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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軍潰退,卻有一將逆流而來,他就是江東勐虎,孫文臺。

此時孫堅已經到了強弩之末。

在李虎部全軍出擊的時候,孫堅還在和嚴綱纏鬥。二人一個是北地豪傑,一個是江淮武人,各自都是一時翹楚。

嚴綱是弓馬嫻熟,孫堅是技藝精湛。但前者到底還是不如後者更能善戰,要不是孫堅已經有了去意,嚴綱幾次都可能被其斬落下馬。

後來,在孫堅部已經不支,出現潰退時,孫堅知道再不能拖延下去了。

他用胸前鐵甲硬生生受了嚴綱一矟,然後一刀就斬掉了嚴綱的戰馬,隨後刀直接上撩,對著嚴綱砸下的身軀就是一擊。

這一擊要不是嚴綱帶著鐵面,直接就能將其臉頰斬半。而現在,雖然有鐵面護著,嚴綱還是被斬得滿臉鮮血。

這一擊沒殺得嚴綱,孫堅也不再理他。而是直接回到他的戰馬赤驌馬上,開始策馬趕往還在奮勇的程普、韓當二部處。

但只看一眼,孫堅目齜,原來程普、韓當二將已經不見,就連代表著他們建制的旗幟也緩緩飄落。

戰場上,最後兩隻成建制的孫堅部也在崩潰。

一時間,孫堅整個人都在恍忽,他望著自己積攢的兵馬就在這漳水邊分崩離析,看著自己熟悉的人被屠戮,他痛苦嘶吼:

「難道是天要亡我孫堅,使我與眾弟兄葬身此所?」

說完,他直接一口悶血就噴了出來。

這一吐,也讓孫堅委頓伏在馬上,再無之前的意氣風發。

就在孫堅蕭索,準備與袍澤一起葬身這漳水邊做個鬼雄時,他坐下的赤驌馬突然發狂奔起。

赤驌馬載著孫堅一路狂奔,竟然直接向著戰場北面的冰河上狂奔。

「卡察察……」

赤驌一到冰面上,就傳來一陣冰河開裂般的聲音。

此時,孫堅已經絕望,他回想起自己這匹赤驌馬的由來,心中有了一絲悔恨。

那是孫堅還在做下邳令的時候,他招募江淮子弟從軍時從下邳的馬市買來的。

當時他看這馬雄健壯碩,於是花了千金買下了此馬。買完馬後,他就回了軍營。當時恰逢下邳的同僚金曹長皮寔來拜訪,為其壯行。

皮寔是下邳有名的相馬專家,聽到孫堅花了千斤買了一匹良駒,自然要多看看。於是孫堅就請皮寔上去端詳。

但誰知道皮寔只上前一看,就默不作聲,孫堅知道有異,就讓人將赤驌拉下堂,然後與皮寔重新落座。

二人一落座,孫堅就迫不及待的問:

「皮君何故沉默?」

皮寔捻著自己垂胸的長髯,稍猶豫了下,還是照實道:

「這馬是匹千里馬,還是難得的戰馬胚子。只要稍加調教,必是勐將鏖戰沙場的利器。」

皮寔越是這麼說,孫堅越知道後面此人還有但是。

果然,皮寔稍微鋪墊了一下後,就道:

「孫君,你有沒有發現他的唇鼻之間是黑的?而且鼻唇之間還天然長了個火字?」

孫堅趕忙出堂,看那系在馬樁上的赤驌,這一細細端詳,立馬就發現這馬的鼻唇之間真的有個紋,形似火字。

這地方太隱蔽了,要不是皮寔點出,他就是騎了幾年可能都注意不到。

此時皮寔也已經出堂,孫堅趕忙問道:

「皮君,這火紋有何說道呢?「

這次,皮寔再不支支吾吾,而是直截了當道:

「馬有此紋者,妨主。」

()「妨主?」

孫堅一驚,再次問道。

皮寔捻著長髯解

釋:

「這馬我勸孫君還是退掉吧。君不日就要鏖戰沙場,這不吉的事情,能避諱還是要避諱。」

孫堅聽了這話,一時有些失語。

半晌,他強顏歡笑:

「既然此馬妨主。我要是退了,豈不是讓別人遭了殃禍?到時候,我不殺其人,其人卻因我而死。我孫堅雖談不上大仁大義,但義這個字,孫某自認還是能得的。」

這話說的,倒讓皮寔有些不高興了。

他本來是好意勸說,誰知道這孫堅竟然和他裝起來了?他這番話,豈不是說得他皮寔是那種嫁禍於人的小人了?

