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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邊才剛剛出現一些亮色的時候,派出去的斥候也已經返回了。
如果是在後世,或許在這樣的時間點上,多半還是窩在床上,和被褥做著艱苦卓絕的鬥爭,然後等到肚子實在是餓的不行了,才勉強從床上爬起來,去做些吃的或者是乾脆叫外賣……
然而現在,這樣的生活或者說這樣的生活習慣,已經距離斐潛相當的遙遠了。
眼下,斐潛他率領著孤軍深入的五百餘騎,這樣的情形,也是在後世的他絕對無法想象的。
斐潛接過黃旭遞過來的水囊,咕嘟嘟灌了幾口,鼓起腮幫子,將水在嘴裡倒騰了一下,把牙縫上的殘渣用水流沖刷出來,然後並沒有吐出來,而是嚥了下去。
習慣了。
吃的很簡單,但是食物的熱量卻不少,新增了動物油脂,少許的鹽和糖,經過炒制的麥粟等磨成粉,壓實了一塊塊的裝在竹筒內,食用的時候可以用水煮也可以直接的幹吃,雖然比不上後世壓縮餅乾,但是在短時間內也可以保證人體所需要的熱量和鈉離子。
就像是習慣了在漢代的這種軍旅生活,這種飲食方式一樣,斐潛也漸漸的習慣了用一個統帥的方式去推理和思索問題。
斐潛將趙雲和張遼招呼到了身邊,說道:“……西涼兵在架設浮橋渡河……文遠,子龍,你們覺得,現在應如何處置?”
趙雲看著斐潛,似乎明白了一些什麼,但是什麼都沒有說。
張遼表現得倒是直接一些,回首往來的道路看了看,然後轉頭回來說道:“君侯的意思是,掉頭收拾這些賊子一場?”
斐潛微微笑道:“如何?還能廝殺否?”
張遼趙雲均是一拱手,大聲回答道:“君侯但請下令!”
斐潛大笑,轉身上了戰馬,便前往隊伍的陣列之前,黃旭等捧旗親衛也緊緊的跟著,張遼和趙雲對視一眼,也是急忙上馬跟上。
每個兵卒,都不由自主的轉頭看著斐潛,看著那一杆三色旗號之下的統帥。
冷兵器時代,軍隊計程車氣往往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戰鬥因素。就算是到了後世,十幾個兵想趕鴨子一樣追逐驅趕著是幾倍甚至十幾倍的毫無鬥志的對手士兵的情況也大有其事。
這樣一路退,被李傕在後面追,雖然現在相對會比較安全,但是實際上多少也會對整個的隊伍士氣造成一些傷害……
斐潛端坐馬上,環視一週,將身側長劍拔了出來,在空中猛力往一側虛劈。長劍在晨光的映照之下,閃動出一汪耀眼奪目的光芒。
“我們幷州漢子,是這塊土地上的群狼,不是牛羊!”斐潛衝著兵卒喊道,“這兩天,一路從高陸被人攆著屁股跑到這裡,這些西涼賊子不煩,我都煩了!有人說大漢的邊軍,向來就是並涼是精銳!而現在,我要說,西涼兵已經不行了,整個天下!只有我等幷州兵卒才是大漢的精銳!”
“噢噢噢!”聽聞斐潛如此說法,眾兵卒不由得紛紛舉起了手中的戰刀長槍,向著天空揮舞著,發出一陣呼喝之聲。
“我們之前撤退,不是害怕這群西涼賊,而是覺得都是同屬於邊軍,大家都不容易……”斐潛睜著眼,一本正經的講著,“但是這些賊子還沒完沒了!我們幷州人不是那麼好欺負的,現在輪到我們給這些西涼賊子點顏色看看了!”
“全體上馬!我們出發!”
天邊一絲亮色越來越明顯,映照出通紅通紅的一片朝霞。
斐潛披風高高的在晨風當中飄蕩著,縱然一夜未眠,但是在腎上腺素的作用之下,依舊是精神奕奕。
西涼兵在李傕的帶領之下,匆忙趕了一整天,又忙乎了一夜,就算是一人雙馬,在追擊的過程當中損耗的程度比較小,但是畢竟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所以這個節點上也正是他們需要恢復體力的時候。
再者來說,雖然浮橋是比較便利,不用卸甲透過,但是一個晚上搭建起來的浮橋又能有多龐大的架構?一次效能透過多少人員?
