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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人的力量是在馬背之上,這句話或許有些誇張,但是卻基本並沒有什麼大的出入,因為斐潛看著胡人就那樣拿了幾塊破布綁在馬背之上,就可以輕鬆自如的左右扭動著,就像後世裡面的騎著獨輪車頂碗的雜技演員,看著像是明明要掉下來摔到了,可是不知道怎麼扭了兩下又恢復了平衡……

雜技演員的動作或許滑稽或許好看,但是胡人們的動作卻一點都讓人感覺不到滑稽和好看,只會讓人覺得恐懼。

北屈的大營之內的兵士看到胡人開始衝鋒,許多兵士都下意識的吸了一口氣,雖然每一個人的吸氣的聲音都很小,但是眾多人都在同一時間吸氣,還是彙整合為了像是“斯”的一聲。

這個聲音就像是凌烈的北方,呼嘯著從凍土狂飆而來,狠狠的撞在了漢人修建的房屋之上,然後從門縫裡,從窗隙中穿過的那種聲音。

衝在最前面的胡人忽然搭上了弓箭,高高的拋射了出來,在空中劃出一條弧線,然後就迅速的下落,紮在了大營的木牆之前。

這是胡人在校射!

不過顯然還需要再靠近一些才能將箭矢吊射到在大營木牆之後的人身上……

斐潛扭頭看了看在木牆之前的箭矢,看到了箭矢上面整齊的尾羽,同樣也看到了被那幾只零星箭矢就嚇的往蹲下來的新兵,皺了皺眉。

函谷關上那一場血與火,讓斐潛學會了很多東西,包括如何站直了睜大眼睛正視死亡的威脅,因為只有睜開了眼睛才能看清楚死神砍下的鐮刀究竟是斬向了什麼地方,站的直才能知道究竟自己應該是招架還是躲避,而不是閉著眼縮著腦袋佝僂起身軀,那樣成為不了一個刺蝟,只能成為死神筷子裡夾著的一個肉丸子。

但是很顯然,在身側的這些新兵還沒有辦法做到這一點。

站在一側的黃成默默的舉起了他自己的硬弓,搭上了弓箭。

“嘣”的一聲脆響,一條黑線瞬間的出現,又瞬間的消失了,只有領頭的那一個胡人的身上驟然出現的巨大血花,才證明出這條黑線曾經存在過。

箭矢穿透了第一位胡人的身體,又扎到了後面一個胡人的馬身上,那匹馬頓時前腿一軟撲倒在地,馬背上的騎手也被高高的拋起,摔砸在地面之上。

正在準備往前逼近的胡人們為了避開馬屍和地上的胡人,佇列頓時亂了一下,但是很快的又重新匯攏,就像是水流流淌過地面上的一塊岩石一般,死去的胡人並沒有打擊其餘匈奴的鬥志,反而更加的激起他們的瘋狂,這些忽然伏低了身軀,將自己藏在馬脖子後面,迅速的逼近了大營。

衝在第一排的匈奴忽然從馬脖子後面探出了半個身軀,舉起了早已經搭好的弓箭,就像在平地上忽然冒出的一片荊棘,隨後這一排的荊棘就竄到了空中,狠狠的往大營木牆之後扎來!

“盾!”

“舉盾!”

擔任基層軍官的那些老兵狂吼著,半蹲下的同時也將自己手中的盾牌斜舉到頭頂,儘可能的護住身軀。

反應快的新兵連忙像老兵學著,儘量聚合在一起,高舉著盾牌相互掩護,抵擋著從天空中降下的箭矢;而那些反應慢的,還在茫然不知所措的時候,有的就已經被箭矢射中了,淒厲的慘叫著,倒在了地上。

匈奴人第一排的射完了之後便往兩邊撤開,然後就是第二排,第三排……

胡人控制著馬匹,就像是使用自己的雙腿一樣的靈活,就那樣不緊不慢的小跑著,在北屈大營之前左右劃了小小的一個半圈,然後又重新彙集到一起,開始了第二輪的拋射。

胡人們嫻熟的進行著這一整套動作,就像是在彈奏一首收割生命的樂曲,嘣嘣的弓弦聲就像是死神舞蹈的節拍,從天而降的箭矢就像是死神的鐮刀,一下一下的在收割著生命。

斐潛自己也和黃成一樣半蹲著,舉著盾牌透過木牆的縫隙往外觀察,儘可能控制著自己不回頭去看那些被胡人射中的兵士們,因為斐潛自己知道就算是在怎樣的去關注,也沒有辦法立刻就給這些中箭的兵士們解決痛苦又或是將其救治,所以只能將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胡人進攻的佇列當中來,等待著機會。

因為箭矢是要錢的,箭頭是要鐵的,雖然胡人也可以用尖銳的骨頭來做成箭矢,但是這樣的箭矢因為重量不足,不能作為拋射之用,因此,這種壓制性的箭雨不可能永遠的持續下去,而且胡人也並不會指望著簡單的射幾隻箭就能攻破北屈大營。

從胡人的佇列中衝出了幾騎,這幾個胡人並沒有拿著弓箭,而是揮舞著繩套,呦呦嗬發出一些不明其意的呼喝聲,就像是套羊套馬一樣,衝到了營地壕溝之前,準確的將繩套套中了營地門口幾個拒馬,然後就策馬往回就跑……

這是胡人慣用的攻打營地的戰鬥,很簡單,很實用,就是利用高速移動的弓騎手壓制住營寨後面的兵士,然後用繩套將營寨外圍的拒馬鹿角,甚至營寨的木牆,能拉走的就拉走,不能拉走的就拉倒在地,給騎兵清理出一條衝鋒的道路,然後就一擁而上,再衝進營寨徹底擊破。

到現在為止,一切的行動都完全符合胡人的預期,就像是傳唱多年的老歌,都不用過多的思索,下一句就到了嘴邊。

胡人們見已經套中了營地門口的拒馬,紛紛發出發出了一陣歡呼聲,彷彿已經看到破營一幕了一般,可是這歡呼聲很快就中斷了,就像是正在嘎嘎叫的鴨子被人一把抓住了脖子……

因為被拉倒的不是營地門口的拒馬,而是那幾個策馬往回狂奔的胡人!

因為繩索綁在了戰馬身上,猛然繃緊的繩索深深的勒進馬匹的胸腹,四匹胡馬幾乎就是瞬間就受了重傷,翻到在地的時候還折斷腿骨,被粗糙的地面摩擦的鮮血淋漓,雖然還在哀嚎,但是很明顯是廢了……

而重重的摔倒在地的胡人,其中兩個是頭胸先落的地,吭也沒有吭一聲就死去了,另外兩個摔斷了腿,慘白色的骨頭刺破了面板,露出了其中的淡黃色的骨髓,隨之鮮血又很快的將這一點點的白色和黃色都染成和暗紅色……

馬匹和胡人猛然摔倒的聲響,就像是在原本的樂曲中胡亂的砸響了幾個重錘,又彷彿在整個的樂章當中生硬的塞進了幾個極其不和諧的音符,瞬間打亂了胡人原本順暢的演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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