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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箭破空之聲嗖嗖大作,在霧氣當中,並沒有多少的準頭,只是威嚇和阻止的作用更多一些。
斐潛的斥候兵卒原本就是散開了好大一個正面,在霧氣當中忽隱忽現,鮮卑人在遠處根本看不清楚有多少的漢人兵馬,因此衝過來的鮮卑精銳探哨也是相當有勇氣,明知道霧氣當中危險重重,也是不得不前衝過來,企圖在鮮卑大隊來臨之前,偵測到更多相關漢人軍隊的資訊。
鮮卑先鋒騎兵,不多一會兒就已經在號角聲當中形成了幾個鋒矢陣,在帶隊軍官連聲呼喝之下,集合起各有十數騎的隊伍,同聲呼喊一聲,就毫不遲疑的策馬衝了進了漢兵的攔截網當中,身形潛藏在馬頸後面,縮小被箭正面,朝著斐潛這裡直直的衝過來!
趙雲在這個時候早就頂到了最前面去,看到鮮卑精英哨探的動作,幾乎是同時間立刻大聲下令,讓漢軍騎同樣朝著鮮卑騎兵衝鋒之處集中起來。跟在趙雲身後的一些漢軍騎也張開了弓,朝著迎面而來的鮮卑騎兵迎頭便潑過去一陣陣的箭雨!
鮮卑的騎兵前頭幾人,還沒有衝到近前,就已經被箭矢射中,馬上的騎兵頓時就將周邊的白霧染上了一絲的粉紅,隨後翻落馬下,消失在霧氣當中,但是後面鮮卑騎兵依舊在朝前猛衝!
趙雲呼喝一聲,跟在他身後的的十餘漢軍騎,已經放下了長弓,抽出雪亮的長刀,再一次提升了馬速,戰意昂揚,準備正面接戰!
這些漢軍騎雖然都是僅僅半身鎧甲的遊騎,比不上全身全甲的備甲重騎,但各個都是並北的漢子,再加上這一段時間斐潛在糧草後勤供應上也不曾短缺,隔三差五的雖然不可能有大塊魚肉,但是多少肉湯還是可以見些油水的,因此這些幷州漢子在體格和氣力上,也未必比起那些草原上的胡人差了多少。
眼見漢人對沖的陣勢擺了出來,鮮卑這一隻前探的精英哨探在佇列當中反倒是響起了一陣急促的呼哨聲,旋即斜斜的兜過馬頭,掉頭就往後撤離了,幾個運氣不好的,被漢軍騎射中了後背,頓時頭下腳上的掉了下來……
倒不是鮮卑哨探膽怯害怕,只不過是作為前部偵測最正常的模式。
氣勢洶洶的前來,進行武力偵測,如果漢人懦弱可欺,這些鮮卑騎兵也不介意順手撈些好處,但是眼見漢軍騎將兵刃高高舉起,悍然衝殺過來,就知道碰上了硬茬子,那麼這些鮮卑哨探自然是要先完成自己的最重要的任務,將探知的訊息傳遞回去,而不是留在這裡亡命搏殺……
所以這些鮮卑哨探,見確認了這邊有大量漢軍之後,雖然並未掌握全部的資訊,但是基本上來說也是完成了任務,自然就是先行退卻了,畢竟這些鮮卑探哨也就這幾十人,就算是全部英勇衝擊漢軍陣,交代在這裡,也對於整個戰局並不會有多少的影響,反倒是將資訊帶回去更有價值一些。
白霧雖然漸漸的在消散,但是持續追擊下去也不知道會遇到什麼樣的情況,在能見度不高的情況下,趙雲也並沒有追擊多久,見鮮卑前部的哨探全數退去之後,也就收了兵馬,緩緩的往回走。
斐潛站在土丘之上,看到這樣的情形,心中雖然稍微安定了一點,但是也同樣意識到,這只是這場大戰的前幕而已,真正的大劇還未上演……
隨著時間的一點點的在推移,清晨的霧氣也漸漸散去。
那些鮮卑探哨,見漢軍沒有追趕了,便又重新繞了一部分回來,就像是草原上的野狼,遠遠的跟著,盯著,只等待獵物露出疲憊的那一刻。
太陽逐漸走向了天中,就在斐潛的準備工作差不多要完成的時候,遠處突然冒出了數名鮮卑騎士,都捧著號角,只是嗚嗚吹動,緊接著就看見大隊大隊的鮮卑騎兵,也沒有打出什麼特別的旗號,只是從地平線上似乎是無窮無盡的湧了出來!
不得不說,胡人這種草原上的民族,在騎兵上的天賦確實是強悍,雖然拓跋郭落率領的這一隻部隊也就是七千左右,但是在視覺上給與人的感覺卻宛如鋪天蓋地一般!
