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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基並不清楚,預示著他們袁氏命運的車輪已經出現了裂縫,他正滿心歡喜的向著大將軍府行去。

只是在這夾道的結綵中,袁基心頭仍舊放不下叔父袁隗。

“叔父,你現在還沒回來嗎?”

……

壯闊瑰麗的崇德殿內,袁隗心裡有點焦急。

今日的議事格外冗長,格外之多,好像是要把這段時間積壓下來的政事全部拿出來講一樣。

先是說什麼新任的徐州刺史陶謙將原先盤踞在北部琅琊賊給招撫了,還在州內大族的支援下恢復生產、厲兵秣馬,說要為天子進攻沂泰地區。

但這些都是前頭的,後頭陶謙的意思就是要編制、要位置,說這樣才能安撫地方和招撫的琅琊賊。

朝庭的公卿們自然是知道陶謙不過是拿泰山賊做藉口擴充套件實力,但因為陶謙從不斷上貢,輸送的糧草也非常及時,所以公卿們最後還是決定同意了。

最後決議是,天子封其為安東將軍、徐州牧、溧陽侯。

這封賞不可謂不重,但誰讓陶謙是許相那一邊的人呢?袁隗有心緩和兩邊的局勢,所以在這一塊稍做了退讓。

商議完徐州方面的情況,青州那邊又傳來了壞訊息。

堅守臨淄的青州刺史焦和最終在外無援兵的情況下城破身死。至此,青州的局勢敗壞一片。

但好訊息是,青州的黃巾軍自己發生了內亂。

據漢庭自己這一邊的情報,原先盤踞在青州作亂的渠帥有六眾。先是濟南祭孫、平原張饒、樂安徐和三眾北上。又之後北海管亥佔據沿海大部郡縣,東萊管城佔據膠東,齊國司馬俱佔據青州中南。

但後來因為濟南、平原、樂安的黃巾軍勢力大弱,地方大族接連反撲,現在已經將大部分郡縣給光復了,那些黃巾軍也潰退到了泰山,與泰山軍合流。

本來青州黃巾還有三方渠帥,還佔據著大優勢的。但最後齊國的司馬俱不知何故,竟然暴死軍中。上位的叫司馬和,據說是司馬俱的本家侄兒。

此人上任後,先是向漢庭請降,然後又開始偷襲了附近的管亥部,將其主力擊潰,管亥帶著餘部只能在北海一帶乞活。

所以現在送到漢庭手上的一份是焦和殉死的戰報,一份是已經佔據青州齊國、樂安大部、北海大部、東萊小部的司馬和勢力送來的請降表。

雖然司馬和在表中說焦和身死是一個意外,是他不願意看到的。但朝庭上的這些公卿依然感覺到了噁心。

剛殺我大吏,就要來請降?

而且你這個請降是請降嗎?直接讓我封你為齊王,領青州六郡國。這簡直是明搶!

本來這封表書是不允討論的。但大將軍何進卻說,這事也是能討論討論的,即便這不能封王,但給個公也是可以的,讓他們去打盤踞在魯中南一帶的泰山軍勢力,豈不是驅虎吞狼?

袁隗聽了何進的話,並沒有因為自家侄子今天就要娶對方的侄女,就口下留情。

他直接對何進的想法嗤之以鼻,面端坐在陛臺上的小皇帝,義正言辭:

“唯名與器不可假人。昔三家分晉,共向周王請封為侯,乃有戰國末世。彼等也從人人得而誅之的篡逆之賊,搖身一變而為周王所封的王侯。而如今,宵小司馬和,擁兵不過數萬,踞土不過數郡,卻想封王?豈不是痴人說夢。”

何進對袁隗的反對沒有多大的情緒,只是淡淡問道:

“如大司徒所言,那這青州局勢該如何呢?”

實際上這一次的議事,袁隗心裡隱隱有點覺得不妙。因為有很多事沒有和他透過氣。

原先關東諸事,都是先送到他這裡,然後他再和何進、許相、皇甫嵩一起討論商議。

皇甫嵩一般不理事,而何進因為缺乏執政能力,也多是唱喏,所以天下大事一般都是他和許相說了算。而自他將許相壓服後,這天下事直就是他一人所畫耳!

