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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格講起來的話,金銀本位的貨幣政策是不容易發生什麼通貨膨脹的。假如只使用黃金白銀做錢幣,在流透過程中存在的金銀的數量,完全取決於對整個天下的貨幣需求量的大小。
當社會需求量提高時,金銀的數量因需求增加而透過採礦鑄造或從國家庫存內調撥的方式隨之增加;當社會需求量降低時,相同數量的金銀所用購買的商品數量減少了,用貶值的金銀購買商品得不償失,人們便會將金銀儲存起來,流通的數量隨之減少。
反正金銀這個玩意,放個幾年一點問題都沒有。因此,金銀的購買力在大多數的情況下長期保持穩定。
但是很可惜的是,華夏其實一直並不是金銀出產的大國,金銀又多是古人最為主要的窖藏財富物件,因此,不得不用次等金屬來充當貨幣,也就是銅幣。
尤其在漢代,只有商人的財富才以銅錢為主,絕大部分人的財富主要以土地、稻米或絲絹等實物的形式體現出來,銅錢的持有數量只要能保證日常開支就足夠了。因此,在商品種類與數量變化很小時,貨幣流通速度越高,物價就越高,通脹就越嚴重。
現在長安面臨的情況就是這樣,百姓發覺了手中的銅幣開始貶值的時候,便瘋狂的要將手裡的銅幣更換為實物,而拿到了銅幣的人又不得不再次迅速的將銅幣脫手……
結果導致市面上幾乎是所有的銅幣全部集中到了一起,而商品不管有用沒有用,全部先搶回家中!
木牌好用,因此不知不覺就多發了一些,待需要發放物資的時候,絕大多數的糧草和物品又被董卓下令運去了郿塢,而上一次捨棄玉璽的時候異常爽快的董相國,這一次卻在撥出了一點糧草之後便再也不肯下撥第二次了,說什麼都不肯。
這個是李儒沒有辦法的。董卓日益脾氣乖戾,有時候就連李儒都會被劈頭蓋臉的大罵一頓,罵完了又很快掉頭安撫,搞得李儒哭笑不得。
另外一個也是李儒沒有辦法的事情,是原本長安市場的貨物大體上來說或許會短缺,但是決然不會像現在這樣!然而所有人本性在這一刻集中的體現了出來,都看見了物價上漲,便都絲毫都不考慮的將手中的銅幣全數投入市場,於此同時又消減了市場貨物的供應量……
如果李儒一開始就在長安也還好,或許還能及時發現進行控制,但是等李儒到了長安之後,惡性迴圈之下,長安的市場已經開始崩潰了,而且很快的開始向周邊蔓延,這個沉重的多米諾骨牌已經扶不起來了。
原來計劃裡的糧草被董卓轉運而走,現在滿城的商人也罷,百姓也好,根本不聽李儒貼出的告示和派出的人的勸說,瘋狂的投入到蒐羅各種物質的行動當中去……
糧一石一萬錢!米鋪在官府強令之下,不得不開,但是每日連門板都不卸,就開一個小縫,售糧也不過二三是石就會關門……
燒製的瓦盂一個就要五千錢!
次等粗麻布一匹三萬錢!
大羊一隻要二十五萬錢!
普通馬匹一匹漲到了一百萬錢!
……
李儒現在要面對的對手,如今不是山東的那些聯軍,恰恰是自己的人。
辦法到並不是一點都沒有,但是計算對手,李儒一點負擔都沒有,然而要對於自己人下手,李儒卻有些做不下去。
賈詡捏起一塊牛肉,說道:“如此說來,這塊肉現在價值幾何了?”
李儒沒好氣的掃了一眼,說道:“若按現在市價,你面前的那一盤大概要八千錢吧……”
“八千錢?那再加上這些酒水,豈不可以說是萬金之宴了?”賈詡嘖嘖有聲。
李儒不理會賈詡的吐槽,盯著桌案,心目當中還是有些猶豫。
桌案之上是幾枚銅幣。
新的。
賈詡捏了一塊牛肉,扔嘴裡,一邊咀嚼,一邊含糊不清的說道:“這有啥想的……做唄……”
李儒抬起頭,轉向了賈詡,嘆息了一聲說道:“然無異於飲鳩焉……”
賈詡嘿嘿的一笑,將手指頭放到嘴裡舔了一舔,說道:“要麼你讓相國將郿塢的糧草調出來?”
