多事,宛如千萬條的麻繩纏繞在一處,毫無頭緒,所以叫來了荀彧,想聽聽他的看法。
荀彧點了點頭,表示自己聽到了,但是沒有馬上說話,而是沉吟著,似乎是在思考著什麼。曹操也像是不想打攪荀彧的思路,默默的端著酒碗,卻沒有喝。
好一會兒之後,荀彧才緩緩的開了口:“主公憂慮者,可是袁大將軍?”
曹操放下了酒碗,露出了一絲苦澀的笑容,說道:“今非昔比,袁本初亦非昔日之袁本初了……”
荀彧默然良久,忽然說起了一個似乎毫不相關的話題:“據聞徵西將軍於關中隴右,安撫羌人,討伐謀逆,安頓邊境,又有丈量田畝,授民地產,行新田政,屯田開荒,今秋又獲豐收。”
曹操似乎也沒有介意荀彧的跳脫,而是順著話題說道:“何止,徵西將軍這一次,簡直就是……大手筆啊……”
荀彧點點頭,嘆息了一聲,說道:“未曾想徵西有如此魄力……”
田政啊!西羌啊!
這兩個事情,明眼人心中多少都清楚,就如同大漢的兩個大膿瘡一般,若是碰了,不僅疼得要死,而且還落得一手汙濁,若是不碰,則是日漸腐爛,然後糜爛全身。
荀彧出身潁川世家,對於這個事情自然是有一些瞭解,但是荀彧也沒有任何的辦法去改變這個局面,直至徵西將軍橫空出世……
修改田政,就像是當年消藩實行推恩令一樣,是屬於利於國家,但也是遭人記恨的事情,但是這一次徵西將軍以羌人改製為初始,在三輔和並北推行新田政,起初還有些人等著看好戲,但是結果卻讓許多人無言以對。
西羌多年起起伏伏,叛亂不定,時好時壞,已經成為了頑疾一般,起初許多人也不覺得徵西的舉措有什麼樣的特別之處,但是經過一段時間之後,猛然間發現徵西不僅定下了三輔,隴右也基本上安定了。
其實這些事情,大部分都是李儒和賈詡兩個人聯手搞出來的,只不過最終得到了徵西將軍斐潛的支援而已,但是對於山東的這些人來說,這件事情自然都要算到徵西的頭上就是了。
大漢王朝,其實在針對西羌這個問題上,一直都在誤區之內盤旋,要麼就是主戰,殺剿為主,要麼就是安撫,分化為主,但是實際上在大多數的時間內,大漢王朝其實並非在跟西羌人戰鬥,而是在跟西羌的這些豪帥和頭人在做鬥爭。
這些羌人豪帥頭人,打得贏漢朝的時候就大肆劫掠,打不贏的時候就連忙哭著喊著抱大腿,順便當孫子當打手都可以,大漢朝廷的大軍來來去去,縱然割了一批羌人豪帥頭人的韭菜,但是一茬接著一茬長起來,根本無法制止根本的問題。
因為大漢一直以來,都是將羌人豪帥頭人以及普通的羌人看成是一個整體,所以打殺的時候,殺得都是普通羌人,而羌人豪帥頭人往往又提前逃跑了,而安撫招攬的時候,朝廷給的錢糧財物又往往都是落到了羌人豪帥頭人手中,而普通的羌人根本沒有從大漢王朝手中得到過任何的好處,自然不會對大漢王朝又半分的尊敬和感激。
而這些羌人豪帥和頭人,卻各個都是知道,歷來大漢朝廷之所以賞賜他們,是因為朝廷想要安撫他們不進行叛亂,所以這些人也就自然越來越是傲慢,他們明白越是對朝廷適度的挑釁,反而才會使朝廷更加憂慮,他們才可從中獲得更大更多的好處。
西羌便屢叛不止。
而現在,徵西的策略將普通的羌人和羌人豪帥頭人分開來對待,當圍剿了一個反抗的羌人部落的時候,殺了所有參與反叛羌人的豪帥頭人,將這些頭人直屬的部落的族人全數抓回去當勞役,這些都是應有之意,沒什麼稀奇的,但是稀奇的是徵西居然將捕獲的牛羊等財物分出一半給了沒有參與反叛的普通羌人,而不是像當年衛青這些人做得那樣,不管是誰,只要是羌人便統統收割了事……
就這樣一個小小的變化,起初還有很多人不理解,覺得徵西此舉浪費財物且毫無作用,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普通羌人知道了他們其實不會像豪帥頭人所說的那樣,見到漢人全部都是一塊死,反倒是那些天天作威作福的企圖反叛頭人才更倒黴才會死,而且如果不跟著作死的話,普通羌人還可以從徵西將軍這裡獲得牛羊,這些牛羊如果被人搶走了,漢人甚至還會再度出兵搶回來!