但今天呢?徐州還好,許相是和他說過的。雖然最後的冊封要比他原先認為的要重,但這並不礙事。但青州這件事就非常詭異了,他從頭到尾都沒聽說過這件事。

他為何出來反對呢?除了因為一個政治家的操守之外,更多的是一個政客對於權力鬥爭的下意識動作。

你何進弄了一個他不知道事出來,不管你後面有什麼謀劃,我肯定要先反對呀。

現在何進問他該如何籌劃青州局勢,袁隗仔細想了想,還是道:

“此事易耳,青州賊患看著熾烈,但已從原先的娥賊淪為盜賊。前者視死如歸,後者以利相合。所以縱是勢大,也是一盤散沙不足為懼。彼輩有外敵在,尚可抱團取暖,一旦外安,必生內亂。所以與其剿不如守。可擇一良吏坐鎮濟南,招撫樂安、平原、濟南三郡宗長,屯糧秣,練精兵,一旦司馬和等人有事,便可傾軍南下,一戰可擒。”

袁隗不愧是政壇常青樹,具有出色的戰略視野,一眼就看出了所謂司馬和等人的虛實。

對面一味求封,必然是因為司馬和尚不具有壓倒內部勢力的威信,所以才如此急求。

在場的這些公卿們雖然更樂衷於爭權奪利,但在見識能力都不差,知道袁隗這樣做還真的是好辦法。

但現在問題來了,濟南已經算是敵佔區了,誰會願意去?誰又有能力去招撫地方宗賊?現在都是一個問題。

而且這個還和之前讓陶謙去徐州做鎮還有本質區別。陶謙自己就是一武將,又是丹陽人士,有宗族依靠,和徐州地方的大族世家也有網路。所以才能坐穩。

而現在派去濟南的,先不說能力要不差於陶謙,就在人情練達這一塊也要非常出色,不然去了也是送死。

但這樣的人去哪找呢?

就在眾臣議論紛紛的時候,袁隗突然想到一人,於是他對小皇帝道:

“我看讓曹操去就很好。”

曹操?

一時間眾臣更是議論紛紛。

這次大夥不是反對,而是覺得袁隗這個建議真的是太好了。

論能力,曹操是沒得說的,從河南戰場一直到河北戰場,再到後面的兩次東西兩京大戰,曹操的軍事能力都表現得凌厲。

按理說這樣的良將不應該充分發揮在西線戰場嗎?為何要放到青州那塊邊邊角角?

理由不復雜,就是這些人覺得曹操不能再用了。

先是一個是,不論他在倒宦行動中出了多大力,都還是不能改變其就是宦官子弟的事實。隨著他在西線戰場立得功越多,關東世家武將們對他的反感就越深。

就像那曹操的死對頭鄭泰說的那樣:

“他什麼身份?也配和我等公族子弟一起受賞?”

這還是一個,更有一個是,兩邊在戰場上難免結了怨了。之前一次戰鬥,就是讓曹操孤軍深入,而友軍近在咫尺卻不相救。

對於前線的這些蠅營狗苟,朝中大佬們都看在眼裡,知道後面不將曹操調出西線,後面真沒準要逼得人家叛逃關西了。

本來他們對曹操的後續安排是調往北線的,但誰知道老袁家的浪蕩子弟袁術竟然能打得這麼好,直接就在北線開啟了局面。這下子就不好再將曹操安排過去了。

畢竟原先對曹操的安排可是讓他去開拓而不是讓他去摘桃子的。

摘桃子這種事不安排給自家子侄,給你曹操?

還是那句話,你曹操什麼身份?

所以大司徒袁隗的提議一下子就得到了在場大多數人的同意。

何進也無所謂,他和曹操的關係也不錯。本來這一次就是要拉著曹操乾的,但這人還在西線戰場,只能放棄。

現在也好,這曹操後面也算自己人,先將他弄到濟南,也好用他的能力,開啟東面的局勢。

於是,在場之人無人反對。見此袁隗立即建議小皇帝:

“陛下,東面形勢一日數變,所以這任免宜早不宜遲。請陛下即刻令尚書令撰寫詔書,然後羽檄飛傳送往西線軍中。令曹操奉詔後,不得停留,即刻東出。”

全程一直如木雕的小皇帝劉辯聽了袁隗這句話後,擠出一個笑容,點了點頭。

隨後,由尚書令袁暉揮毫擬詔,墨跡未乾就有羽林郎放入匣中,飛奔出宮了。

看到這幅場景,一直呆愣的劉辯,神色晦暗。

哼,大司徒姓袁、尚書令姓袁,就連巡視宮門的都姓袁,看來再晚一點,這天下也要姓袁了。

想到這裡,劉辯撇了眼自己舅舅,見他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他才又恢復剛剛的表情。

