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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坦的河套平原上,一行人馬踩踏著青翠的草地,賓士而過。
遠處依稀可以看見巍峨的陰山山脈,成為了這一塊豐美土地的屏障,只不過,現在這一座屏障還能支援多久,這些漢軍騎兵們心中似乎也沒有一個底數。
戰馬賓士,草叢之間的水花四濺,雨勢依舊沒有停,只是變小了一些。
河套平原又平又闊,又有充沛的水網資源流淌期間,這一片土地幾乎可以滿足任何人的需求,都畜牧到種植,從魚蝦到狩獵,從森林到草地,富饒廣大的土地似乎是無窮無盡一般,延伸到了遠處的天邊。
不管是誰,只要見到了這廣袤且蘊含了無窮的力量的這一切,都會從心底湧出一種滿足感,一種無以言表的喜悅。
馬越帶著一千騎兵,直往於夫羅的陰山西側的王帳而去。
這片土地,如果能夠開發出來,馬越簡直不敢想象,那會是怎樣的一個富庶和美麗的場景。或許會有縱橫來去的阡陌,或許會有星星點點的村落,或許會有嫋嫋升騰的青煙,這些事情也是他們的夢想,是那魂牽夢繞的家鄉的模樣。
馬越經歷過胡災,逃亡過,所幸生存了下來。若不是徵西將軍斐潛從草莽之間尋找到了馬家,整個馬家或許現在依舊在田間刨食,依舊在夜裡撫摸著戰刀和長槍,依舊只能是將一身的氣力和武勇全數都發洩在田間的石頭和泥土裡……
可是現在,這些該死的鮮卑奴,既然想要將自己好不容易拼殺下來的陰山之地,這無上的榮耀從自己的手中搶走!
遠遠的草坡之上出現了幾個黑點,馬越馬不停蹄,徑直大聲咆哮著:“徵西麾下馬越,前來拜會單于!”
隨後幾乎所有漢軍騎都同聲呼喝著:“徵西麾下,拜會單于!”
馬蹄聲聲,草原上的風呼嘯而過,捲起星星點點的雨滴四散飛灑,吹拂著已經染溼的旗幟噼啪作響,但是卻掩蓋不了眾人的吼聲,如同滾雷一般劃過草原,就連漢軍騎兵的戰馬似乎也受到了感染,一同扯著脖子嘶喊起來。
幾個黑點返回去,另外一些則是迎了上來,離得進了,一名匈奴騎兵在馬上撫胸為禮,然後看了看馬越頭頂上的那一面三色戰旗,又辨認出馬越和其中幾個將校的模樣,旋即調轉了馬頭,在側前方引路。
馬越等人畢竟和於夫羅協同進軍過一段時間,這些胡人斥候自然是認得。
又是賓士了一陣,從遠處出現了一批人馬,為首的便是於夫羅帳下的勇士巴特爾,見到了馬越之後哈哈大笑著,也不在乎馬越長驅而來一身的泥水,便是上前下馬狠狠的抱了一下,渾然不顧原先身上皮袍邊上的潔白羊毛沾染上不少黃黑的泥水。
“馬校尉,你怎麼來了?”巴特爾明知故問。
馬越哈哈一笑,然後說道:“你們家單于呢?我這有個天大的喜事要告訴他!”
巴特爾一愣,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要怎麼接話……
“天大的喜事?”巴特爾疑惑的重複道。難道這個馬越不是來求援的麼?不是鮮卑人打到了陰山,然後來求著單于出兵麼?怎麼還有什麼天大的喜事了?
“就是天大的喜事!”馬越笑著點點頭,然後拍著巴特爾厚實的肩膀,說道,“有吃的沒?我餓了!”
巴特爾大笑,用馬鞭往前指了指,說道:“有!肯定有!有肉湯!有烤肉!有馬奶酒!就在前面,走!”
按下馬越帶著人馬跟著巴特爾不提,反正馬越吃吃喝喝的倒是一副挺開心的模樣,反倒是於夫羅不怎麼開心了。
“天大的喜事?”
於夫羅挑著眉毛問道。
“是的,尊敬的單于,原話是這麼說的。”
於夫羅揮了揮手,讓傳話的兵卒退下,自己卻琢磨了起來。
原來以為是鮮卑攻伐陰山營寨,所以漢人來找自己求援來了,那麼自然是要拿捏一下,雖然說援助多半還是會去援助的,不過這個條件麼當然需要往上好好的提一提,然而忽然;來了一個什麼天大的喜事?