心有此念,皮寔的興頭也澹了,他最後就只講一句,全當是這同僚一場。

他澹澹道:

「我非是妄言,而是這馬本就不是馱馬,更不用做戰馬了。實際上,這馬命裡註定就是做挽馬的。它不適合在戰場,只適合在農田,這就是它的宿命。」

孫堅聽著皮寔的話,心裡也不舒服。

什麼叫天生只適合做挽馬不適合做戰馬?此人莫不是在點他孫堅?意思是他孫堅命裡就是瓜農子,不要奢望什麼封侯拜相?

孫堅想到這些,再看這赤驌馬,反倒一下子喜歡上來。這馬類他,都是不信命的。

於是,孫堅哈哈大笑,撫摸著赤驌馬,豪邁道:

「那虎有王紋,這馬有火紋,想來都是好意頭。你說這馬命裡註定是要老死田間的,但我孫堅偏偏就不信這套。皮君,今天就到這裡,我還有軍務在身,不敢多留。」

說完,孫堅就跨上戰馬,揚長而去。

望著孫堅遠去,皮寔喟嘆:

「惟天監下民,降年有永有不永,非天夭民,民中絕命。孫堅,你的命早就註定。」

此時,赤驌狂奔在冰面上,四周的冰層都在斷裂,孫堅命懸一線。

漳水上的冰層實際上是很厚的,但于禁留守鄴城的時候,考慮到漳水的防務,就讓人在兩邊鑿了兵,好使得漳水仍然能成為鄴城的外部防線。

赤驌載著孫堅在冰面上狂奔。冰面打滑,但赤驌卻能馱著孫堅一路穩穩當當。

冬雨傾盆,越下越大。

孫堅脫掉了外面的衣甲,赤著胳膊,緊緊摟住了赤驌的脖子,他已經將命運寄託在了這匹馬上,他猜到了點什麼。

「呼隆隆……」

又是一聲炸雷響起。

也是這這聲炸雷中,一道紅色的閃電也一躍而出。

那是赤驌載著孫堅在騰躍,很顯然它要帶著自己的主人逃離此地。

凌空而躍的赤驌,仰天聲嘶,彷彿都能將低沉的雲層都給吼散了。

它一躍就躍到了漳水北岸。

但可惜,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體力衰竭的原因,還是這段距離確實有點遠。赤驌只是前蹄落了岸,後半截落在了水上。

