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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展開漢中到川中的戰爭,其實嚴格來說,應該算是戰爭的另外一種模式,就是山地戰,甚至是天氣戰。

後世遊戲當中,騎兵到了山林之地,嚴格一些的就可能做個移動力消耗增加100%的處理,搞笑一些的甚至管都不管,照樣可以賓士著翻山越嶺,但是實際當中,騎兵在山地戰當中基本算是廢了。

尤其在西南方向的山區之中,上下幾里地,可能天氣就完全不同,山頂冷得發抖,山下熱的要死,荒漠處無水可用,雨林之處潮溼的連人都發黴。

所以斐潛引以為傲的西北騎兵,真要入了蜀地,恐怕也就是逃脫不了一個水煮的下場,加點辣椒加點花椒,最後在澆上一勺熱油……嗯,辣椒也是個好東西,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找得到。

單一兵種是絕對無法適應華夏多變的地形的,就像是在北方縱橫如風的騎兵,在南方就只能是望水而嘆了一樣,南方坐慣了舢板樓船,走慣了山路的,也難以適應北方廣漠的大地,騎兵迅速的破襲,或許這就是三國後期相互對峙的一個原因吧。

要攻略蜀地,便只能在漢中重新招募兵卒,訓練出一隻山地師來,結果正當斐潛還在想著將來要用誰來統領這個山地師的時候,還在琢磨著時不時要用氐人,或是蒙氏的時候,結果又多出來一個新的選擇。

魏延或許不是一個很好的騎兵將領,但是一定是一個上佳的山地兵團的將領,這一點從他敢於提出子午谷計劃就可以看得出來,可惜當時的魏延忘記了並非所有兵卒都是擅長山地戰的……

“三輔之地,倒是平穩,只是隴右……”荀諶看了看有些出神的斐潛,繼續回報道,“馬氏有訊息了……”

斐潛聞言不由得微微愣了愣。

在兩個月之前,斐潛接到訊息說,在金城左近有人見過馬超,旋即就沒有了新的進展,就像是消失了一樣,就算是斐潛讓人加強了哨探,但也是沒有什麼新收穫,現在驟然聽聞,難免有些驚訝。

馬超已經和當初留在金城的閻行合併,兩個人表面上看起來似乎齊心協力,但是實際上斐潛都可以猜測得出來,兩個人之間肯定有矛盾,一個是女婿,一個是侄兒,說起來肯定都有韓遂兵馬基業的繼承權,這相互之間誰願意退出來?

在加上李儒那邊一直扣著韓遂,沒有讓人知道韓遂還活著,或許這麼長時間養下來,韓遂都養得白白胖胖了也說不準……

“馬氏之子,以為韓文約復仇之名,勾連眾多羌帥豪右,協議起兵……韓文約在西涼多有人望,廣施恩惠,因此也有不少部落願隨其起兵……閻氏雖有不願,但也無由制止……”荀諶說道,“不過當下正值春夏畜牧生養之時,故而馬氏盟軍犯境,最快也是要到秋冬之際……”遊牧民族其實也有田地,只不過他們的田地是可以活動的那一種,所以也要等牲口繁殖的季節過去了,才會大規模的行動。

“我們剛取三輔不久,民政田制也是初步推開,也尚未見到成效,人心未定,糧食儲備更是不足,馬孟起倒是會挑時候……”斐潛搖搖頭,說道,“不過這樣也好,早些解決隴右問題,也好讓西線早些安定下來……”

人心的安定也包括三輔內官職的分果果,斐潛至今也沒有給徐庶、賈詡、龐統三人去掉職位前面的那個“假”字,就像是後世許多公司一樣,底下分屬機構全數都是掛著“副總經理”的頭銜來主持工作一樣,倒不是為了撤換的方便,而是因為三人出身,嗯,龐統的倒是不低,不過就是年齡太小……

所以三輔之地,能保持穩定,就相當不錯了。

荀諶點頭說道:“主公所言甚是,不過某擔心羌人……畢竟羌人往來東西……”

“友若的意思是這些羌人會替馬孟起打前鋒?也有這個可能……”斐潛笑了笑,說道,“羌人貪財,小心一些也沒有錯……這麼多年了,若不是羌人貪財,過於計較,各懷心思,縱然有類似冒頓或是檀石槐一般的人物,也難以統合的話,大漢這糜爛的西部防線,早就撐不下去了……”

斐潛思索些一下,繼續說道:“派人去找白石羌,讓他們替我們出面……馬孟起那小子給什麼條件……呵呵,我們給雙倍……”

