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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封檄書是東面招討楊彪送來的。

此前楊彪剛剛在關外大敗,關西朝庭還沒商量好如何處置楊彪,這人自己就送來了一封策書。

此書沒有交代為何會有一敗,反而開始大談關東軍如何如何。

其中楊彪說,關東與我關西,有三長。那就是我貧彼富,我弱彼強,我狹彼廣。

關西的公卿們很惱怒,他們不知道這些嗎?要你楊彪的小兒輩說?

不是看在你父的面子上,你楊彪經此大敗就已經被褫奪了,還在這裡高談闊論?

但緊接著,楊彪就在檄書上說,我關西無他,只有三樣。

那就是天時、地利、人和。

這就讓包括劉宏在內的關西公卿們疑惑了,劉宏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還有這三樣。

然後就聽楊彪繼續講道:

「在天時,我為正,彼為逆,我為父,彼為子。臣篡君,為不忠。子亂父,是為不孝!此,不忠不孝之徒,天厭之。」

然後就是地利。

楊彪說,現在關西軍有崤函為阻,河東在側,東西險要中,龍門、蒲津、風陵、陝津等渡口,還控制住了關中最重要的門戶,天險函谷關。

可以說,在關中的傳統防禦上,關西朝庭這一方是完備的。而且因為河東的傾向,幷州一系列的郡守都是倒向關西的,所以理論上,關西這面還能透過河陽轉而南下攻擊洛陽。

在關西佔據如此形勝之地的時候,即便關東軍在關外偶有小勝,但卻不會從根本上改變東西對峙的格局。

此為楊彪所言的,關西以地利勝。

但這些都不是關隴公卿們所激動的,因為他們也知道這些情況。但地利是死的,函谷關也是死的。當年高祖先入關中,不也是企圖以函谷關為憑阻擋項羽的西征軍嗎?

但結果呢?不還是有鴻門之恥!

但下面,楊彪所說的第三件事,就不同了。它真的讓關西公卿們看到了勝利的希望。

這也是楊彪說的人和。

這一次關外大戰,雖然敗了,但卻有意外的收穫。

那就是實際上當時在關外的關西軍實際上只面了關東軍的一部,也就是曹操部、皇甫麗部,而其他諸部,皆坐了壁上觀。

雖然說來楊彪的數千大軍只戰了關東軍兩部就大敗,也是丟人。但從這裡,就看出關東諸將內部之不和。

本來將領們之間明哲自保,逡巡不前也是常態了,但關東軍這做派,只能說明他們還未能整合本部,也就是說沒有形成自己的中央權威。

這就讓楊彪看到希望了,他們原先以為關東世豪們能策劃出這樣一場清君側,肯定是一體的,但現在看,情況不是這樣。

在之後,楊彪坐守函谷關的時候,就偏偏遇到了數隊從關東軍投誠來的軍吏。

這些人都是原北軍中的關西士,因為卷戀家鄉,偷偷就逃了出來。

從這些人口中,楊彪坐實了自己的猜測。

那就是關東諸軍真的是相互牽絆,在函谷關下,每日飲酒作樂,沒有人言戰,就有人說時機不成熟。總之,關東軍力雖大,但卻擰不到一塊,反而相互牽絆。

於是,才有了楊彪這次的策書。

在分析完敵我之後,楊彪還給了朝庭諸公對策。

分別為:

「結外援、調外兵、固城砦。」

首先是結外援。

楊彪的意思是讓關西朝庭捐棄前嫌,效遠交近攻的策略,對河北一帶的黃()巾進行招撫,讓他們從關

東的後方襲擾洛陽方面,爭取斷了關東軍的糧道。

其中楊彪還特別指出了鄴城的泰山賊。他說泰山賊誠為天下大賊,但現在不妨用之,以其兵銳,一旦南下大河,關東軍不足為慮。

當然,楊彪也考慮到真的招撫泰山賊很難,但還是請朝庭公卿們考慮到這一股力量。

然後就是楊彪說的第二策,調外兵。

楊彪建議朝庭調太原、上黨兵南下大河,再讓護匈奴中郎將引匈奴兵一併共同開啟南下通道。甚至有可能的話,還可以招徠草原上的雜胡、鮮卑,總之就是有什麼外兵就用什麼外兵。

這裡的楊彪完全不避諱他嘴裡的外兵幾乎都是胡兵。因為在楊彪等士大夫眼中,用夷兵一直就是大漢的傳統。

無他,就是胡人便宜好用。他們不僅善弓馬,只稍加以漢法甲械武裝一下,就是善戰之師,而且還不怎麼費錢,只要給這些部落能越冬的草場,這些胡兵就是源源不斷。

所以,用夷兵就是省中國之力,而平定四方。雙贏!