李儒搖了搖頭,說道:“如今除非盡數郿塢內的糧草調出,否則就是杯水車薪,於事無補,況且當下局面,相國也需要保證軍糧供給無虞。”
“那不就結了……”賈詡毫不在乎的說道,“你現在一沒有辦法均輸,二又不能開算緡,三也無法做平準,那你還猶豫什麼?”
均輸、算緡和平準政策是漢朝大商人,著名的理財專家桑弘羊創造性的提出平穩物價,恢復經濟秩序的三條方案,透過推行這三條政策,終於是將漢武帝敗壞到了極點的財政爛攤子控制住了,並且保持到了王莽那個莽夫的上臺之前……
均輸政策,就是地方上交中央的貢品,一律按當地市價摺合成當地出產的實物,交納國家後,由政府統一調運到缺乏這些產品的其他地區出售,中央政府可以利用地區之間的產品差價能獲得高額利潤。
算緡政策就是後世的財產稅。配合後來推出的告緡令,鼓勵民間告發瞞報財產的人,經調查屬實者,被告人戍邊一年,所有財產一半充公,一半獎勵給舉報人。告緡令推出後,中產以上的家庭紛紛破產,而政府搜刮了無數的的民間財富。同時也提供了免費的大量軍用兵員,一舉兩得。
均輸和算緡政策實行之後,朝廷手中掌握了大量物資,桑弘羊開始推行平準政策來控制通脹。平準是設在在長安的專門朝廷機構,它透過國家掌握的物資在市場上貴賣賤買,以穩定物價。
而現在,李儒做不到這三條,沒辦法,條件不足。畢竟現在李儒能控制的就只有一個雍州和涼州,就算是政令下達也最多到這兩個區域,而且涼州那一代多是羌人,窮的比他們的屁股還要光滑。
賈詡說道:“把新錢給我看看……”
李儒嘆息了一聲,站起身,將桌面上的幾枚新錢拿了起來,走到賈詡面前,放到其桌案上,然後負手走到了堂前,仰首望天。
賈詡撿起銅錢,掂量了一下,說道:“三銖?”然後也沒有等李儒回答,徑直自言自語說道:“乾脆做成兩銖的算了,反正這樣一來……嘿嘿嘿……要做就不妨做多一些……”
李儒刷的一下轉過身來,盯著賈詡:“……你的意思是……一起拖下水?”
“要不然呢?”賈詡將小號的銅錢往桌案上一扔,聲音竟然有些沉悶,“嘖嘖……這材質……這麼大的一個爛攤子,難道你想一個人扛?”
李儒皺眉想了想,看著賈詡,忽然展顏一笑,說道:“善!”
賈詡也是嘿嘿笑了兩聲,然後說道:“……這個事,你打算讓誰來做?”
李儒嘴角微微上翹,說道:“你看讓袁太傅來做如何?”
“正當如此!”賈詡哈哈大笑,連連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說道,“……不過恐怕袁太傅不見得會輕易答應。”
“行將就木,或為之,或速死,焉得可選?”
賈詡點點頭,說道:“嗯,這個我就不管啦……過兩天我就回去了,師兄還有啥要吩咐的麼?”
李儒想了想,從桌案上拿起了那個木牌,遞給了賈詡,說道:“你繞道去見個人……問問這種情況他有什麼辦法,順便也幫看看……”
“師兄你的意思……”
“我沒有什麼意思,就是看看。”
“……啊,對!那麼,我就先行告退了……”賈詡將木牌放到袖子裡,便起身要走。
李儒掃了一眼桌案上還剩了好些的牛肉的盤子,有些奇怪的說道:“……咦,你今天胃口不好?要不要帶走?”
賈詡搖搖晃晃慢悠悠的一邊走,一邊擺了擺手,說道:“給你留的……你這身體啊……該吃吃,該喝喝,這天下……還沒見過下棋把棋手給累死的……”
李儒呆了呆,哂然一笑,撿起桌案上的筷子,夾起了一塊牛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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