經過斥候的描述,斐潛就幾乎知道了李傕所搭建的浮橋的大體形狀,那是最為簡單的基於木筏之上的橋樑,用橫跨三個或者四個木筏作為基座,然後再用其餘的木材將這幾個木筏相連,當然浮橋的寬度頂多就是一馬半寬左右,因為越寬的浮橋不管是消耗的材料還是人力都會大幅度的增加,一次性使用的,一馬半左右的寬度也就差不多了。
雖然說是回軍反擊,但是並不意味著斐潛一定佔據絕對的優勢,因為雙方都是長途馳騁許久了,人和馬的消耗都是同樣的大,正常來說,現在這種情況下並不是一個很好的會戰時機。
然而,也是當下最佳的作戰機會。
因為除非北上山脈地區,否則這一帶真的就沒有多少可以用來狙擊李傕的場所了。李傕以為自己只會逃竄,也不會有多少的準備,正好可以突然一擊!
趁著晨曦,當斐潛等人重新返回了沮漆水的時候,迎面就撞上了李傕派出來的斥候!
天色並未大亮,所以煙塵也不明顯,當雙方聽見了如同擂鼓一般的馬蹄之聲的時候,才發現已經是面對面的距離了。
趙雲和張遼兩個兩騎,就衝在整個隊伍的最前面,如同兩把鋒銳的尖刀一般,見到了李傕派出的斥候,不待斐潛釋出號令便已經是不約而同的瞬間將馬速提升到了最高如同離弦之箭,向前奔去!
張遼如同長在馬背上一般,身子微微弓著,一杆長槍直直伸出,稍微舞出幾朵槍花,就將對面慌亂之下射來的幾隻箭矢全數彈開,轉眼之間就逼近了李傕斥候的列出的陣線之前!
趙雲比張遼稍微慢了半個馬身的模樣,但是他在馬上已經取下了戰馬身側的長弓,雙腿加上腰桿的力量,足以幫助趙雲他在賓士著的戰馬之上坐得穩穩的,在戰馬騰空的瞬間,趙雲轉眼之間就已經連珠射出了三箭,然後再下個瞬間又是三箭,箭矢瞬間就越過了張遼,直撲最前的幾名西涼斥候而去!
箭矢尖嘯,正準備迎擊張遼的西涼斥候大驚失色,不由得紛紛側身躲避,但是終究有三個人躲閃不及,一人被射中面門,另外兩人被射中了胸腹之間,都是立刻向後一仰,便翻身落馬。
這個時候,張遼已經大喝一聲,躍馬直直衝入了西涼斥候的佇列當中!
一名西涼斥候才準備舉刀砍下,張遼長槍已經快了半步就戳入了這一名西涼斥候的脖頸之上,頓時就捅開了半邊的脖子,西涼斥候的人頭聳拉著歪倒一旁,胸腔之內的鮮血在壓力的作用之下,順著碩大的傷口“噗”的一聲噴湧出來,如同放出了一個血紅色的煙花。
在兩人身後,其餘的幷州騎兵這個時候已經到了,狠狠的撞入了這一隻李傕西涼斥候分隊之上,這些幷州騎兵此番前來已經是穿上了戰甲,因此已經不再是那種一箭就倒的狀態了,徑直撞入了西涼騎兵的佇列當中,在一片人喊馬嘶當中,頓時就將西涼斥候的陣型全數衝散了。
西涼斥候的分隊不敵,立刻紛紛在斜刺裡一轉,掉頭便逃。張遼和趙雲正待追擊,卻被斐潛拉住交代了幾句,張遼便領命,先期帶著兩百騎兵咬著西涼斥候的潰敗的尾巴,便追趕了下去。
李傕此時正在指揮著西涼兵卒渡河,確實如同斐潛所料,浮橋並不寬敞,而且因為趕製的太急,而且因為條件限制,基本上來說就只有捆紮在一起,被水一泡相互摩擦著,還出現了一些斷裂和鬆散,進一步影響了渡河的效率。
好不容易渡河過來一些兵馬,李傕派遣出一隊斥候查勘周邊情況和斐潛逃走的痕跡的時候,卻沒有想到當面就撞見了斐潛帶著部隊襲來。
李傕立於南岸的一面白旌之下,身邊十幾名親衛環繞護衛。
“來得好!”