騎兵騰起的煙塵很大,又要散開給與自己戰友一定的活動空間,因此就算是相同的數量,騎兵的陣型看起來也有步卒的三倍到五倍的模樣。這些鮮卑騎兵身穿皮袍,在最前面都是一些精壯的戰士,膀大腰圓,斜披著皮襖,呼呼喝喝,聲勢頗為浩大。
在前面的一列鮮卑騎兵,多持長矛,一排排的長矛如林一般樹立在空中,有一些長矛上似乎還頂著一個球狀的物體……
趙雲視力極好,頓時就有些忍不住,怒喝出聲:“這些該死的鮮卑!”
離得近了一些,斐潛才看出來,原來在那些長矛之上,頂著都是些漢人的頭顱!鮮卑人要離開陰山往南追趕,原先抓捕而來的少數漢人自然不可能說全數釋放,留著也是麻煩,因此索性都殺了……
鮮卑人軍號角聲音變動,嗚嗚三聲,就看見前列的鮮卑騎兵放緩了腳步,然後漸漸在中央彙集起來,排出了一個陣列,而一些持弓的騎兵則是在兩翼湧出,人人手中都是張開了角弓,搭上了箭矢,護住了中央陣勢的兩翼。
在中央的鮮卑騎兵則是在兩翼弓箭護衛之下,跳下了戰馬,一邊檢查戰馬的情況,一邊從後續趕來的馱馬之上,取下了甲包,開始相互幫忙披甲。
這些鮮卑騎兵,便是要作為最先衝陣的佇列,擔負著最為沉重的責任。
作為即將帶頭衝陣之兵,自然是需要保持一個比較充沛的體力,再加上遠端追擊而來,這個甲冑就需要臨戰的時候才穿,方能讓兵卒在路途上不至於消耗太多。
而現在這樣的情形,竟然是表示這些鮮卑騎兵,並不準備進行多少的調整和休息,便是要直接開始進攻!
鮮卑的這番模樣,這氣勢還真是擺得足足的!
“……這鮮卑,真是欺吾等無人耶?”荀諶捋了捋鬍鬚,說道,“雕蟲小技,亦做賣弄……君侯且看,這正在被甲的兵卒不過是前面兩三列,而後面的依舊絲毫未動……”
“這是誘兵?”斐潛立刻反應過來說道。
趙雲在一旁也點點頭說道:“鮮卑兩翼佈置得頗為靠前,看著像是有一定距離,但是如果我軍攻擊其中陣,則鮮卑兩翼必然會包抄攻擊……”
“哼,等下不妨將計就計……不過,你們看……”斐潛指著鮮卑的中陣,皺著眉頭說道,“尚未看到那個鮮卑俾小王的牛尾大旌……這個要麼是故意隱藏,要麼是還未在此,又或是……”
特喵的,又有么蛾子出現了。
來到漢代越久,斐潛就越發覺得其實古人根本就不像是之前的什麼影視劇之中臆想的那樣,隨隨便便就被人忽悠得找不著北,或許在一些資訊方面,的確是後世的人更具備優勢,但是都是博而不精,真要是和古人就一個問題進行研討和深究下去,幾乎是立刻就被拆穿老虎皮。
就像是現在的這個局面,斐潛設計要引誘鮮卑,鮮卑也確實來了,但是卻沒有看到俾小王的旗號,就等於是原定戰略的目標只是完成了還不到一半,萬一俾小王沒有在這裡,就算是斐潛將這一部分的鮮卑人吃掉,依舊是不能算是完全解決問題。
蛇無頭不行,而狼群當中,有沒有一個頭狼也是完全兩種狀態。鮮卑也自然是如此,如果說自己這邊不管不顧,就按照原定計劃發動了,當然可以至少坑掉鮮卑一大部分人沒有問題,但是如果沒有搞掉鮮卑的頭領俾小王,多少還是會有麻煩。
陰山草原這麼大,如果鮮卑人吃虧了,見勢頭不對,真心想要躲藏,一時之間還真不好辦……
那麼就等於是斐潛這一方佈置了那麼久,結果只是治標未能治本,萬一在黑山軍趕過來的時候這些鮮卑又死灰復燎,就算是到最後還是解決了,那麼也是要付出比現在要更多更大的代價。
古人傻麼?
真他孃的比鬼都精明!
就這樣一個舉動,就已經讓斐潛有些為難了。
鮮卑俾小王在原本推測當中,是有很大的可能性需要親自領兵前來的,畢竟一個是因為鮮卑也是胡人,胡人的風俗來說統軍將領必然是在前線,另外一個方面,作為鬆散的鮮卑部落模式,沒有頭狼領導就會顯得鬆散無比……
現在沒有見到這個俾小王的牛尾大旌,斐潛猜測很有可能根本就沒有帶出來,依舊擺放在陰山營寨那邊,起一個疑兵的作用。
但是萬一呢?
為了讓自己的撤退顯得更加的逼真,斐潛甚至都沒有和賈詡進行聯絡,這一路向南到了此處,自然也不可能有什麼無人機,又或是通靈的戰鷹之類的戰略性裝置來給斐潛提供情報,來作為判斷的依據。
那麼究竟要怎樣才能知道這一部分的鮮卑騎兵裡面,到底這個俾小王在不在?
