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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武一畢,張衝特命各部拔擢一批壯年英勇、多歷戰陣的猛士,賜錦袍鐵甲、懸牙牌,書“陷”字,背雲“陷陣士”,刻姓名於其側,以彰顯他們陷陣之志。

全軍隨後又舉行大比武,槊、射、刀、騎各項大比。

其中步槊前四百優者,張衝特為一部,用黃絹尺幅,印以朱字,號曰“帳前鐵槍部”,以清河朱靈為將,以衛出入。

其後張衝又從大比武中,擇體能最優,身長力大者四百人,號曰“帳前鐵甲士”,以李武為將,以壯牙帳。

實際上,張衝選拔這些勇士一方面是為了提升士氣,一方面是來給一些新進的勇士一個超拔的機會。

比如張衝就知道突騎軍中就有樂進,其人到底是在歷史上以武勇聞名的,在突騎軍中履歷戰功。但到底缺了一份時運,就是在他之上的十部騎將皆為一時之猛將,他到底還是起勢晚了,所以到現在還是一曲將而已。

所以這次大比,張衝就專將樂進調出,從黃巾舊軍選善騎射、多交鋒之騎卒五百人,配馬匹、鞍轡、衣甲、弓、劍、槍,賜號曰“帳前鐵騎士”。直接讓樂進統領,隨扈兩蹕。

大比結束後,張衝從府庫中調撥了一批粟米、生豬、肥羊、犒賞三軍。最主要的還是讓新入編制的那黃巾舊軍們嚐嚐葷腥,也讓他們看看,跟著泰山軍走,除了那些口號之外,也是真的給大家吃肉。

隨後張衝令五軍紮營於鄴城西北口,大飱。爾後他就在眾軍高呼萬歲中,帶著一眾文武吏迴轉幕府,準備細商建制一事。

群賢坐定,張衝對眾士凝重道:

“這幾日我日夜深思,反覆想著現在稱王建制的利害,但一直沒能決定好,今日我泰山軍文武俱至,也議一議這事吧。”

張衝話音未落,就有一士勸道,卻是張衝新的老丈人蔡邕。

只見蔡老頭怒駁張衝:

“昔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尚服事殷;武王八百諸侯不謀同會,猶還兵待時;高帝征伐累年,猶以沛公行師。今你德義雖明,卻無宗周之祚。威略雖振,未有高祖之功。既無祖蔭,又無大功,怎可稱王?不如深固根本,招賢納士,先拒河北,再得中原,最後上洛。到了那時,無王而王,又何必急在一時呢?”

蔡邕既作為張衝的丈人,又作為在場文化最高者,他的意見顯然非常重要。

所以一旦蔡邕反對,後面馬上就有幾個來附和。

後面就是他的學生阮瑀,時任軍府掌書記,也言道:

“古之王者,萬乘之國,據土千里,民口百萬。而今我等不過佔大河上下,擁眾五萬,實不足以稱王。再者,我泰山軍號替天行道,救民水火。因稟其大義,故能雄視河朔,抗衡漢室。今舉大號,誠順吏士人所望,然一應虛耗實難避免。不如繼續深固根本,勸課農桑以供資儲,帥五軍以習戰射。一旦四鄰有事則乘之,強則避之,此久長之良策也。且虛名無實,又有何用?”

阮瑀說的很有道理,當下就有一眾原漢吏出身的幕僚們頷首贊同。

便是他的老師,蔡邕也捻胡讚歎:

“元瑜所言極是。”

但在一眾應和中,何夔率先說話了。其人道:

“一派胡言。今天下紛亂,全雄逐鹿,快人一步就是步步快。我贊成渠帥稱王,扛起反漢大旗。”

何夔怕張衝覺得稱王有點功利,還專門為張衝解釋:

“古之王者,上受命於天,下播德於民。今漢室德衰,不能庇天下蒼生,使遭世飢亂,流離屯厄。而渠帥畛亂冀州,聚民屯墾,以救性命,有大德於萬民。但冀州既安,中原仍亂,望渠帥應民所望,四海所宗,稱王建制。”

最後何夔還看了一眼蔡邕,指著在場的這些文武道:

“在位諸君所以捐軀奮兵,誅討暴亂者,正為渠帥驅除荒蕪。伏願渠帥應天順人,早登王祚,解救蒼生倒懸。”

