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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205年,建安十年,正月。

春風得意馬蹄疾,曹操兵入南皮城。

果如曹操克鄴城般所料,袁尚、袁熙兵敗之後,袁譚開始不安分起來。在曹操治理河北之時,袁譚拿下甘陵、安平、勃海、河間等郡,聯絡柳城烏桓,反叛曹操。

早有準備的曹操,痛斥袁譚的無恥,將袁譚女兒遣送回去,斷絕曹整與袁譚女兒的婚約。繼而率大軍開赴海濱青冀等郡,僅花了一個月,曹操率軍攻入南皮,將袁譚及其家眷盡皆斬之,徹底拿下冀、青二州。

“子經出使柳城,說服烏桓峭王歸順漢室。又不墜我中原之名,呵斥遼東使臣韓忠,振我大漢朝廷聲威,頗有功績啊!”

逐漸走向人生巔峰的曹操,笑容滿面,說道:“孤願委卿為軍謀掾,何如?”

牽招不卑不亢,充滿繭子的手合掌作禮,沉聲說道:“明公不棄招之愚鈍,招怎敢不從。”

牽招,字子經,年少時與劉備的刎頸之交。早年在袁紹手下任職,又得袁尚器重。在袁尚戰敗後,牽招欲說服高幹迎奉袁尚,被其記恨,不得已投靠曹操。曹操徵辟牽招為冀州從事,柳城烏桓欲助袁譚,與烏桓人打過交道的牽招,受命出使柳城。

時遼東公孫康亦遣使者韓忠出使,峭王用心險惡,讓牽招與韓忠對峙,又言及漢室的正統性問題。牽招義正言辭,用刀要去砍韓忠。峭王惶恐之下,受領曹操的單于印。

曹操坐在榻上,說道:“袁譚已滅,漁陽王松獻城而降,幽州大將焦觸、張南二人起兵反袁,不日幽州可歸漢土。唯有防幷州高幹不附,不知子經以為幷州高幹何如?”

牽招沉吟少許,說道:“啟稟明公,幷州高幹心有雄心而無雄才,有自謀之心久矣。今歸附明公乃因時局所迫,若得時機高幹必叛明公。”

曹操向左右滿意的點頭,說道:“子經所言乃孤之所想,命荀監軍派人加緊監視高幹,防止其兵出恆山,奔襲鄴城。”

“諾!”

荀監軍,非說荀彧,而是荀彧的三兄荀衍,字休若。以監軍校尉守鄴城,都督河北軍事,曹操將如此重要的職務交給荀衍,可以說曹操與潁川荀氏的關係,又是親密了幾分。

至於說曹操與荀彧之間的關係如何,只能說曹操迄今為止建立的功績,與荀彧密不可分。荀彧不僅是擔任張良的角色,還要扮演蕭何的角色。在曹操陷於猶豫,或是即將做出錯誤的戰略選擇時,荀彧都將錯誤的戰略路線扳正,從而讓曹操得以馳騁中原。

就在曹操準備瀏覽張遼奉上的戰報時,侍從入內稟告,說道:“啟稟明公,從事蔣幹從江淮返回,請求覲見明公。”

“咦!子翼甚是速也。”

曹操放下戰報,笑道:“來人,宣蔣子翼入堂。”

“明公既有要事,招不敢打攪。”牽招見有機密之事,念及自己身份,拱手說道,

“不急!”

曹操見牽招有避嫌之意,笑道:“子翼奉孤之命,南下勸降鄱陽太守霍仲邈,且探查劉備、劉琦動向。君與劉備有刎頸之交,且可留下,為孤參謀一二。”

說話間,曹操笑歸笑,然眼眸卻是緊盯著牽招臉龐。

“諾!”

