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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可以說一說發生在瑞軒鎮上的事情了。

莊先生仙去,老掌櫃悲慟不已,跪在那裡嗚咽了好一陣之後才想起來該為莊先生整理儀容,至於後事,老掌櫃知道這並非自己要操心的,莊先生這樣的人物故去,他在五靈宗的那些老友一定會為其料理,想到這裡他又看了看莊先生剛剛寫好交給自己的那些信件,這些現在都是重要的物件,他將其貼身藏好,一定會有人來取的。

清晨剛至的時候,這個時候錢潮已經意識到莊先生出事了,正拼命一般的趕往瑞軒鎮,這一天的天色有些格外的陰沉,明明已經是清晨,但晨曦卻始終無法驅散瀰漫在瑞軒鎮的陰暗,讓這裡一直顯得陰沉沉的,明明是早上,但一眼看過去總有一種薄暮臨近的感覺,顯得十分壓抑,而此時的瑞軒鎮上也很安靜,亦茗軒所在的那條的街道並不寬敞,算不上什麼熱鬧的街市,因此冷冷清清,在這條街道上不知何時出現了兩個老者的身影,一個高瘦一個矮胖,這兩人慢悠悠的順著街道一邊走一邊看著路兩邊那些店鋪的招牌,最後停在了亦茗軒的門外。

此時亦茗軒並未開門,這兩個人抬頭看了看之後,那個矮胖的人便走上前拍了拍門。

“誰呀,今日不做生意。”緊閉的門內傳來老掌櫃的聲音。

“開門,我們也不是來買茶的。”那個矮胖之人在門前說道。

不是來買茶的,老掌櫃聽了心中一動,外面的若是莊先生在五靈宗的老友,早就直接叫出老掌櫃的名字了,而現在外面的人只說不是來買茶的,這就奇怪了,莊先生臨終之前說過,那些人就快到了,這位老掌櫃自然知道莊先生說的那些人是什麼人,想到這裡他大概猜到了外面是什麼人,嘆了口氣,便從裡面將大門開啟。

門前站著一位矮胖的老者,頭髮稀疏,顯得此人的腦門十分的寬闊,而且油亮,因為臉上肉多,所以眼睛顯得長而細,眼睛下面如同肉團一般的鼻子很是顯眼,稀疏的頭髮用一根細木簪幾乎別在腦後,鬍子倒是不少,花白的一團飄在胸前,此人穿著一身灰色的袍子,腆著肚子站在那裡,仰著頭看著老掌櫃,嗯,不得不說的是這個矮胖老者的眉眼與莊先生竟有幾分相似。

而在這矮胖老者的身後還有一個高瘦的老者負手而立,此人的身高几乎比他身前矮胖的老者高出來半個身子,因為高,身形顯得略微有些佝僂,也是花白的頭髮,頜下一綹撅起來的山羊鬍,這個老者的眼睛並不大,眼袋倒是不小,一張瘦臉上的肉如同融化的熱蠟向下流淌一般,顯得老態十足,老掌櫃走出來的時候這個老者眯著眼,銳利無比的目光從幾乎閉合在一起的上下眼皮的縫隙中射出來,緊緊的盯著老掌櫃。

那矮胖的老者抬著頭看著老掌櫃,聲音有些沉悶的問道:

“這個茶館是不是莊岐的,他在不在裡面?”

“你們是……?”老掌櫃遲疑的問道。

“他的故人,嗯,老夫還是他的長輩呢,他若在,你就讓他出來迎接老夫。”

聽到這裡,老掌櫃已經斷定這兩個人一定是從瀛洲來的,莊先生是瀛洲人,那他的長輩也一定是,莊先生沒說錯,他們果然來了。

這時身後的那位高瘦的老者說話了,聲音略有些尖:

“老莊,你也是老眼昏花了,呵呵,你只當自己是莊岐的故人,難道就沒認出來眼前這位也是一位故人嗎?”

“哦?”那矮胖老者聽了又抬頭仔細的看那老掌櫃,看了一陣後忽然肥厚的手掌一拍自己的大腿,說道“啊,我認出來了,你是那個一直跟在莊岐身邊伺候的人,你叫什麼來著……叫什麼……包……包江,對不對?”