到了現在,還能有什麼天大的喜事,單于位置也得到了,這段時間蒐羅的人口和牲口也都算是不錯,部落的現狀也一掃之前頹廢的模樣,呈現出興旺發展的態勢,一切都很好。
不是天大的陷阱吧?
但是萬一……
於夫羅琢磨了半天,一個晚上都在想這個事情,翻來覆去沒有睡好,好不容易到了天明,還是想不太明白,明明漢人被鮮卑圍攻,就連原本收攏來的民夫都跑的跑,被抓的抓,那裡會來什麼喜事?
究竟是什麼事情,於夫羅想得腦袋瓜子都有些疼,到了最後還是決定見上一面再說,反正就當是漢人騙自己見面吧。
見面容易,但是要騙自己出兵,呵呵,沒有好處,想都別想。
但是事情往往並非想人想象當中的那樣,可以完美的把控,當於夫羅決定要見馬越的時候,或者說當馬越的那一句話傳到了於夫羅的耳朵裡的時候,事態的發展就已經滑向了於夫羅所不能控制的方向……
遠遠的見到馬越來了,還沒有等於夫羅做出什麼姿態,就看見馬越拱了拱手,朗聲說道:“單于,某來此便只有一樁打喜事,終歸是三句話……”
“被人從美稷王庭驅趕而出的恥辱,如今昭雪的機會就在眼前,請問單于,是敢還是不敢?”
“當年被鮮卑奪取的地盤就在眼前,成千上萬的牛羊和人口近在咫尺,請問單于,是想要還是不想要?”
“如今鮮卑全數都集中在陰山要塞之處,其後方正是虛弱無比之時,又可以報仇雪恨,又可以獲得海量的人口和牲畜,如此絕佳的機會擺在單于面前,請問,算不算是大喜之事?”
於夫羅呆立半響,說不出話來……
………………………………
“這是徵西將軍的旗號!徵西將軍來了”
蒲子縣城的城頭,幾名守軍忽然指著遠處地平線上出現的旗幟高聲喊道。
一直以來,張烈都有些鬱悶,因為其實最早和徵西將軍並肩作戰的其實有他的一份,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眼睜睜的看著別人上了戰場,獲得了戰功,而自己卻依舊在這個蒲子縣城之內擔任縣尉……
雖然在名義之上,張烈他還是屬於河東郡的,還是歸於王邑管轄的,但是對於張烈來說,河東對於他已經是漸漸的遠去,反倒是平陽的這個徵西將軍才顯得更加的讓其敬仰和尊敬。
聽聞徵西將軍終於是到了,張烈不由得喜上眉梢。
早在昨天就接到了先前派出的傳令兵,說是徵西將軍將會帶著部隊從蒲子縣城這裡北上,張烈是興奮的一夜都沒有什麼睡得著,一大早就站在城牆頭上張望,結果左等右等都沒見到,又不好派人前去檢視催促啊什麼的,正感覺有些疲憊靠著門樓稍微坐下歇一會兒的時候,就聽聞有兵卒喊道徵西將軍來了,興奮的跳將起來,推開擋在前面的手下兵卒,便趴在城垛上翹首以望,看到真的是徵西將軍旗幟到了,便是興奮得直拍城垛,哈哈的笑道:“總算是來了!來人啊,去稟報陳縣令,徵西將軍來了!走走走,去迎接徵西將軍去!”
張烈一邊說,一邊大力的拍著身邊士卒的肩膀,笑得見牙不見眼的,然後便整整身上衣甲,正了正頭盔,便大步的就朝下跑,身上的穿著的甲冑鐵片之間叮叮亂響,橫衝直撞的往城門而去。
除了最先前一次跟著斐潛打白波軍之後,張烈便再也沒有出過蒲子縣城,著實把他給憋屈壞了。
之前攻伐陰山的時候,張烈就在猶豫,前前後後考慮了許久,但是因為種種的因素,終歸是沒有能夠跟著斐潛一起行動。
也許跟著徵西將軍去打其他的地方,比如跟著去關中什麼的,張烈心中多少還有些門檻過不去,但是跟著去打鮮卑胡人,便一點心理負擔也沒有了。想想之前打鮮卑有多少人因此而升遷,張烈心中就是火熱一片。
這一次眼見著斐潛又再次帶著兵馬北上,張烈就是下了決心,說什麼也要跟著一起打胡人!