牽招嘴角含笑,處變不驚,說道:“招不知劉玄德音訊久矣,願為明公參謀。”

曹操扶著膝蓋,感嘆說道:“劉玄德起於涿郡,奔波十餘年。操念及洛陽往日舊情,禮遇與他。他卻心懷他念,與奸人聯絡,殺孤車胄,佔徐州反叛。奔走袁紹,又南逃劉表。今至江東,欺凌孫氏,僥得一地安生。”

牽招束手不語,他知道以他的身份說什麼都有問題,倒不如不說。

長吁短嘆間,曹操見蔣幹趨步入堂,問道:“子翼出使江淮,此行何如?”

蔣幹面露愧色,說道:“啟稟明公,幹出使江淮,有得亦有失。幹勸降無果,霍仲邈心念劉表、劉琦父子之恩,不願歸附明公。且江淮群寇似與霍峻有緊密往來。”

“陳蘭、梅乾、雷緒等人不足為慮。”

曹操見不動怒,笑道:“霍峻其人如何,可是徒有虛名之輩?”

蔣幹斟酌少許,說道:“啟稟明公,霍仲邈名副其實,英姿勃發,氣度寬宏,文武兼備,麾下將士精銳,軍紀嚴明,實有荊楚名將之風。”

頓了頓,蔣幹說道:“然幹卻在霍仲邈軍中,探得劉備、劉琦二人密事。劉備、劉琦二人同下江東,然二劉之間已有間隙。劉備入江東以來,招兵買馬,漸有奪主之貌;劉琦帳下文武,如霍仲邈已有忌憚劉備之心。其鞭撻……”

曹操捋著鬍鬚,沉思說道:“依子翼所見,江東二劉將會如何?”

“劉備今有奪主之貌,劉琦帳下將校深忌之。二劉間隙已生,若孫氏被滅。劉備兵眾,卻不能得地,劉琦不能制之,二劉恐有兵戈之亂。”蔣幹說道。

“奉孝以為如何?”曹操問道。

郭嘉皺著眉毛,說道:“劉備世之梟雄,不甘居於人下,自當不願為劉琦效力。然劉備又以信義立世,若背棄劉表父子,名聲盡毀。可待時勢分明之時,或可料之。”

郭嘉雖是頂級的謀士,然而他是人不是神,蔣幹給的訊息看似多,實則頗是少,且又具備迷惑性。

從郭嘉可得到的情報來看,劉備一向以信義作為他的標籤,有這個標籤在,除非自毀人設,否則劉備又不太可能背刺劉表。

但劉備又不是白蓮花,他屬於是世之梟雄,今已有跡象表明劉備有喧賓奪主之勢,情急之下背刺劉表也不是沒有可能。畢竟劉備又不是沒背刺過人,益州基業就是劉備從劉璋手上拿下來的。

只能說讓子彈再飛一會,等局勢鮮明一些,郭嘉才能做出判斷。

曹操目光看向牽招,問道:“子經以為如何?”

牽招微微搖頭,說道:“某初知江東內情,不知妄下結論。”

曹操面容謙和,笑道:“子經素與劉玄德少小相識,可從其性情如何,言之一二。”

“諾!”

“明公可知公孫瓚否?”牽招說道。

曹操微微挑眉,笑道:“孤非劉備、公孫瓚,豈知他們二人之事。”

牽招沉吟良久,說道:“劉玄德兵敗高唐,奔走入公孫瓚帳下,得其舉薦,拜平原國相。公孫瓚委劉玄德與青州刺史田楷御袁本初,且又舉兵應和袁術。然兵救徐州後,劉玄德為任徐州刺史之職,出使親和袁紹,背棄公孫之恩。”

曹操似笑非笑盯著牽招,問道:“子經之意是?”

牽招躬身拱手,說道:“明公,招以為公孫之事,明公之鑑,可知劉景升父子後事。”

“哈哈哈!”