斐潛皺著眉,沉吟片刻之後,便決定只能是改動原本的計劃,根據當下的局面重新調配人選。
什麼時候,不論古今,都是計劃趕不上變化。
斐潛在心底暗罵一聲,這種么蛾子不管是現代還是古代,都是一樣的令人頭疼!
“亮旗號……”斐潛說道,“就在此地!亮出某的旗號!友若,你帶些人馬脫去甲冑,打出黑山旗號,在那邊……”
斐潛轉身往後面指了指,繼續說道:“……和黃校尉一起,裝出黑山軍來襲的模樣,聲勢不妨做大一些……子龍,你帶著部分騎兵到前方迎敵,多遊走,不可陷入敵陣,將鮮卑引來此地……”
原本的計劃當中,是荀諶作為誘敵的人選。
雖然荀諶不是整兒八經的武將,但是提上長槍也是蠻可以充個數的,就像是司徒王朗,不就是依舊可以“拍馬舞刀”,“與慈戰數合”,要知道那可是太史慈啊,居然可以在其手下全身而退!那麼王朗這個文官的一身的武藝,嘖嘖嘖……
因此在漢代,文官拿著刀槍上陣也不是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只不過到了後世儒家的路子走歪了,搞得好像是除了拿筆桿,舔墨水,才是是文人應該做的事情,什麼投筆從戎簡直就是異端。
不過現在,僅僅是荀諶這樣的誘餌,明顯不夠分量了。
鮮卑俾小王隱藏身形,無非就是擔心斐潛這裡有什麼計策,那麼當斐潛暴露在陽光之下的時候,自然就等於是斐潛將自己壓上了賭桌一般,攤出了明牌,這樣在鮮卑俾小王的眼中自然就會放心多了。所以在斐潛展露身形之後,如果鮮卑俾小王在前方的佇列當中,見到這樣的情形,也就沒有了再藏頭縮腦的必要,也就會矗立出指揮的大麾。
就像是斐潛只要搞定了拓跋郭落,其餘的鮮卑散兵自然不足為慮一般,反過來拓跋郭落如果再此將斐潛或擒或殺,那麼剩餘下來的漢兵同樣也就成為了一盤散沙。
這便是要王見王!
荀諶皺著眉頭,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什麼來。
賈詡完成了大體的整個戰略上的佈局,而荀諶他則是在整個細節變化之上補缺補漏,協調變動,可以說到了現在,整體的局勢發展已經基本上都是在按照這兩個人的推動在前行,但是並不意味著這個歷史的車輪子就是那麼的乖巧聽話,讓它做什麼便做什麼,而是時不時的會表現出想要跳脫出原有軌道的模樣,蹦出一些意料之外的情況。
不是賈詡和荀諶表現得不好,奈何對手不會乖乖按照劇本來演戲啊!
時間緊迫,對面鮮卑即將發動攻勢,如果再不確定下來應對的措施,那麼就有可能會失去大好的機會!
“……如此一來,”荀諶皺著眉說道,“子龍在前誘敵,何人可在前統領其餘騎軍?”
“讓甘校尉來!”斐潛說道,“其領飛熊軍前來的時候,長途跋涉之後,依舊佇列齊整,絲毫不亂,統帥之力足可見一斑,再加上又是原本飛熊都尉,也是經歷過不少戰陣,應是無礙……”
其實有那麼一個時刻,斐潛倒想是說自己上,不過現在自己到了這個身份級別,真的不可以擅動,在這個小高地上舉起旗號,身後有魏都重甲部隊護衛,又有黃成帶著步卒在小土坡後的埋伏,危險其實並不大,因此荀諶趙雲才沒有多說什麼,但是如果斐潛表示要衝殺到第一線去,那荀諶等人肯定說什麼都不會同意……
甘校尉,就是那一天帶著飛熊軍前來的統領,原來在飛熊軍中是擔任都尉,斐潛給提了一級。別看姓甘,但是和甘寧除了姓氏一樣之外,沒有什麼其他的聯絡,畢竟一個在東南,嗯,現在應該是在西南,一個則是在西北。
甘校尉原先也是軍伍出身,起初是沒有名字,只因為他個人作戰勇敢,別人會因為上戰場而擔心憂慮,膽怯緊張,他倒是一點沒有,直言平常的普通生活一點意思都沒有,只有在戰場上才是真正的活著!
這樣的言行,難免不被人所能理解,因此也被人叫做瘋子,久而久之,就連他自己都捨棄了本名,乾脆就以瘋子為名,後來李儒就以“風”字名之,便為甘風。
斐潛看了看荀諶,又看了看趙雲,見二人都沒有再提出什麼其他意見,便說道:“就如此安排下去吧!某便於此,等候諸位捷報來傳!”
荀諶、趙雲皆是齊聲應諾!
鮮卑的一側做出了誘敵的舉動,而斐潛也在這裡挖坑,現在就看最終誰引誘誰,誰又真正落入坑中,這決定陰山命運的一戰,便在此刻,在眼前奏響了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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