李傕惡狠狠的說道,下令讓已經渡河的騎兵上前迎擊,並且讓隨後的的兵卒加快渡河的速度!
嗚嗚的牛角號聲響起,一些已經渡河的西涼騎兵就在李傕的指揮之下,開始集結準備迎接斐潛部隊的襲擊。不久就有一名西涼軍侯呼嘯著,帶著最先集結在一起的兩百名騎兵先行迎了上去。
和這斐潛部隊遭遇得突然,加上這一塊河灘地區兩側碎石比較多,不是不能展開,但是要冒著馬蹄損傷的危險,因此李傕乾脆便準備仗著人多就要和斐潛的部隊硬扛上去,只要擊敗了斐潛,將其或擒或殺,便一切都值得了。
可是斐潛等騎軍的撲擊,比李傕所預想的還要兇猛十分!
幾乎在一瞬間,李傕派去迎擊的西涼軍馬就像是水流撞上了礁石一般,雖然水勢看起來洶湧無比,但是礁石卻巋然不動,西涼騎兵在其上只是撞出來血紅色的泡沫血花之外,竟然撼不動斐潛的騎兵尖陣!
有的人平常或許是毫不起眼,但是隻要在戰場之上,這些人就是戰場上的王!
就像是張遼!
激戰當中,似乎敵人圍上來的越多,張遼便越是兇猛!
那一杆如龍飛舞的長槍伴隨著在馬背上騰挪的身影,加上週邊傷亡的西涼兵卒噴湧出來的血液,竟然像是一團紅豔無比的光華,刺得每個人眼中都是生疼。
長槍寒芒閃動,張遼方刺死正面衝來的一個西涼兵卒,立刻反手一擰,狠狠抽在一旁正往此處衝來的兩名西涼士卒身上,一個人在斜斜的連著脖子根帶鎖骨,被割開了一個大口子,頓時洩了渾身的氣力,捂著怎麼都捂不住湧出的血液,一頭就栽倒下去,而另外一人倒是搶前了半步,讓開槍頭劃擊,卻被後面槍桿狠狠抽在了肩膀之上,整個人橫著直跌下馬,人還在翻滾的時候,就被後門衝來的一匹戰馬一腳踩中了後背,頓時就將其半聲的慘叫憋到了土裡面去!
後面衝來的幾名西涼兵卒,仗著身上也是披甲,揮舞著戰刀,動作極快,趁著張遼的長槍還未收回,便直直的縱馬搶進了張遼中圈範圍之內,躲開了那兇殘無比的槍頭,舉刀便往張遼身上砍割而來。
張遼見已經收槍不及,便乾脆便雙手換為單手,展臂往朝前一送,頓時洞穿前方另外一人的胸腹之間,而左手卻反手抽出了戰刀,腳一磕馬腹,戰馬會意的往邊上讓出了半步,頓時就讓從側翼砍來的兩刀落了空。
還沒有等這兩人收刀,張遼的戰刀已經隨著戰馬往側翼的力度橫掃了出去,那兩名衝過的西涼騎兵身形頓時矮了一截,血雨劈頭蓋臉澆下,這個時候,其餘的人才看見這兩名西涼兵卒的頭顱,已經是沖天飛起!
騎兵的對沖,速度比上步卒快了不止十倍,血雨當中,張遼已經在西涼騎兵佇列當中看見了前方那一名帶隊前線指揮的西涼軍侯。
眼神方一對上,那一名西涼軍侯就知道自己是躲不開了,頓時心中發狠,大吼了一聲,先聲奪人的拍馬向著張遼衝來!