曹操大笑起身,繞著牽招踱步,說道:“子經與劉玄德有刎頸之交,今怎如實相告。”

牽招臉色如常,拱手說道:“明公乃招之君父;玄德乃招之兄弟。今處公事,當以君父為先,兄弟次之。招如實相告,不敢隱瞞。”

“奉孝何如?”曹操又問道。

郭嘉咳嗽幾聲,說道:“啟稟明公,子經所言不無道理。劉備不甘居於人下,故而劉景升常有防備。無論如何,明公不可使劉備坐大,否則明公南下之時,劉備必為明公心腹之患。”

曹操捋著鬍鬚,頭疼說道:“劉表已據荊楚,今又將克江東,若是讓其佔據大江上下,今後必為孤之禍患。”

“這孫權怎如此不堪一擊,被劉備、霍峻二人連戰連捷,已是退守吳會。靠我江淮輸血,方才可以苟活。孤恨幷州高幹、烏桓袁尚、遼東公孫三人尚在,北方戰事不容脫身,否則豈能坐視劉表、劉備二人坐大。”

踱步之時,曹操忍不住吐槽說道:“妙才亦是不爭氣,竟敗於霍峻臨水列陣之手。”

接著,曹操又將目光落到蔣幹身上,說道:“子翼出使江淮,可還有所得否?”

“啟稟明公,幹回程之時,恰逢孫伯陽兄弟及家眷。其被關羽勸降獻城,北投許昌。”蔣幹說道。

聽著關羽溫酒降服孫賁兄弟之事,曹操含笑說道:“雲長風采不改啊!”

“來人,讓文若好生安排孫伯陽,其可是彰兒之翁!”

“諾!”

蔣幹見笑容滿臉的曹操,心中猶豫不決,不知是否要將霍峻的那番話說出來。

曹操餘光撇見蔣幹欲言又止,笑道:“子翼,素以辯才著世,今怎如此了。”

蔣幹斟酌言語,說道:“明公,幹北上之時,霍仲邈讓幹送句話與明公。幹恐惹明公不悅,不知當說不當說。”

曹操坐到榻上,姿態威儀,說道:“子翼乃傳話之人,但說無妨,孤豈會追究子翼之責。”

蔣幹低頭偷瞄曹操神情,說道:“霍峻言他素聞司空有吞吐天下之志,行……他於江東待司空舉兵南下,與司空戰於大江。”

“哈哈!”

出乎蔣幹的預料,曹操不怒反笑,手搭在劍柄上,說道:“霍峻年輕氣盛,莫以為僅憑大江之水便敗孤!”

“請明公恕罪!”

“無事!子翼、子經奔走辛苦,可先退下休息。”曹操揮了揮手,示意蔣幹、牽招出去。

“諾!”

待二人退出去後,曹操面色沉了下來,冷笑說道:“霍峻狂妄自大,僥倖得敗妙才,莫以為我中國無人否!”

曹操微微眯著眼,問道:“劉備、劉琦欲滅孫氏,孤欲助孫權,不知奉孝有計可出否?”

郭嘉捋著鬍鬚,說道:“明公降服南皮,青徐二州敬畏。臧霸遣麾下諸將父兄家眷遷於鄴城,明己恭順之心。今明公欲助孫權,不如讓臧霸率偏軍南臨江淮,以為策應。”

“孤恐臧霸不盡心助之!”曹操擔憂說道。

“啟稟明公,江淮兵力稀疏,夏侯督軍敗於霍峻之手,且群賊與霍峻關係親密,不可妄動江淮兵馬。臧霸或不盡心,但卻可牽制二劉兵力,減輕孫權壓力。”

郭嘉咳嗽一聲,說道:“我軍當下需速平北方,不可徵調兵力南下。劉表看似手握荊楚、江左,但蔡瑁、蒯越二人已有歸順我等之意。明公借二人之手,謀取荊州,離間二劉,趁勢掃滅江左。”

“可從奉孝之意!”

走出府的牽招搖頭微嘆,卻是喃喃說道:“玄德公,好自為之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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