於是,從高祖時用樓煩兵,板楯蠻,到光武用烏桓突騎,漢室用夷兵之事舉不勝舉。

而現在,楊彪建議用的南匈奴兵就是如此,是漢室的傳統僱傭兵了。

但大規模調動北疆兵馬南下,有沒有問題呢?有!

那就是會造成北疆空虛的情況,尤其是楊彪還建議借鮮卑兵,這不更是讓鮮卑內窺中國虛實了嗎?

但這在楊彪眼裡只是肌膚之壞。

他在策書中有這麼一句話:

「中國與邊境,猶支體與腹心也。夫肌膚寒於外,腹心疾於內。肌膚寒只是小疾,腹心痛則是大患。所以,攘外必先安內。」

在楊彪看來,鮮卑問題先放放,他們在檀石槐死後,再次分裂,已經不足為慮。反而是東面的叛賊卻是要命的。

然後,楊彪就講了他的第三策,固城砦。

其中楊彪特意指出整個關隴防線,要點只有兩處。一個就是函谷關、一個就蒲津。

楊彪說只要補給足夠,他有信心在函谷關將關東軍擋住。但他擔心河東這一面,河東太守董卓其心難測。

用楊彪的話來說,此人粗勐少文,麾下又多是羌胡兵,不能以常人度之。但董卓所處的位置又特別重要。

可以這麼說,於如今的東西之爭中,董卓是左投則左勝,右投則右勝,甚至楊彪還說這人是騎垣兩顧,有不能言的心思在。

這種情況下,就不能將蒲津的安危放在董卓身上,甚至還要考慮到此人一旦變節,蒲津防線也要能守住。

所以,楊彪建議重點在蒲津一帶設定設定城壘,夾河據守。這樣,河西的兵力和糧秣就能源源不斷的順利送到蒲津,將叛軍抵禦在河東。

如此一來,要排程如此人力物力,只一個蒲津守就不夠了,非得在左馮翊設立一鎮行臺,給與方面之人。

這樣,東面有他楊彪,北面有左馮翊行臺,那整個防線必然固若金湯。

但不知有意還是無意,關中更北面的渡口,龍門渡,楊彪卻沒有多說。

以上就是他楊彪所行的三策,給朝庭的兗兗諸公大吃一驚。

其中有關西冠族的馬氏之主馬強,他也是馬融之子,就當眾讚歎:

「斯兒有固業繼家之器。」

這邊關西雖敗,但找到了方向。而關外,關東軍雖勝,卻陷入了迷茫。

此時,在密密麻麻的軍帳中,一領大帳中,卻嗷嚎不斷。

一名魁梧的武士被兩個更雄壯的武士一併按倒在桉几上。

這人就是曹操的親從()大將夏侯惇。

此時按著他

的就是曹操的扈將許褚和史煥。兩人按住他,不是因為夏侯惇犯了什麼錯,而是要給他治傷。

夏侯惇的臉頰被一根箭失從左側貫入,這會箭桿已經被成功取出,但箭頭還嵌入了他的臉內,一直插到了他頭蓋骨的後部。

這樣的傷勢一般人也就死了,即便不死也被放棄了。但幸好夏侯惇有曹操,而曹操有譙國第一妙手,華佗。

這會曹操就緊張的看著華佗,看他在夏侯惇臉上施為。

他一方面慶幸,一方面又是自責。..