老掌櫃的名字就是包江,如今被人叫破了名字,他更確定這二人一定是瀛洲非同一般的人物,可惜,他們就算找到了莊先生,也來晚了。

“在下正是包江,敢問閣下,您可是七姓中莊氏的大長老莊諧嗎?”老掌櫃小心的問道。

“嘿嘿,沒想到你還記得老夫,不錯,老夫就是莊諧,嗯,你小子的變化可不小啊,當初跟著莊岐逃走的時候還是個少年人的模樣,相貌也算順眼,怎麼現在老成這個樣子了,我幾乎都認不出來,誒,不說閒話了,莊岐在不在,趕緊讓他出來見老夫。”

矮胖老者莊諧說話的時候,身後那個高瘦的老者一直死死的盯著老掌櫃。

“唉,莊先生……他在……但……也不在了……”

矮胖老者面容一板,說道:

“你這是什麼意思,既然在就讓他出來,難道那小子的架子現在這麼大嗎?就算這裡是中洲,多年不見,長輩登門他都不出門迎接嗎?”

“非也,莊大長老,莊先生他……唉……已經故去了,你們二位若是早幾個時辰到這裡也還能見他最後一面。”

這話一出,莊諧與那高瘦老者同時一驚。

“什麼!不可能,怎麼這麼巧,我們剛到他就死了,是不是故意躲著我們不見?”

“唉,在下可不敢欺瞞二位,莊先生屍骨未寒,就在院中,兩位不信,隨在下進來看吧。”

老掌櫃說著做了個請的姿態,然後就帶著這二位進入了亦茗軒後面的小院之中。

小院之中,莊先生就坐在他慣常坐的那張圈椅之內,身子坐的筆直,雙手各按在椅子的扶手之上,正對著走進來的三個人,這是老掌櫃幫著莊先生整理的,說來也奇怪,都已經故去了,但莊先生卻依舊一臉淡淡的笑意,就連眼中的神采都沒有消退半分,這讓走進來的莊諧與那高瘦老者見到之後頓時一驚,立即便都認為那老掌櫃在說謊,這莊岐明明未死卻詐稱身亡,不知道對方要打什麼主意,馬上這二人就各自警惕起來。老掌櫃則對著莊先生深深一禮後然後就站到了莊先生身後。這二人這時也發現椅子上的莊先生沒有任何的舉動,這兩個人不論是在瀛洲還是在中洲都算得上是頂尖的人物,這裡有幾個人的靈氣波動他們自然分的明白,現在這小院之中只有三個人的靈氣波動存在,莊先生雖然坐在椅子中栩栩如生如活人一般,但稍加感應就能知道,椅子上的已經是一具沒有任何生氣的屍身了。

莊諧十分失望,湊近了看了看,然後回頭對那高手老者說道:

“喂,公羊,他果然是死了,唉,來晚了一步,這小子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你我趕來之前死了,可真會挑時候!”

那高瘦老者則一臉複雜的走上前靜靜的看著已經逝去的莊先生,面色十分的陰鬱,最後長嘆了一聲說道:

“唉……他逃了一輩子,我們也追了一輩子,好不容易有了他的訊息,還以為這次能將他捉住,沒想到最後他竟以這種方式逃了,這下……我們再也追不上他了,可惜……”

高瘦老者與莊先生頗有些淵源,在他看來,莊先生狡詐無比、詭計多端,他聽到老掌櫃說莊先生已死的時候根本就不相信,以為莊先生一定是又在耍什麼花招,但是進到小院之中以後,憑著過去與莊先生朝夕相伴多年的熟悉,再三審視之後他終於斷定椅子上的就是莊先生的屍身,現在可以確認了,他曾經半生的好友以及半生的強敵,讓他既豔羨仰慕又恐懼仇恨的人物終於逝去了,瀛洲七姓伺候終於可以安寢無憂,因為再也不會有人能攪動起過去那樣的風波,再也不會有人能掀起危及瀛洲七姓的巨浪了,但……莊先生臉上這殘留的笑意卻讓他覺得十分的刺目,那淡淡的笑容就如對他最後戲謔的嘲笑和辛辣的諷刺一般,在這位高瘦老者的胸中折騰起了不小的波瀾。

高瘦老者又長嘆了一聲,看向老掌櫃問道:

“你說若我們早來幾個時辰就能見到他,也就是說他剛死不久,對嗎?”

“不錯,莊先生早就料到你們會來,但他的身子早就難以支撐,二位哪怕早上兩個時辰都能與莊先生見上最後一面。”老掌櫃答道。

矮胖的莊諧開口問道:

“他到底是怎麼死的?按理說不該呀……”

這句話戳到了老掌櫃心中的痛處,他忽然間就憤怒起來,盯著二人說道:

“當然,莊先生當然不該在這個時候仙去,他何止不該死,以他原先的修為他就算登仙而去都不為過,哼,若不是多次身受重傷他豈能如此,若不是先被家族背叛又被摯友背叛他豈能有今日,他放棄了一切你們都不肯放過他,就算逃離了瀛洲你們依舊要除掉他,連番的追殺險些要了他的命,這才讓他油盡燈枯再也熬不下去……豈不是正趁了二位的心意嗎?”