在場的不論是董昭、荀攸這些善文之士,還是關羽、丁盛這些肱骨勇將,皆欽佩的看著何夔,萬想不到何夔會有如此一番厲害的見識和口舌。

是啊,咱們勸渠帥稱王,非是為所謂的一己之富貴,實則是為了解救天下蒼生啊。

於是,那邊何夔說完,就又有人搶著話附和。

卻是時任法曹副長的郭圖,他直接越過自己的主官,也就是法曹長趙達,先一步開口了。

趙達為人本就陰鷙,見郭圖這麼不懂規矩,整個臉色就更陰沉了,他撇了眼郭圖,然後默不作聲,將手揣進了衣袖裡,斂目不看。

郭圖當然知道自己此舉惡了趙達,但他根本不在乎,因為他倆都算是何夔一黨的,有何夔在,趙達弄不了他。

再說了,郭圖現在是在幫何夔搭腔,就是惡了趙達又如何?真的勸進成功,他還擔心趙達?

於是郭圖慷慨激昂:

“天生神物,以應王者。遠人慕化,實由有德。渠帥躬行道德,承順天地,自當踐登王者之位。自桓帝以來,二十載間,群災大異,交錯鋒起,實乃末世。漢室內有閹豎之患、驕臣悍妾、醉酒狂悖。外有諸夏之畔,匈奴、鮮卑、烏桓、西羌更迭並起,奮臂為禍。《左傳》有載,昔平王東遷,北戎、南蠻相交,華夏命懸一線。不及百年,此其戎乎!其禮先亡矣。”

荀攸聽出了郭圖的意思,精神一振,暗道果然不能小瞧這位昔日密友。

實際上當郭圖點出這句的時候,在場很多幕僚們都聽說了郭圖的意思,皆驚訝且複雜的看著郭圖。

而郭圖的表演並未結束,其人振奮精神,朗朗道:

“而值我華夏危難之際,自當有聖賢出。爾後管子輔齊桓公九合諸侯,尊周室,攘夷狄,禁篡弒,抑兼併,將我華夏復興。於是才有孔子所言,微管仲,吾其被髮左衽矣。”

郭圖說到這裡,人已站起,他指著外面,唱道:

“而今呢?群雄並起於內,群胡狼顧於外。正是安危之分界,華夏之至憂。臣之所以破膽寒心,不顧榮辱,正是為此心憂。所謂明者防禍於未萌,智者圖患於將來。在列諸君皆是至明至慧之人,敢言圖所言有片毫虛言否?”

說著,郭圖就對邊上沉默的趙達一拜:

“趙君,可認同圖所言?”

趙達僵硬著臉,緩緩點頭。

之後郭圖又拜問數人,大夥皆認為郭圖所言不錯。

在場的這些人一方面是覺得不管郭圖說什麼,背後就是一個意思,那就是勸進。他們並不願意反對郭圖說的這些,免得讓人懷疑他們是反對勸進。

另一方面,這些人也是英傑,知道郭圖說的這些還真有點像那麼回事。那就是什麼呢?我華夏還真的可能有點危險了。

道理不復雜,首先就是國朝以來,北邊和西邊的胡患一直不能解決,使得中原地區不斷失血。這還是漢室一統的情況下。而現在天下眼見著群雄逐鹿了,誰也不能肯定這番分裂,是如平王東遷後的混亂,還是像秦末或者漢末那樣。

前者那種是一亂亂了四百年,後者是最多亂個十餘年。所以後者還好說,一旦如前者,那豈不是華夏真危了?

而且泰山軍這半年一直駐紮河北,深刻感受到了北方相比於南方真的是要寒冷許多,而聽那些老河北們說,這幾年是越來越冷了。

如果河北都這麼冷了,那塞外等冷到什麼程度?那些草原上的胡人能扛得住?所以必然所見的就是,後續草原的胡人將會源源不斷南下,好獲得一塊過冬之地。

如果那時候天下還是四分五裂,那拿什麼來抵擋這些亡命求生的胡人?