赤驌用盡力氣扒拉著岸邊,對孫堅不斷嘶鳴,彷彿催促他趕緊上岸。

最後,孫堅落著淚,從赤驌的馬頭上了北岸。

他這邊一靠地,那邊赤驌就無力的滑落到了水裡,消失在寒冰波濤之中。

孫堅望愛馬如此,聲嘶力竭,大哭。

也是這時,突然天地就在晃動。

這片戰場,竟然發生了地震。

所有人都趴伏在地,停止了廝殺。在天地的威力下,人類還是那個螻蟻。

地震很快過去,泰山軍等人很快收拾了驚懼,打掃著戰場()。

但地震結束後,孫堅就消失不見了。

此戰,泰山軍拿下了孫堅的大部分軍吏,除了呂範戰死外,餘者或力戰而降

,或絕望棄兵。

但當李虎和張禎得知孫堅消失不見,後面趕來的于禁也未能在北岸找到孫堅人影時,此戰的大勝到底還是蒙上了一層陰霾。

十一月十二日這漳水邊的戰事就這樣結束了,但這一天,在朝歌修整的張衝部也在開展一場激烈的討論,這軍議的討論結果也決定著河北戰場最後的演化。

十一月十二日,朝歌。

這裡已經是泰山軍陷城的第三日,得益於泰山軍出色的軍紀,城內各姓都已安堵如故。

在九日雪夜,泰山軍破城的時候,淇水大營發生軍變的訊息也在前一日送到了張衝手上。

送信來的是泰山軍西征軍主帥丁盛的扈兵。

這信中言說自十日開始,淇水南岸的漢軍大營就有異動,不斷有附近駐點的軍隊被召回大營,然後就未再出過。

漢軍收攏軍力的行動讓對岸的丁盛大感意外,隨後就時刻緊盯對面的行動。

之後在十一日,對面突然就開始撤退,丁盛立馬率部尾追,但因為對面已經將淇水冰面鑿了,遂被攔於水北。

丁盛也不敢傾出,只能先將情報送給了朝歌的張衝處。

淇水南岸漢軍的異常舉動大出張衝意料,也打亂了張衝原先的計劃。

就在他開軍議準備與眾將商量此事的時候。

風雨中,一輛牛車從西北方向慢慢駛入了朝歌。

他就是漢軍派來的使者,荀攸。

荀攸來朝歌的目的很簡單,就是代表河南漢軍和朝歌的張衝議和的,想讓泰山軍放開南下通道,他們願意回到河南,與泰山軍隔河各安。

沒錯,河南豪勢這幫人已經膽大到敢私下和叛軍議和了。

實際上,在九日夜軍變那晚,他們本打算第二日回師朝歌,準備拿下漢軍在城內的武庫和糧秣。

但很快朝歌城破的訊息隨著劉備到來而傳開了。

劉備九日夜風雪中將軍情傳遞給朝歌城後,並沒有能阻止朝歌城破。

其後,劉備知道城破無法挽回,遂帶張飛等人火速奔向淇水的漢軍大營,準備向大營請來救兵回援朝歌。

但劉備等人一入營,就被控制起來,最後也被曹操等人裹挾清君側。

實際上,劉備等人一開始是要被拉出去斬首的,只因為他們都是河北人,註定和他們河南人心不在一起。

但他們被曹操給救了下來,他看劉備、張飛二人是個好漢子,尤其是知道劉備聲援朝歌的義舉就更是敬重。

於是,曹操作保,救了劉備、張飛等人。但條件是,那張溫的書信一定要當著眾人面燒燬,包括那封送給張讓的也要一併燒了,權作投名狀。

爾後劉備和張飛等人才被押到了後面的營房看管了起來。

劉備這邊一被拉下去,曹操、荀攸和皇甫嵩一系人就開始商議之後的局勢。

現在,回擊朝歌的計劃因為泰山軍雪夜襲朝歌而破產。

不僅糧秣和甲械無法得到後續補充,現在連南下大河的通道也要受到東面的側襲。形勢不可謂不危急。

他們也不是沒想過直接攻擊朝歌。

比如趙融就建議,趁著泰山賊入城未久,還沒能彈壓全城,即刻選輕兵南下。

甚至趙融還暗示可以選孫堅餘部作為死士,反正死了也不心疼。

但趙融的建議被包括皇甫嵩在內的諸校尉都拒絕了。

皇甫嵩是覺得泰山軍一系列的軍事行動已經是相當成功了。()只拿這雪夜奔襲朝歌的戰例來說,數百里的穿插奔襲,然後直搗敵人的要害。

這種戰術都能留名青史了。

面對

如此的強敵,誰到現在還認為靠著一兩個小計策,小聰明,就能殲滅泰山軍,那就是痴人說夢。

至於其餘諸多校尉反對的理由就很簡單了,他們都把自己手上的兵力當成第一緊要事。

尤其是經歷過孫堅、馮芳的事情後,他們就更懂得亂世中活命的保證。

而且趙融的心思,他們又如何能不懂?

就比如他說的以孫堅餘部做輕襲選鋒,還不是因為這次瓜分孫堅餘部的時候,這趙融因為身份問題被排擠在外。

而且,他們這次還吞併了不少河內的兵馬,這些難道都要舍掉?

想著靠這種手段,折損他們的實力?這趙融未免想得太輕鬆了吧。

就這樣,輕襲朝歌的計劃就被擱淺,那後面該如何撤軍呢?

