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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超在長安東面的人馬,此時此刻,如同生鏽的機械一般,想要轉向,卻發現自己手腳不知道為什麼僵硬無比,要麼就是怎麼努力似乎都轉不過來,要麼就是發現轉向過頭了,只能是眼睜睜的看著在朝陽升起處出現的大隊兵馬越來越近。
在人類的冷兵器的戰爭歷史當中,騎兵對於部隊的權重加成,總是特別的大,因為當人馬備甲的騎兵出現在戰場之上的時候,就意味著戰場的勝負即將確定。
斐潛並沒有按照一般性的戰場佈置,也就是在中軍佈置步卒展開陣列,將騎兵佈置在左右控制兩翼,而是直接將騎兵派在了前方,而讓步卒在後續跟進,擺出了一個巨大的衝擊鋒矢陣型。
沒有一成不變的戰場,所以也沒有一招鮮吃遍天的陣型,既然馬超的部隊屬於烏合之眾,統帥分屬不清,連斥候都是如此的馬虎,在確認了自己部隊沒有被馬超發覺之後,斐潛就立刻決定將原本陣地戰的計劃改變成為突襲戰!
一舉擊潰馬超的中陣,其餘烏合起來的羌人必定是四散敗逃……
衝刺起來的騎兵佇列,充滿了暴力的美感。
馬蹄翻飛當中,大塊大塊的泥土飛濺!
這一片的天地也彷彿在顫抖不已!
周圍一切都失去顏色!
陽光照在鋒利的矛頭上面,閃爍著萬千寒光,照得人睜不開眼睛。戰馬已經是將速度提升到了最大,每一名騎兵此時此刻都在戰馬上俯下了身,一方面減少風阻,一方面降低重心,為了衝擊接觸的那一刻做好了準備。
如此威勢驚人,如此整齊劃一的舉動,讓每一個臨陣的羌人胡騎都感覺遍體生寒!
在這一刻,這些羌人胡騎感覺自己是如此的渺小,而奔騰而來的漢軍騎兵卻宛如一個整體碾壓而來,在感覺上就像是自己要以一個人去對抗這樣整齊有序的戰爭機器一樣,心中原本就不多的勇氣轉眼之間就消失殆盡……
羌人大隊,原本就不是什麼精銳部隊,都是各個部落裡面的戰士而已,加上這一段時間毫無戰事,眾人也基本上都是鬆懈了,再加上原本注意力都集中在長安這裡,卻猛然間大量的漢軍挾著東面出現的第一縷陽光出現的時候,每個羌人都是心旌動搖,驚慌不已。
因此當趙雲帶著騎兵衝來的時候,這些羌人胡騎的頭一個念頭就是轉身避開鋒銳,不願意直接面對這些衝刺而來的漢軍騎兵!
羌人胡騎兵馬,在趙雲騎兵臨近的時候,再次爆發出了巨大的聲浪,但是這些聲響並不是勇猛迎擊的戰鬥怒吼,而是驚慌混亂的無序喊叫。
甚至這個混亂的聲浪,將後面傳來的號角命令的聲音也掩蓋了過去……
沒有統一指揮的弊病在這一刻展現無疑,雖然羌人胡騎展開的面積較大,如果有統帥可以精確指揮的話,完全可以讓中央後撤,而讓兩翼的騎兵對聚攏在一起的趙雲部隊進行打擊,但是原本就是各部各統領在管理的羌人胡騎,又怎麼能夠在短時間內形成這樣精細的配合?
羌人大喊大叫,但是行動並沒有像是聲音一樣的響亮,許多人紛紛撥馬就走,企圖避開了斐潛騎兵衝擊路線。
可是漢人騎兵衝擊得如此之快,甚至在還沒有等羌人昨晚機動規避的動作,就已經是衝到了面前,直直的壓進了羌人陣列當中!
在這一刻,似乎連時間都凝固了一瞬!
身穿鐵甲的漢軍騎兵,就像是鋼刀一般砍在了以皮袍和皮甲居多的羌人部隊之中!
在這一刻,不知道多少羌人胡騎,就已經被漢軍騎兵擊落,被踐踏而過!
數不清羌人胡騎,就這樣被漢軍騎兵直接衝撞而落,長矛湧動之處,不知道多少羌人兵卒慘嚎著落馬!厚重且鋒銳的戰刀,藉著馬力,滑砍而過之處,鮮血頓時噴湧而出,在初升的太陽光華照耀之下,散發著絢麗無比的色彩!
外圍羌人的陣列,雖然面積大,但是並不厚實,這樣一條陣列,在趙雲統帥的騎兵面前,幾乎就跟沒有差不多,實在是微不足道,轉眼之間,這一條羌人的陣列,就被踏得個稀爛!