如今斐潛以徵西將軍的身份,別說統帥幷州的兵馬來抵抗鮮卑,就算是要調取周邊郡縣的兵力協同,也都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別人也說不了半句的閒話,況且如今斐潛名下也是有不少的將領,再不努努力,恐怕什麼都不會剩下!
有誰不想封侯獲爵?
有誰不像蔭恩子孫?
在城頭上的原本蒲子縣城計程車卒眼睜睜的看著張烈一陣旋風似的衝下城牆去,然後抬頭再看著遠處的那旗號漸行漸近,頓時都不約而同的議論紛紛起來。
地平線上,最先出現的除了那一杆高高飄揚的三色旗幟之外,便是最前面打頭的一列騎兵,個個精壯彪悍,人高馬大,瞅瞅那行進的姿態,就知道肯定是經歷了戰陣的老卒,是最為精銳的幷州狼騎,雖然並沒有特意跑得很快,但是依舊踐踏其不少的泥土,行進之間馬蹄騰騰,威風凜凜。
而那些得到了訊息,也開始在周邊準備一些酬軍物品的周邊的小家族什麼的,眼見斐潛帶來了這麼多的騎兵,對於這些士族子弟們來說,只要是稍微見過一些世面的都知道,要組建出這樣的騎兵會要耗費怎樣人力財力,並且在內所蘊含的軍事戰備上面的東西,已經到了如何高的一個程度。
在幷州此處,在斐潛的旗號之下,如今轉眼之間已經匯聚這麼許多的兵馬,著實不能讓人小看,但是眼前其揹負的任務同樣也是不輕,這一次北上,還不知道有多少硬仗要打,要知道來襲的鮮卑胡人,也不是簡單之輩,如今這個徵西將軍的對手,不再是陰山鮮卑,而是鮮卑王庭那處的強悍蠻族!
之前幷州所經歷的那些胡災,基本上都是以這些鮮卑王庭為主力,那些彪悍武勇的胡人的身影,至今還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所以對於這些士族子弟來說,貢獻一些糧草什麼的來說或許還是可以接受,但是要立刻隨軍,在局勢沒有明朗之前還是多少有些忐忑的。
因此在看見張烈上前替斐潛牽馬捉鐙,拍著胸脯表示要和斐潛一同北上殺鮮卑的願望的時候,這些士族有的羨慕,有的鄙視,態度不一。
可是對於張烈來說,這些人的目光和態度,現在基本上已經是無視了。
正所謂寧給好漢子牽馬,不給賴漢子當祖宗。
眼下想要在這個時間階段,這個混亂不堪的並北地面上求活,而且還要活的更好,僅僅是靠著蒲子縣城那點地盤,那點兵力是絕對不成的,況且張烈雖然人比較粗,但是一個簡單的道理還是明白的,對於軍隊而言,一軍的統帥比什麼都要重要。
主帥有膽色,有決斷,有一往無前的決心和意志,那麼這一隻軍隊就肯定差不到哪裡去!縱然是會有短暫的起伏,也會比那些動不動就打退堂鼓的主帥好上千萬倍!
斐潛在前幾次的戰鬥當中,不管是對上白波,還是對抗鮮卑,都已經在戰事當中,完美的展現了他作為亂世統帥的本領和意志。因此跟著這樣的統帥行軍打仗,張烈覺得只有一個詞可以來形容,就是痛快!
幷州漢子,要的就是這樣的痛快勁頭,縱然戰陣淌血沙場裹屍,也情願撒盡一腔的熱血,跟著身邊的戰友一道向前!
看著張烈期盼的眼神,斐潛雖然覺得有些突然,但是依舊哈哈大笑著,拍著張烈的肩膀,叫親衛取來了一套更加具備防護力的筒袖鎧,送給了張烈,算是其投奔而來的見面禮。
看著張烈那興高采烈手舞足蹈,忙不迭的將新鎧甲穿在身上,喜滋滋的左摸摸右摸摸的模樣,城頭上的幾個和張烈向來走的比較近計程車卒也都有些忍不住,便蹬蹬蹬的跑下來了十幾人,也都一同表態要跟著斐潛前去殺胡人,斐潛也都是來著不拒,便讓張烈暫時先統領著,再做安排和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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