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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潛看完了信件,眉頭不由得一皺。信件裡面除了一些寒暄之詞,還提及了一項非常重要的事情,就是弘農楊氏似乎準備讓楊瓚出任幷州刺史!
這個訊息對於斐潛來說,不亞於又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楊瓚,字子進,現任尚書,若是其出任幷州刺史,不管是從年齡還是資歷上來講,都沒有什麼問題。
最先王允密謀刺殺董卓的時候,最先找的並不是呂布,而是司隸校尉黃琬、尚書鄭公業。然而司隸校尉黃琬、尚書鄭公業的行為很快就遭受到了董卓的懷疑,然後就隨便找了一個天災的由頭罷免了黃琬和鄭公業。
王允見情況不對,為了保證有一定的軍隊上的控制權,便向董卓建議推舉羌校尉楊瓚代替皇甫嵩行使左將軍的權力,並且還企圖讓執金吾士孫瑞出任南陽太守。
董卓一開始的時候是同意了,但是士孫瑞在準備離京的一些行為暴露出一些問題引起了董卓的懷疑,因此最後董卓又反悔了,將士孫瑞留在都城。
王允屋內,便只能是建議擢升士孫瑞為僕射,另外動用自己在尚書檯的許可權,以參與協助處理政事的名義擢升楊瓚為尚書。
隨著董卓的死亡,王允獨佔了政權,而作為一開始就參與進來的黃琬、鄭公業、士孫瑞、楊瓚等人,卻連呂布都比不上,跟本沒有撈到什麼好處,士孫瑞因此直接辭官返回了家鄉……
或許是這個原因,王允似乎也有點意識到自己的不足,因此,現在弘農楊氏主動的靠攏示好,王允多半也會欣然的接受。
所以這樣看來,楊瓚出任幷州刺史似乎已經成為了定局。
或許是知道在領兵這一塊不一定能幹得比斐潛更好,又或是覺得鮮卑人南下胡人難纏等等的情況,所以對於直接進行指揮的軍權,弘農楊氏並沒有表示出要侵佔的樣子,但是對於幷州的政事,則是表示出來一定的重視程度。
幷州之地,一項並不怎麼看在士族眼裡,但是,那是在平時的情況下。
現在就有些不同了,河洛一帶被董卓毀得夠嗆,再加上遷都的行為,基本上就等於是半個弘農廢掉了,整個河南尹就是一片廢墟。
雍州京兆這一帶,又因為人口的暴增,董卓又超量投放了對經濟極度破壞力的惡錢,導致現在整個地區的經濟體系幾乎是完全崩潰,而京兆地區以西,又向來是西羌的地盤,幾十年間就算是沒有打爛,也幾乎是打廢了,要想從那邊得到什麼東西,簡直是痴心妄想,所以,矮子裡面拔高個,忽然就覺得河東以及幷州的太原上黨一帶似乎變得不錯了起來……
斐敏在寫這封信的時候,和鮮卑的戰鬥應該還沒有結束,因此弘農楊氏多半也只是動議,而且現在既然已經大勝,那麼再加上秋收基本上已畢,正是錢糧多的時候,那麼趁這個大好機會插上一手,基本上就是最佳時機了。
見斐潛神色有些不對,蔡邕不禁問道:“可有何事?”
斐潛就將書信雙手呈上給蔡邕觀看。師父師父,也算是半個父親,所以也沒有什麼避嫌或者隱瞞的必要。
蔡邕上下幾眼,刷刷幾下,掠過了那些無關緊要的話題,迅速的就抓住了重點,搖了搖頭,嘆息了一聲,然後將書信重新疊好,還給了斐潛。
楊瓚這個人,蔡邕比斐潛自然是熟悉得多了,沉思了一會兒,說道:“楊尚書為人沉穩,或無爭意。”
朝廷要派誰來擔任幷州刺史,蔡邕自然也是沒有辦法,因此這句話,也就等於是普通型的一種安慰罷了。
而對於斐潛的習慣來說,向來是先要做一點最壞的打算的,是的,在胡人軍事這個方面來說,或許在自己的勝利之下,應該不至於有人敢於伸手到軍隊上,然而民政呢?