雖然也有些羌人在反擊,但是射過來的箭矢並沒有多少,並且在面對著斐潛麾下裝備精良的漢軍騎兵來說,若是落在鐵札甲上,頂多也就是發出些響聲而已,根本破不了甲。只有些碰巧射中沒有盔甲覆蓋的區域,才能造成一些傷害。
漢軍騎兵衝擊的道路,就是一條活生生的血路!
羌人胡騎慘叫著,呼喊著,跌跌撞撞的擠在一次,有的向前,有的向後,結果卻都是一樣的,只是將自己佇列踐踏得更加紛亂。
在見到了漢軍騎兵如此勇猛之後,每一個臨陣的羌人胡騎,都喪失了挺身向前迎敵的勇氣,只想離開這些漢軍騎兵,離開這些殺神遠些,更遠些!
每個羌人胡騎臉上的神色,在這一刻,似乎都是一樣的,那就是說不出的驚恐和慌亂!
巨大的呼喊聲,慘叫聲,人喊馬嘶聲,在這一刻全數爆發,直衝雲霄!
在斐潛的中軍當中,龐統站在用輜重車坐成的平臺之上,奮力的抓著周圍木架釘著的簡陋欄杆,抓得是如此的用力,連手上的青筋都暴露了出來,似乎只有這樣,才能抑制住身體上微微的顫慄,“痛快!如此方為男兒本色!如此方為漢家強兵!痛快!痛快啊!可惜無酒,否則定然浮一大白!”
看到龐統如此的表現,斐潛也能理解。
戰場之上,向來就是最能激發出腎上腺素的地方,只不過這些腎上腺素,有好處,也有副作用,反正斐潛現在還能記得第一次親手殺人的時候,那扎破牛皮皮囊一般的手感,那血液噴濺道手背手臂上面的滾燙……
像龐統這樣,初次接觸這樣的陣勢,只是身體略微發抖些,已經算是不錯了。
戰場之上,人馬晃動,不站在高處,根本看不清楚具體的動向,這自然也就是斐潛為何要冒著危險,也需要用輜重車連線起來,搭建出一個指揮平臺的原因。
和一部分後世人觀念當中不同的是,其實在冷兵器的整個戰鬥過程當中,並不能像是在後世遊戲哪裡面,部隊都能夠如臂指使,指揮著打狗絕不攆雞,而是命令著打狗卻殺了一隻雞的情況經常會發生……
傳遞號令,不過是金鼓和旗號而已,而這樣原始指揮系統,對於大多數的兵卒來說,號令基本上就屬於一次性的,而在戰場上面的細微調整和指揮,只能是依靠在戰鬥一線的前線將領來完成了。
當然如果是精兵,那麼在激烈的戰鬥當中,多少還能看到中央的指揮號令,也能夠稍微調整一下陣列,而如果是普通招募而來的兵卒,能完成第一次的號令就已經是不錯了,因此在絕大多數情況下,已經被派出去的兵卒,也就基本上等於是是脫離了中心指揮系統。
因此作為中央指揮系統,也就是斐潛的工作,便是將手中還沒有打出的牌面,在覺得合適的時間內,派出到相對合適的地點而已,至於其他的細節問題,就往往是管不太著了。
所以古今中外很多戰役,都是最後預備隊獲勝,倒不是預備隊有多強,而是當一方還有牌面的時候,而另外一方卻沒有力量可以進行對抗了,然後就導致了整個局面的崩塌。
所以此時的斐潛,見到局面還算是順利,也就自然放鬆了不少,見龐統連連吸了幾口長氣,稍微平復了一些了,便笑著指著前方說道:“鳳雛,能展翅否?”
憤怒的飛翔吧!
小鳥!
是不是很應景?
龐統完全沒能聽出斐潛話語當中後世的那些調侃意味,反而振臂高呼道:“男兒當如是!人生在世,以血肉為基,方成不世之業!殺胡虜,得田畝;斬敵酋,功不朽!”
“殺胡虜,得田畝;斬敵酋,功不朽!”
雖然龐統的話語粗糙,但是卻說到了周邊兵卒的心裡面,頓時就有人高聲喝應起來,然後整個中軍步卒戰陣兵卒紛紛用兵刃拍打著節拍,高聲齊喝,聲勢頓時更增幾分!
………………………………
馬超縱馬狂奔,將馬速提到了最高,猶覺得不夠,用力踢夾著馬腹,戰馬吃痛之下發出嘶鳴,噴著白沫,瘋狂的往前賓士。
斐潛選擇了突襲,馬超同樣也不約而同的選擇了突襲。只不過斐潛的突襲是建立在準備充分的基礎上,而馬超的突襲卻只能是被迫無奈。
馬岱帶著親兵衛隊,緊緊的跟在馬超身後。
原本馬超這一次的攻伐長安的行動,多少還算是順利,並且如果斐潛沒有及時趕到,說不定馬超真的統領著夏牟的降兵和羌人,加上流民的這樣混合部隊,將經歷了多次的戰陣之後,顯得有些虛弱的長安攻下來了……
而一旦攻下長安之後,可以說不管是夏牟的這些降兵,又或是羌人的這些胡騎,必定對於馬超多少還是有些服氣的,到時候馬超再借著勝利的威勢進行規整,搞不好真的弄出一方勢力出來也不好說。
但是現在,這一切的計劃,全數都化成了泡影……
不對,還有機會!