事情便朝著有趣的方向傾斜了,再加上平陽一帶積累出來的口碑和大量類似於白石羌這樣原本就比較認同漢人文化的羌人作為溝通橋樑,大量的新生的小頭人取代了之前較為集中大頭人大豪帥,這些新生的小頭人幾乎一面倒的擁護徵西將軍的政策,甚至主動配合徵西將軍的部隊行動,使得徵西的控制範圍向隴右不斷的延伸……
事情其實很簡單,但是沒有人做出來的時候,其他人根本就想不到,就像是喬幫主第一個做出沒有數字按鍵的手機的時候,所有人才瞪大了眼,原來可以這樣!
於此同時,因為在羌人這一塊的成功,反過來促進了在關中三輔地區的新田政的推動,形成了一個非常奇特的現狀,但凡是上層的人物,包括殘留下來的關中士族豪右和西羌豪帥頭人,幾乎私底下談起徵西將軍來都是非常感動,各個都是咬牙切齒熱淚盈眶的,但是在外人面前,都是各個豎著大拇指交口稱讚……
沒辦法,鬼知道自己那句話要是說的不好,就會被低下的這些王八羔子們當成是反叛徵西將軍的證據給捅出去,好領著徵西的兵卒前來,就可以瓜分自家的財產了。
要知道徵西將軍對於很多方面都是可以商量的,唯獨只有叛亂這個事情,向來就是抄家滅族一點都不含糊,河東衛氏算是當地大姓吧?都逃到山裡了,一樣被找出來給滅了,所以這些士族豪右,感動歸感動,但是不敢動。以前敢動是因為手底下可以鼓動大批無知的農夫或是牧民,法不責眾麼,而現在手底下的這些泥腿子都知道徵西將軍的好處,還能鼓動起誰來?誰動誰不是找死是什麼?
於是,新田政似乎就在一片“歡呼擁護”的聲音當中,在關中三輔地區漸漸的鋪開了……
曹操嘴角翹了起來,哈哈笑著,說道:“這個傢伙,真是……我早就知道這個傢伙是個滑頭……哈哈,說起來文若你可能還不會相信,當年第一次見到徵西的時候,這傢伙居然還拿了些假的殘章去見蔡中郎……沒想到如今……哈哈哈哈,確實做的比我好!”
曹操微微舉了舉酒爵,似乎是敬徵西一般,然後咕嘟一聲喝了,說道:“徵西做的那些事情,我也想過,但是無法跟著照做……兗州這幾年,征戰不停,百姓死的死,逃的逃,剩下還在的,大多數都是兗州此處的世家豪強的佃戶家奴,我要是效仿徵西的辦法,恐怕立時就會……哈哈,境也,時也,人也!當浮一大白!”
荀彧也默默的舉起了酒爵,跟著曹操舉杯一飲而盡。
曹操放下了酒碗,眼神漂浮不定,“不過,文若,你的意思是……”
曹操知道,荀彧說這個事情肯定不是為了單純的誇獎徵西將軍斐潛,難道是要建議和徵西將軍聯盟,又或是要將袁紹的注意力引導到西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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