他慶幸的是在華佗治好皇甫嵩後,他敏銳意識到華佗的重要性,然後千肯萬肯將此人留在了軍中。

他自責的是,現在夏侯惇這樣的慘狀,全因為自己。

原來,前些日關西軍出關,他曹操奉命率所部與之戰。

當時,關西軍屯駐在曹操西面五里的一處山嵴上。而曹操部作為先鋒,諸部兵一道,共四個校尉部八千兵,一起迎戰。

曹操本要迫降坡上的關西軍,但被拒。

之後關西軍用一場箭雨射死關東軍的談判使者而拉開了此戰序幕。

這一戰關西軍中配備有大量的弓弩手,其中大部分大黃弩都是從洛陽武庫中搬來的。這些本是漢軍的軍國利器,但現在用在了他們身上。

實在是太快了,由關西軍射來的密密麻麻的箭失一下就讓大日失去了顏色,覆蓋在曹操部中,直如乂麥。

其中此戰作為曹部先鋒排頭的夏侯惇就中了一箭,箭失貫入他的面頰,血流如注。這夏侯惇果是非常之人,中此箭後,拒絕撤退,反激勵部下們衝鋒。

就這樣,夏侯惇帶著甲兵們衝上了坡,與關西軍廝殺成一片。

正是有夏侯惇效死,後部關東軍才得以衝入戰場。此戰之激烈,兩軍一直戰到日暮,關西軍才因戰力不支而撤退。

而其他部的關東軍在這個過程中一直按兵不動,直到現在,見關西軍真的敗下來後,關東諸部才開始乘勝追擊。

關西軍也是因為被這一追,兵敗如山倒。四千兵出關,最後能回關的不足千人。

這一戰,關東軍勝了,但作為先鋒的曹操部卻損失慘重。尤其是他的親從大將夏侯惇,更是重傷。

而現在,他曹操就要看著自己的兄弟,躺在那裡任華佗施為。

說實話,他有點怕華佗,因為這個華佗像屠夫多過像一個醫師。畢竟,哪有什麼正經醫師,囊袋裡都是斧、鑿、刀、鉗的。

但曹操實在沒辦法了。他已經請了軍中幾個有名的醫者,也試了幾次,但無一例外都失敗了。

現在只有華佗能救夏侯惇了。

這時候,華佗在看了夏侯惇的傷勢後,從囊袋中翻撿出一個怪樣的鉗。

這個鉗子的寬度和一個箭頭差不多寬,中間是空心的,然後中間還有其他的鉤子。

華佗突然對躺著的夏侯惇說了句:

「你忍忍,這個有點大,痛的。」

然後,又囑咐邊上的許褚和史煥,讓他們務必按住夏侯惇,還讓人拿個馬嚼頭過來。

等馬嚼頭送來,華佗就給夏侯惇繫緊,然後就一個鉗子伸入了傷口,然後就兩邊一撐,把傷口撐開了。

傷口拉開的一瞬間,夏侯惇爆發出撕心裂肺的哀嚎。曹操捏了捏拳,到底忍住了。

雖然夏侯惇叫的如此悽慘,但華佗的手卻一點沒抖,臉上也沒太多表情。之後,他很認真的就掏出一套探針。

這些探針從小到大排布著,每一個都是有一定年齡的樹心木而制。然後被華佗精心風乾,又外裹麻織,再用蜜水浸泡而成。

()可以說這一套探針著實費

了華佗一番心血。

之後華佗就用這些探針,小心翼翼的找著箭頭。這夏侯惇命好,很快華佗就找到了箭頭,並熟練的取出。

箭頭一取出,帳內的曹氏將們,皆長出一口氣。

但這還沒完,華佗開始用酒清洗著夏侯惇臉上的傷口,然後又用亞麻布包裹結實。之後,華佗又在麻布上又裹著一層黑色的藥膏,這個能有助於肌肉癒合。然後就是再次包紮。

做完這些華佗抹了一下額頭的汗,對曹操道:

「可以了。」

但華佗搖了搖頭,認真道:

「現在只是清理了傷口,後面能不能活,還要看後面兩天的反應。」

見曹操的眉頭已經皺了起來,華佗才補充道:

「不過以夏侯將軍的身體,應該沒問題的。」

見曹操不懂,華佗解釋道:

「夏侯將軍命也好。這一清創術我開始也只是濛濛知,後來還是知道泰山郡醫者雲集,專門到那裡才完善了這一術。所以夏侯將軍命好,要是以前的我來治,他準沒命。」

曹操疑惑道:

「元讓還要去泰山地區學醫術?」

華佗搖了搖頭:

「也不算學吧,觸類旁通。現在這一術被我完善的都好,但只一樣不行,就是缺個能弄翻人的東西,畢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夏侯將軍這麼硬的。他還是我遇到的第一個抗住的呢。」

見曹操要問,華佗張了張手:

「之前,我給五十個做了這個,都死了,痛死的。」

曹操咋舌。

好傢伙,怪不得見你各方面都安排好呢?擔心人咬破舌頭都想到了。

誰成想都是靠命推的。

曹操還要和華佗多問些這手藝,看能不能給軍吏多學學。

那邊夏侯惇已經悠悠醒來了,他張嘴的第一句就是:

「阿瞞,這一切都為啥,死這麼多弟兄,它值得嗎?」

而曹操,就被這一句問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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