馬超來不及讓兵卒傳令,只是將手指放到了嘴中,打出了一個尖銳的唿哨,然後便示意著馬岱,讓開了趙雲騎兵衝擊而來的方向,並沒有直接上前迎敵,而是衝著斐潛所在的中軍衝去!
馬超的策略很簡單。
簡單來說,這個戰術就是俗稱為,換家。反正自己的戰陣已經是如此的糜爛了,那麼就比誰更爛就是!
只要能夠擊敗斐潛所在的中軍步卒戰陣,那麼自己就不會輸!
馬超甚至還希望著斐潛能在慌亂之下,將在前方衝刺的騎兵召喚回來,那麼這樣行為,對於的漢軍騎兵來說,無疑就是士氣和戰術上面的雙重挫傷……
當然,就算是斐潛不將漢軍騎兵召回來也行,馬超相信,憑藉著自己的武勇,和只跟跟著馬騰,現在跟著自己的,這樣一支戰場精銳老卒,同樣也可以撕扯開中軍步卒的戰陣,給予斐潛沉重一擊,迫使其後退,甚至有機會擒殺主將,奠定勝局……
馬超縱馬狂奔,讓開了趙雲部隊的鋒銳,也不管長安城下的羌人部隊的安危,只盯著斐潛的中軍而來,身後血紅色的披風在風中翻騰,手中的銀槍揮舞著,如同餓狼盯著獵物咽喉,露出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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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超帶領兵馬的異動,自然就引起了眼尖的黃旭的注意,立刻就指明瞭給斐潛看。
“果然不出所料……”一旁的龐統也注意到了,便笑著,用手一指,說道,“這馬家子,還不肯放棄呢……衝擊步陣,真想得出來,還以為我們都是些民夫組建的軍陣不成?”
“西涼騎兵,善用投槍,亂後破之,若是沒有防備,說不定還真有可能……”斐潛也笑著說道,“不過麼……公明!準備迎敵!”
徐晃大聲應答領命,便向前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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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備投槍!”
馬超一邊高聲喊著,一邊伸手從馬後的革帶上拔出了投槍。其身後的兵卒,也紛紛的從革帶上抽出了投槍,握在手中。
投槍插在革帶當中,掛在馬身兩側,一般四到六根,向來便是馬超用來破壞陣型的最佳武器。
騎兵攻擊密集防守的步卒戰陣,其實並不是佔據了絕對的優勢,如果步卒戰陣非常的完善嚴謹,就算是備甲重騎也不敢輕易的就正面去撞刺蝟一般的長槍陣,但是如果步卒的陣型一旦散亂,那麼就是騎兵的機會了……
因此馬超這些騎兵,想要擊破甚至是擊敗斐潛的中軍步卒戰陣,唯一的方法便是先用遠端武器破壞陣型,然後才縱馬衝擊殺戮。
而遠端的武器,無非就是弓箭,和西涼特色的投槍……
馬蹄隆隆。
兩軍之間的距離已經是到了兩百步!
一百五十步!
一百步二十步!
一百步!
馬超在馬背上半立而起,正準備大喝一聲令手下一同擲出投槍破陣的時候,就聽見對面陣列當中一聲斷喝!
“起!大風!”
陣列當中,在那一整排的盾牌之後,忽然齊刷刷的站起了一排的弩兵!
“嘣!”
幾乎是同時間,數目眾多的強弩扣下懸刀,弓弦回崩的聲音彙整合為了一個巨大聲響,響徹上空,驚得馬超渾身寒毛都豎了起來!
“強弩!”
馬超只來得及發出這樣這樣一聲淒厲的嚎叫,便下意識的將投槍丟到了一邊,猛得全力拉緊了馬韁繩,戰馬頓時吃痛,前蹄高舉,人立而起!
“嗡!”
強勁且鋒銳的弩矢呼嘯而至!
正在馬背上半仰著身軀,準備投矛的兵卒完全沒有防備,立刻遭受了最為沉重的打擊!
“落!”
“起!”
“大風!”
弩兵有條不紊的射擊著,衝鋒著的馬超騎兵部隊就像是秋日裡面的禾苗一樣,被死神的鐮刀一片一片的收割著。
弩矢呼嘯!
破碎的肉沫和骨渣,伴隨噴湧的血水漫天噴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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