荀諶的額頭上似乎有青筋冒了冒。

“能用錢來解決問題的,就不是什麼大問題……”斐潛哈哈一笑,說道“更何況我們也需要將通寶的使用面積……嗯,範圍再擴大一些,順便說一下,可以把精緻茶磚、雪鹽、醇酒、絲綢等奢靡之物的價格再提一成……就說因為戰亂,原材料……成本上升了……”

荀諶想了想,點了點頭,算是認可了斐潛這個有些劍出偏鋒的解決策略。

“至於河洛……”荀諶微微笑了笑,露出一些輕蔑的神情,說道,“伏氏開始對溫侯動手了……”

“忍了這些時日,也算是不錯了……”斐潛也有些感慨。

自從聽聞呂布進了雒陽之後,斐潛就覺得這並不是呂布的一個上佳的選擇。呂布並沒有多少政治頭腦,也不太懂得朝堂之上的權益交換,再加上呂布自己的出身……

就連現在,斐潛還不是被司馬老二嘲笑了一下說是西北軍漢麼,更不用說像呂布這樣根本沒有多少底蘊的人了,遲早會被這些士族豪右們編排和邊緣化。

“陳公臺……”斐潛微微嘆息一聲,“看起來,陳公臺再一次背叛了溫侯啊……”呂布遭受到算計,而陳宮作為呂布的謀士,居然沒有提醒或是給呂布建議什麼策略,這已經是很說明問題了。

或許在陳宮心中,他在呂布之下,就像是他之前在曹操之下的那個時候一樣,只是客將,是屬於隨時可以脫離,可以出賣將主的身份……

“再一次?”荀諶疑惑道,“陳公臺之前已經逆主了?那溫侯為何還留著……”

斐潛擺擺手,說道:“陳公臺出身兗州,原本多少算是曹平東的屬官……不說這個了,只是溫侯如此落魄,某心中倒是有些感慨……”

“溫侯所欲甚大,與德不符……”荀諶輕輕的說道,就像是敘述一個很簡單很普通的道理一樣,“若溫侯願靖守邊域,倒也罷了……如今根基皆無,又輕涉朝堂,豈不如三歲孩童環珍寶於市也……”

斐潛默然。

世家士族的等級觀念,依舊是大漢的主流,就連荀諶也不例外。

要不是因為像斐潛這樣多重身份的,出身河洛,又有蔡邕、龐德公等人的光環BUFF加身,恐怕現在就跟呂布一樣,屬於就算是爬到了高位,依舊不會被人所認同,就像是當年的董卓、皇甫嵩一樣。

皇甫嵩雖然有一陣子和斐潛做對過,但是憑心而論,皇甫嵩也算是以一個悲劇人物。皇甫嵩出身比董卓還要更高,但就算是如此,也一直沒有被大漢主流所接納,甚至皇甫嵩放下自尊,願意成為大漢清流們手中的刀劍,最後也是像套套一樣,用的時候爽一陣,然後用完了就丟一旁。要不然以皇甫嵩那樣的性格,又怎麼會公然去挑釁十常侍?

董卓出身則是更為底層,所以當他登上三公之位,甚至是什麼太師的時候,就算是沒有袁氏在背後搞風搞雨,各地郡守也是一樣不會鳥董卓的,至少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不會。

道路依舊屈折。

對穿越者來說,最難改變的,唯有人心。

斐潛用了三四年的時間,才豎立起一個徵西將軍的招牌,而且就算是如此,朝廷當中也還有人認為斐潛不過是比董卓好一些的邊境將軍而已,再加上並北、三輔、漢中地區原本就已經是脫離,或是半脫離了大漢統治,所以斐潛現在佔領了也沒有有觸碰到這些大漢山東士族圈子多少利益,也就不會有多少矛盾。

話說回來,山東士族現在關心的是在二袁當中如何抉擇,也沒有多少功夫來關心斐潛這裡的變化,在他們心中,就算是斐潛最後在北地稱王,也不過如同當年光武舊事一般,最終還是要麼臣服,要麼滅亡,所以山東士族沒太將現在的斐潛放在心上。

若換個地方試試?

要是斐潛想要在冀州豫州,又或是徐州青州崛起,若是不能像孫曹一樣,一開始就跪在二袁衣裙下面跪舔喊爸爸,二袁別的不說,先聯手滅了信不信?