幷州刺史監管民政,這不是應有之意麼?
那麼,一旦楊瓚真的成為了幷州刺史,自己是服從還是不服從?
斐潛幾乎想跳腳大罵,難道就不能消停兩天麼?
蔡邕看著斐潛,忽然說道:“晉歸楚子,晉王送之,問其怨否,問其何報,子作何對?”
斐潛沉默了片刻,說道:“不任受怨,不任受德,無怨無德,不知所報。”
“善!”蔡邕點點頭。
“若有怨德,又將如何?”斐潛跟了一句。
蔡邕瞪了斐潛一眼,但是見斐潛一張幾乎已經是曬得有些黑的臉龐,不知為何又有些心疼,沉吟良久,忽然說道:“待冊封單于事了,吾便上書乞骸骨……”
“師傅?!”斐潛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蔡邕擺擺手,微微笑著說道:“老夫年事已高,日益手腳痠軟,四肢無力,腆添祿位,案牘困頓,非吾願矣,陳留路遠,奔波勞碌……吾便於此安家吧……春觀桃紅,夏聆蟬鳴,秋品稻香,冬賞雪舞,亦可慰殘生矣……”
“師傅!師傅……”斐潛竟不知要說什麼好,只得跪倒在地,對著蔡邕深深一拜。
落葉歸根,人之常情。
斐潛明白蔡邕有幾分喜歡這個學宮的因素,但是願意辭官卻留在這裡,卻不僅僅是為了蔡邕口中所說的什麼景色,而是為了斐潛,明確說一點,就是為了斐潛所建的這個學宮不會輕易的落入將來的幷州刺史又或是什麼人的手中。
如果沒有蔡邕這樣的大儒坐鎮,斐潛有需要帶兵在外,如果幷州刺史又或是什麼其他的民政官員,舉著管理生員教化的大旗,然後到學宮內鳩佔鵲巢又將如何處置?
如果蔡邕還在官場之上,必然也是要聽從朝廷的指派,不可能久居。然而蔡邕一旦辭官,那麼主持的學宮也就沾染上了一份民辦的色彩,從斐潛的官辦,就轉變成為了蔡邕的私營。
因此不管是誰來到幷州,都不太可能對於學宮有什麼大的影響,拋棄了官場上官職的弱點之後,蔡邕幾乎在學識界強大的不像個樣子,不管是論輩份,還是論學識,或者是論名望,現在就算是現在朝野之中的三公,也不是其對手。
雖然斐潛建立學宮之初,原先是也有一點這樣的意思,但是沒有想到蔡邕這麼快的就決定下來,這的確出乎斐潛的意料,也著實令斐潛感動。
蔡邕哈哈一笑,將斐潛扶起,拍了拍斐潛的手臂,說道:“子淵不必如此……嗯,前庭客聲贏沸,恐多有怨矣,非待客之道,煩擾子淵替吾照拂一二……”惡客,自然是玩笑之語,但是結合之前的話,或許也另有幾分的意思。
“唯!若有惡客,學生便將其轟走就是!”斐潛很自然的介面道。之前在幷州,或許還要仰仗他人,但是現在的斐潛,的確有實力說出這樣的話語了。
蔡邕哈哈大笑,然後揮手讓斐潛去吧,自己揹著手,開始慢慢的在後院的樓榭之間細看了起來,接下來可是要住一段時間的,該改動的,該修正的,也應該仔細看看,等人進來住了再變動就難免有些不方便了。
斐潛看著蔡邕的身影,臉上的笑容收了收,然後又是正了正衣冠,深深的對著蔡邕一揖,方轉身往前院而行……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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