此時袁隗並不知道這些鬼蜮,對於他來說,曹操這事就是順手而為。甚至出於公心還多於私心。

對於朝野紛紛議論他獨斷專橫,跋扈直比梁冀。這些袁隗都知道,但他不在乎。

因為他知道此時的洛陽朝庭只需要一個聲音,而且這個聲音只能是他。

如沒有他袁隗在,關東這些州郡會支援洛陽?沒有他袁隗在,維持如此龐大的軍隊的錢糧如何籌措?

現在還只是西面的敵人,往後還有各地不軌的地方割據勢力,還有那雄踞河北的大敵泰山賊。要想重新恢復往昔的海晏河清,要走的路還有很多。

而要做到這些,他袁隗不需要有更大的權勢?更高的位置?

所謂能負天下所望者,自當主天下。

所以這個共和年號取的好啊,與他袁氏共天下,才能有和能安。

想到這裡,袁隗又看了一眼獨坐在對面的許相,這共和年號的主意還是他想的呢。

此時的許相比去年的時候要老太多了,簡直就是風燭殘年的朽宿,再無昔日的硬朗。

想到這裡袁隗也有點愧疚,對於他孫子的死,他也只能從其他地方彌補許相了。

許相也感覺有人看他,睜開了眼,然後對袁隗展顏一笑。

袁隗愣了一下,復對許相頷首。

一時間兩人頗有點冰釋前嫌的樣子。

就在這時,一議郎清著嗓子道:

“眾臣公還有事要議嗎?”

袁隗忙出列,再一次上奏:

“此前荊州刺史徐璆殉國,現在荊襄八郡無首。臣請北軍中侯劉表為荊州刺史,為國鎮撫八郡。”

已經準備的差不多的何進聽到這話一愣,因為他沒想到袁隗會讓劉表做這個刺史。因為劉表算是他的人,之前此人就做過自己的大將軍府掾吏。

想到這裡,何進覺得袁隗是在向自己示好。對此何進不動聲色,只是心裡道了一句:

“晚了!”

袁隗再一次發現無人反對,頗為自矜的看了一眼尚書令袁暉,示意自己的族弟動手寫詔書吧。

這一次,袁隗連請示都沒有請示一下劉辯。反正這個小皇帝說什麼都只是會點頭。

隨後,又有羽林郎帶著詔書飛奔出宮了。

就這樣,袁隗笑了笑對眾臣公道:

“今天就差不多到這吧,晚上我侄大喜,各位務必來府一聚哈。”

說完,袁隗就要下殿準備穿鞋。

卻在這時候,一小臣突然出列,直接對皇帝道:

“臣有奏,臣奏大司徒袁隗僭越有不臣之心。”

此言一出,全場譁然。

而已經準備穿鞋的袁隗突然轉頭,如猛虎一般怒瞪著剛說話之人。

出言彈劾的正是許相的侄子許伷,時任議郎。

許伷被袁隗的威勢給嚇住了,一時間張著嘴不敢說話。

突然許相咳嗽了一聲,這才將侄子許伷給喚回神。

許伷忙將朝板展開,吞吞吐吐的開始細數袁隗的多項罪責。

一時間朝上屏息凝神,誰都知道一場暴風開始了。

許伷這會越念,聲音越顫,額頭也是汗涔涔的。

因為按計劃,這會應該已經有虎賁力士衝進來的,但這會卻不見蹤影。

但許伷越是抖,袁隗心裡越不安。他本以為這不過是小兒輩不知道天高地厚,但漸漸他發現不對,這是一場陰謀。

於是,他轉身就朝外面走,邊走邊喊:

“執金吾何在?”

卻在這時候,一隊彪悍甲士突然從宮門外衝來,為首的一個豹頭環眼,一矛就搠在了袁隗的胸口。

但袁隗內有鎖子甲,這一搠只將他撞倒在地。

那豹頭武士也意外,但步履不停,抽出腰間環首刀,就踩在了袁隗的胸口,然後一刀割掉了他的首級。

此人手執虎目圓瞪,死不瞑目的袁隗,衝著慌作一團的滿朝臣工,高吼一身:

“有詔,奉旨殺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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