軍侯一手環首刀,一手擎著一面有些橢圓的騎盾,交錯之時,見張遼一槍刺來,大喝一聲便用騎盾往外一撞,然後便是揮刀直砍,動作極其熟練,簡單又是力道十足,顯然就是戰場上錘鍊出來的招式,充滿了血腥的味道。
張遼此時是雙手槍變成了一刀一槍,長槍的靈活度就下降了少許,西涼軍侯磕飛張遼長槍的時機抓的極準,力道也是十足,長槍頓時就被西涼軍侯磕開了一個角度,見西涼軍侯一刀斬來,張遼也是同樣一刀砍去,雙方的戰刀在空中交擊在了一處,“鐺”的一聲火花四濺!
騎兵與步戰不同,通常雙方照面的的瞬間便只有一擊的機會,然後雙方因為馬速的原因就交錯而過了,若是要在繼續交手,那就要等下一次相互交錯的機會了。
西涼軍侯也是沙場上的老卒,一見張遼的狀態,所展現出來的武藝就知道自己不是對手,因此發了狠將自己在戰場之上累積得來的直覺和經驗全部發揮出來,堪堪抵擋過了張遼的攻擊,交錯而過,心中才撥出一口氣,就聽到身側有自己手下在驚惶大呼!
不知道什麼時候,張遼已經將拿著長槍的那隻手一滑,從原先抓在槍尾位置變成了現在握在槍頭紅纓之後,騰出了長長的一截槍桿,在雙馬交錯的這個瞬間便是反手斜斜的往後猛的一捅!
長槍槍尾雖然沒有像槍頭那樣的尖銳鋒利,但是依舊有呈現三稜形狀的一個鈍尖頭,西涼軍侯聽聞手下示警猛回頭之間,就看見一個黑乎乎的影子迎面而來,再想躲閃的時候就已經晚了,被張遼一個槍尾捅到了額頭之上!
在這一刻,雖然是人喊馬嘶的嘈雜戰場之上,但似乎所有人好像都聽到了這一聲的骨裂之音!
伴隨著這個統帥前部迎擊張遼的西涼軍侯頹然而倒,不僅僅是那一把戰刀和盾牌掉落塵埃的,同樣滑落的也有這些迎擊的西涼兵卒計程車氣……
張遼身後的幷州騎兵氣勢大振,紛紛大聲呼喝著跟在張遼殺出的血路當中衝了上來,而反觀西涼騎兵再失去了前沿的指揮軍官之後,一時間就膽氣墮落,稍微抵抗了一會兒之後便斜斜的避開,然後調轉馬頭就往回跑。畢竟這些西涼騎兵當中有大部分是羌人胡騎,打順風仗的時候固然兇殘無比,打敗仗的時候跑起來也是相當的熟練。
往回跑的西涼騎兵和第二批准備上前的騎兵眼見就要撞在了一處,頓時將西涼兵的陣列攪得有幾分慌亂,在後面領兵的都尉頓時大喝,命令兵卒往退下的西涼騎兵馬前射出一排箭矢,在察覺死亡威脅的時候,這些士氣跌落到了冰點的潰兵才算是比較清醒了一些,沒有持續往中間集結的軍陣撞去……
“全軍且住!”張遼一掃前方已經渡河的西涼兵數量,舉起長槍收住了馬。
河對岸那一杆白色的大旌依舊飄搖,證明李傕多半還未渡過河來,所以就不值得過於冒險,已經渡過了河的有大概五六百西涼騎了,而在南岸的一字排開的還有大量騎兵,若是過於靠近,說不定會還會被冷箭攻擊。再加上河灘之上回旋的餘地小,要是過於深入,一頭陷進去,最後失去了戰馬的速度,未必是一個好選擇。
因此張遼抓住了這個脫離戰鬥的機會,撥回戰馬,然後將那名西涼軍侯的屍首用長槍挑起,揚聲大喝道:“某乃雁門張文遠!特備禮一份,望池陽侯笑納!”
話語落下,張遼便將長槍上的屍首重重往前一甩,“嘭”的一聲激起大片塵土,“爾等若是再往前一步,便是如此下場!雍涼邊軍,呵呵,也不過如此!兒郎們,我們走!”隨後便帶著手下兵卒,調轉了馬頭往回便走。
張遼的話音傳到,在白色大旌之下的李傕,臉色鐵青一片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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