所以正是像郭圖所言的,智者圖患於將來。

於是,這一刻,經郭圖一轉進,勸張衝稱王已經再一次上升到事關華夏文明危亡的程度了。

而在上首的張衝也對郭圖有了另眼相看。

從後世而來的他,自然知道漢末之後將會是華夏最為黑暗的四百年,可以說天下生口十不存一,文明中斷。後世北魏要想復興儒學都需要依靠從河西之地逃難的遺存才能復原,可見中原之地已經是喪亂到了什麼樣的一個程度。

早年張衝初來此世的時候,退則存身,進則就是存華夏之文明,能終結那段四百年的黑暗。

所以當郭圖發現這一點,併為大家講出來的時候,張衝是很欣慰的,無論郭圖的發心是如何,但這份遠見卓識就是可以稱讚的。

但郭圖並不知道,要驅除這份黑暗得有多難。小冰河時期對人類文明的影響是決定性的,大陸島兩端的羅馬和漢朝都同時陷入了崩解,非人力所能抗。

不過這些不是他要和在場要說的,過於悲觀了。

不過就在張衝對郭圖滿眼笑意的時候,郭圖突然言道:

“既而稱王,非得治宮室為王者所居。昔年蕭侯所言,夫天子以四海為家,非壯麗無以重威。臣請渠帥修宮室,壯我泰山軍威。”

這下子張衝的臉冷了下來,還未等他呵斥,下面的陶黯就皺眉反駁:

“一派胡言,現在天下洶洶,正當宵衣旰食以助軍,何以用來廣建宮室?這宮室是能平天下還是能勝雄兵?曏者,王者當以仁義為麗,道德為威,未聞其以宮室填服天下。至於你所謂蕭侯所言,彼輩不過一循吏,如何懂得王者之道。爾後孝武以宮室罷敝天下民力,未必不由彼輩始。”

陶黯果然是山中隱士所教,內心自有傲氣,竟然將高祖評功第一的蕭何都視之為庸吏。

那邊郭圖只是恭敬受教,但卻對陶黯不做理會。

腐朽之言,不值一博。

他說的這些郭圖不知道?但他郭圖為何就這樣講了?就是因為過去他們泰山軍不稱王,自然不需要多麼威肅的宮室,但現在呢?

如果各地盟友或者有心要投靠的勢力來鄴城,看一眼所謂王的居所都這麼破爛,誰心裡不犯嘀咕。

漂亮話誰都會說,但說到底這個世界庸俗人才是多數的。你說什麼仁義為重,那和不修宮室有什麼關係?他郭圖有說不重這些嗎?

對於一個勢力來說,門面功夫並不是那些刀槍要來的弱。再說了,修一座宮室能多少錢?又不是讓你建阿房宮。

所以郭圖心裡只將陶黯當成了純純朽儒,裝裱一下道德文章可以,真的要能助渠帥平定天下的,還是他這樣的法家之士。

但就在郭圖滿懷希冀的看向張衝的時候,張衝哼了句:

“這宮室要建什麼,我看現在這鄴城軍府就不錯。無論是仁義道德還是奇觀明堂,皆有用,但皆不如我手握雄兵十萬。此亂世,非以文定,乃為武戡。現在咱們還是要馬上取這天下。”

此番話一定,如丁盛、徐晃等武吏皆高呼,至於郭圖則黯淡一拜而下場。

是啊,這場勸進的重要角色哪裡是他們這些幕僚吏長啊,恰恰是軍中這些大帥猛將才為勸進的重要力量。這勸進之功看來早就給了這些武吏們啊。

果然,隨著張衝這話一落,關羽、張旦聯袂站起,皆言:

“請渠帥為天下蒼生計,為我華夏文明計,請登為王。”

隨後,一干文武皆隨二人下拜,口呼三遍。

至此,張衝再不猶豫,先請符寶示眾,卻是一方泰山石。此石正是當年張衝兒時其母從泰山帶回來的。

爾後,由已經準備好的度滿排眾而起,將他和張衝早就商量好的事情托出。

沖天大將軍降生於泰山之畔。而所謂泰者,太平也,所謂泰者,豐亨也。所謂泰者,無極也。是以,立國號名泰,肇基業於鄴。”

隨後就有一批禮官從外入內,各扛一面旗幟,分書“天下安平,海宇康寧”八字,之後又有一隊扛著日、月、蛟、龍、熊、虎、鳥、隼、龜、蛇等圖樣的禮旗。最後,又有一人手捧一面旌旗,上捧給張衝。

張衝雙手將旌旗一抖,一面“泰”字躍然眾人眼前。

於是眾文武心裡神會,皆下拜口呼:

“臣等拜見我王,願隨我王平此亂世,再造山河。”

這一日,張衝於鄴城稱王建制,改年號為泰武,意以武勘定亂世之意。

這一章寫的有點久,主要都是文言文,寫得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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