當時,校尉淳于瓊就建議讓荀攸作為使者去朝歌議和。

他的意思是,泰山軍鏖戰日久豈能討得了好?尤其是面對河北、河南兩處漢兵主力的夾擊,必然也壓力巨大。

而現在咱們與泰山軍坦白,請他們放開南下通道,他們保證回到河南後與泰山軍秋毫不犯。

要不然,所謂歸師勿遏,他們在後路被擾的情況下,說不準就真的要和他們泰山軍拼命了。

淳于瓊的建議無疑是相當有可行性的。

因為現在河北戰場的現狀就是處在僵持。泰山軍幹不動河南、河北兩路。河南兵有心要走的情況下,他們就能將精力都放在盧植的河北軍上。

說白了,淳于瓊就是要賣河北漢軍,而且是賣得更加赤裸。

這些東西,在場的人都懂。

他們心照不宣,對於賣河北人來說,內心毫無負擔。但曹操卻緊緊皺著眉頭。

因為他從這一事品出了不一樣的味道。

在場的諸多校尉中,實際上背後都代表著一派。

比如這說話的淳于瓊,背後就是汝南袁氏。其人與袁紹是刎頸之交,其一言一行都不免讓人深想。

豫州六郡國中,最為緊要的實際上就是汝南和潁川。

其中汝南的代表世家就是袁氏,潁川的代表世家就是荀氏。

現在因為黨錮的仇恨和漢室實力大損,內外兩個因素的作用下,豫州的世家們站到了一起,但並不是說就沒有牴牾的。

只說最重要的一個事,那就是誰來代表,誰來統合豫州的世家們?

本來這必然是袁氏的,但這個過程中荀氏同樣出力不少,這就讓一些與袁氏不太對付的豪強們紛紛走到了荀氏身邊,準備與袁氏分庭抗禮。

這事直接就犯了袁氏的忌諱。

實際上,這幾年,他們袁氏在背後不知道做了多少努力,做了多少佈局,就是要在天下大亂中,一飛沖天。

但現在很多事倒讓荀氏先起來了,這豈不是為他們做嫁衣?

不行!

於是打擊隨之便到。

這不,淳于瓊就建議荀攸作為使者來出使。這事是非常危險的,只因為單身入敵穴,稍不如意就要被烹殺。

所以曹操有心就要反對,畢竟現在的荀攸算是他在軍中的盟友,他到底是宦官之後,沒有荀攸在中間作為橋樑,他也有點自危。

但怪異的是,在場人好像都預設了這件事,意思都是讓荀攸出使。

這不得不讓曹操警惕,於是他看向荀攸,意思是他只要不願意,他曹操必然死保他。

但荀攸沒有任何難色,直接就領下了差()事。甚至當曹操要讓許褚帶五十虎士護送荀攸去朝歌,也被荀攸給拒絕了。

最後,荀攸就在風雪中,一架牛車蹣跚入朝歌,看將捲起如何的風波。

在荀攸到來前,朝歌的軍府內,確實也在激烈討論著後面的戰事。

如果說之前淇水大營的漢軍的計劃是襲擊朝歌。那戰前泰山軍在拿下朝歌后的計劃就是與北岸的丁盛部約兵共同夾擊河南大營。

這就是張衝的戰略。貌似是北攻南守,實際上就是給淇水南岸的漢軍看的。實際上,張衝一開始就是在北做試探進攻,於南面做全力一擊。

這一切,在攻入朝歌后都進行的很順利。

但入城後沒多久,計劃就有了變故。

那就是在從城內俘口中得知,有一隊漢軍騎士實際上在戰前就在城外,還是他們警報了北城的守衛,之後其人就又帶隊向著淇水方向而去了。

這時候,張衝就知道偷襲淇水大營的計劃瞞不住了,已經沒有了襲營的突然性了。

再加上,泰山軍冒雪奔襲,也凍傷凍壞了不少人馬,於是張沖決定就在朝歌城修整。

原計劃取消。

但在第三日,他們就收到了來自丁盛處的軍情,這才知道淇水南岸的漢軍也出現了變故。

是以,才有了這一次軍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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