矮胖的莊諧聽了便閉嘴不語,而那高瘦的老者則冷哼一聲說道:

“哼,你倒是對他忠心,我們那樣做也是為了瀛洲而已,難道要由著他將瀛洲折騰的天翻地覆嗎?”

“哈哈,為了瀛洲,說的好聽,你們所想的無非是要保住七姓在瀛洲的地位罷了,莊先生能讓瀛洲更多的修士都成為你、成為莊大長老這樣的人物,那樣的瀛洲會是什麼樣子你們就沒想過嗎?就算你們想過,你們也決不願放棄已經擁有的東西,瀛洲如何與你們何干,自己的家族能繼續統治瀛洲才是最重要的,哼,莊先生說過,瀛洲將來的沒落就在你們七姓的身上……”

“夠了……”

“住口!”

這兩人同時開口呵斥,臉色也都難看起來。

“小小賤役也敢在老夫面前誇誇其談,不要以為這裡是中洲你就能放肆!”

老掌櫃馬上就針鋒相對的說道:

“哈哈,莊先生仙去之後在下就覺得這世間索然無味,兩位若覺得在下的話刺耳索性就送我一程如何?”

那高瘦老者冷冷的說道:

“你若想隨他而去不是不可以,但有些話我還要問個明白,老夫聽說莊岐在這裡收了一個弟子,嗯,是個先洲遺民,有沒有這事?”

“沒有。”

“哼,這裡是中洲的五靈宗,聽說莊岐的那個弟子就是五靈宗內的人,是不是?”

“不是。”

“你!”高瘦老者怒道“你是存心不說,是不是?”

“誒呀,動什麼肝火呀,我來問,”矮胖的莊諧將那高瘦老者扯到了一邊,然後對老掌櫃說道“包江,你也算是跟了莊岐一輩子,他那個……嗯……那個法子,有沒有傳授給你?”

一聽這話高瘦老者馬上也死死的盯著老掌櫃不放。

“傳了,可惜在下魯鈍,那個法子玄妙無比,在下無法完全參悟透,只學了一些皮毛而已,但即使如此在下與先前相比已經如脫胎換骨一般。”

“哦!”莊諧聽了頓時眼前一亮“看看,公羊,就算莊岐不在了,咱們也不算白來,包江,我來問你,你願不願意跟我們一起返回瀛洲。”

“不願意。”

“你!”莊諧頓時氣結。

“莊先生那樣的人物都被你們算計成這樣,一身的重傷導致登仙無望最後客死他鄉,在下跟你們回瀛洲豈不是把自己當成一塊肉送上砧板嗎?”老掌櫃說道。

高瘦老者冷冷的說道:

“你剛才還說要與莊岐一起走呢,怎麼,這就怕了?”

“這滿天下到處都是埋骨之地,我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一個清淨的地方。”

“包江,”莊諧又說道“這莊岐乃是我們莊氏族人,如今他故去了,落葉歸根,老夫走時要將他帶回去安葬的,到時候……”

“大可不必,”老掌櫃說道“莊先生對他的後事有所交代。”

“哦,他怎麼說?”

“他臨終前寫了幾封書信留下。”

“信在那裡?”

“兩位,書信的確有,但沒有一封是給你們的,怎麼能給你們看呢?至於莊先生的後事就不勞兩位操心了,一定有人會將他安葬在妥善之地的。”

“那他有沒有將他的那個法子記錄下來?”高瘦老者追問道。

“那在下就不知道了,莊先生的後事,還有他留下來的遺物如何安排都要等他的老友到來看過書信之後再做安排。在下倒是很好奇,當初莊先生就是因為他的那個法子而被你們追殺,你們當初打的旗號就是要滅除莊先生的那個悖逆禍害之法,怎麼現在兩位對莊先生的那個法子如此的上心想要得到呢?”

“這個你不用操心,你只須……嗯?”

高瘦老者的話沒說完就“嗯”了一聲然後抬頭向上看去,同時莊諧也是如此,就在剛剛,小院頭頂上的天空忽然間就蒙上了一層亮色,同時一股強大的靈氣波動從四面八方無聲的散播出去。

“唉,沒想到我們這麼小心還是被發現了。”莊諧說道。

“嗯,這裡終究是五靈宗的地盤,他們察覺到我們也屬正常。”高瘦老者仰著頭說道,他認出來這裡已經被陣法所包裹住“就看接下來是什麼人找來吧,五靈宗老夫也有幾個認識的傢伙,都是麻煩無比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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