孫曹在二袁的屍首上成長起來,但是也帶來了一個致命的隱患,就是得位不正!從某個意義上來說,孫曹他們是叛賊,是叛主之人,所以曹操最恨時不時將這個事件掛在嘴邊的許攸,又殺了用“想當然”去嘲諷曹操的孔融,最後還殺了楊修才勉強壓下去,而當曹氏被司馬所替代的時候,很多士族也同樣在觀望,也不見得有多少要為曹氏復仇什麼的……

孫策死的時候,孫權也不得不妥協,要不然或許下一個死的就是他,雖然孫氏綿延了下去,但是也就被江東士族架空,在苦痛和隱忍當中,捱過了一生。

當然,司馬也同樣是得位不正,雖然也有司馬的人裝傻多了結果真的變傻了的緣故,但得位不正也導致司馬對於朝政的控制力下降,為了平息內亂頻繁向外族徵募借兵,讓周邊的遊牧民族看清楚了中原這個大個子其實就是個花架子,一漢頂五胡最終成為歷史,兩腳羊成為了一段時間的輪迴。

從春秋留存下來的遊戲規則就是如此,雖然斐潛也努力改變了一些,但是近千年的潛移默化,又豈能是短短几年之內就能天翻地覆的?

幸好,斐潛現在獲取的這一些地方,多少算是白手起家的,也正是因為如此,當下世人提及徵西將軍的時候,多有欽佩讚歎之意,就連二袁在公開場合也挑不出斐潛有什麼錯來,算是比較正面的形象,至於私底下忌不忌諱,那就兩說了。

而呂布這樣的,想要朝廷那幫人心甘情願拜倒在呂布的石榴裙下,嗯,戰裙之下,為其驅使,恐怕真的是比登天還難……

所以呂布回雒陽幹什麼?

或許對陳宮,或許對呂布手下的兵卒將領有好處,反正肯定有人收買,搞不好就官升三級,唯獨對呂布毫無益處。

“溫侯可有舉動?”斐潛微微嘆息一聲,問道。這就只能看呂布如何應對了,應對得好就暫且敷衍過去,或許還能將就這對付一段時間,但是依舊會有裂痕,就像是情感破裂的夫妻一樣,再怎樣努力,也難以彌補裂縫,而若是一個搞不好……

荀諶搖搖頭,說道:“背水一戰爾……只不過,未必能如淮陰侯一般……溫侯之下,心思各異,既無決死之心,又無求生之需,若溫侯不動則已,若是一動,恐是未戰先潰……”除了部分跟著呂布一路生死的人之外,大部分呂布的兵卒手下都是冀州和兗州重新徵募而來的,這些人會有多少人是跟呂布有親密情感,會至死不渝的跟隨呂布?

荀諶停頓了片刻,看著斐潛說道:“……諶知主公與溫侯有舊……然非時宜也……亦不可納……”

斐潛皺起眉頭。

荀諶的意思,斐潛能明白。

大形勢或許可以根據自己之前的那些記憶印象來推斷,但是小細節卻沒有人或是事,可以提供給斐潛進行借鑑。

當然荀諶這樣說,也是有一定風險的,畢竟現在斐潛權勢日重,對於荀諶等人的壓制感覺也越來越強烈,要像當年一樣隨意和不拘禮,基本上來說已經是不太可能了,若是斐潛覺得不喜,這心中生了隔閡……

但是荀諶又覺得自己必須要講出來,否則真的到了事情臨頭的時候才說,未免晚了些,所以荀諶也硬著頭皮直言而諫。

雒陽其實就是一個沼澤地,誰進去了,就都別想乾淨的出來,沾染一身泥巴都算是好的,更多的是直接沒頂了。荀諶說的也沒錯,現在斐潛地盤大,也都沒有徹底穩定,如果被捲入朝廷爭奪當中,難免會顧此失彼,到時候一個搞不好就是連鎖反應……

至於呂布究竟怎樣,就只能靠呂布自己了,斐潛這裡,便只能是先顧自己了。

若是這樣棄呂布不顧,只考慮自身利益的行為,自私麼?

當然是自私的。

但問題是斐潛和呂布有交情,但是斐潛之下的荀諶等人,以及所有並北集團都和呂布有交情了麼?

若是完全根據斐潛個人情感而行事,算不算是另外一種自私呢?

“派個人,以向朝廷春貢青藁之名,找個機會給溫侯提點一下吧……”斐潛嘆息一聲,搖頭說道,“此事,未必全數都是伏氏所為,恐怕還有漁翁在側……希望溫侯多少能體會一些……至於將來,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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