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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垣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一路亡命一般的逃了有多遠,等他終於能將心神穩下來時,天色已經是傍晚時分了,就算身形懸在高處,他也看不見那座屏海峰了。
這一路的急急飛行,他只覺得自己兩耳間滿是呼呼的風聲,眼前也盡是一層又一層如波浪一般快速向後而去的山脈,也不知道飛了有多遠,如今他終於是體內靈氣幾乎耗盡,一路飛逃之時,他並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經將那種恐怖的妖禽甩脫了,但至少幾次回頭之時,背後空空蕩蕩,似乎是已經安全了,但他又實在是被那怪異的妖禽嚇破了膽,總覺得只要扭頭逃向前方的時候,背後似乎就有那隻妖禽,它那張怪異而又猙獰的臉幾乎就要貼到他的後腦上,這就又催促著他繼續不停的向前直飛不停。
直到足夠遠了,直到他心中稍安,當然此時的褚垣也精疲力竭,再也難以為繼,此時回頭望,群山之間倦鳥歸林,夕陽殘照,再不見那種怪物的影子。
終於可以長舒一口氣了。
說起來既好笑又讓褚垣感到心酸和惱火,來的時候他身邊就算不到百人也足有八九十人之多,個個聽從他的號令調遣。如今嘛,被那怪異恐懼的妖禽驚嚇,如此多的人一下子做了鳥獸散,所有人都只顧了個人逃命,誰還會再聽他的號令呢,不知道那些傢伙都逃到哪裡去了,等褚垣也冷靜下來的時候,他的身邊就只有孤零零的自己一人而已。
其實說到底,這些人能聚在一起都是為了自己築基,都是為了自己能獲得一盞海蘊玉脂燈而已,在沒有得到那燈盞之前勉強還能同仇敵愾,共同進退。但褚垣自己心裡也明白的很,這樣聚集起來的人,就算人數再多一倍甚至是更多,其實最容易分崩離析的,道理簡單的很,那就是人人都只為了自己而已。
如今形勢更是應驗了褚垣的想法,現在他們還沒有找到海蘊玉脂燈,不過是遇到了強大無比的妖獸,他帶領的人便由於承受不住那種令人窒息一般的恐懼,立刻就崩潰了,這其中還包括他自己。
利害利害,一個利,一個害,都是考驗人心的東西!
唉,靠著那些傢伙,終究是不能成事的!
天色更暗了,褚垣雖然與自己的人完全失散,但是卻沒有就此返回宗門的心思,他還對錢潮這次出來的目的十分的好奇,在遇到了人面梟之後這種好奇就更加的強烈,雖然他也受了巨大的驚嚇,但他總覺得那恐懼而又強大的妖獸……他並不知道那是人面梟……一定是與錢潮有關,這個錢潮實在是太古怪了,不論他去哪裡似乎總有異事發生。
他現在更加確認上一次駱纓那五個人就是與錢潮這五個人在一起的,地魘的幻象明明白白的把當時的情形都揭示了出來,那次之後,駱纓那五個人就跟完全失去了對遺蹟的興趣一般,似乎只在宗內安心的修行而已。
這一次他跟著錢潮,雖然不可能再次遇到地魘,但是卻又突然出現那種令人膽寒的妖禽,一下子就讓他所有的人都徹底的崩潰了,讓他現在孤身一人,這錢潮好厲害!
不過……如此看來的話……或許是錢潮對自己已經有所警覺,就算他不知道自己的目的,但是自己與駱纓那幾人一直是鬥心鬥力,想來駱纓一定會把自己的事情告訴錢潮。
大意了!
天色完全黑了下來,四下裡黑漆漆一片,藉著星光和殘月,勉強能辨認出山脈的輪廓。
褚垣依舊是捨不得回去,但更是不敢現在就向錢潮那裡追過去,只能先找個地方過夜,然後明日看情形再說。
好容易捱到天亮,這一夜褚垣過得是既擔驚又疲憊,紅日從東面的山峰上探出頭時,看著自己一路逃過來的方向,褚垣又開始猶豫了。
到底要不要過去看個究竟呢?
昨天那強大無比的妖獸雖然沒有傷人,但很可能就是錢潮給自己示警,告誡自己適可而止,不可繼續了,今日若是自己再跟過去,會不會徹底將錢潮惹惱了呢?
真如此的話,那自己會不會就此喪身在宗外呢?
不過話又說回來,就算錢潮的手段高明,就算他精通陣法,但僅以修為而論他比自己還不如,昨日那種妖禽之強大,不可能是他或者他身邊人的靈禽,這一點毋庸置疑,但那強大的妖禽出現到底是不是與他有關呢?
是有什麼厲害的人物當時正與他在一起嗎?
若是這樣那個厲害的人物現在是不是依然在錢潮的身邊呢?
昨日遇到那妖獸,自己這些人就算是暴露了,今日再去,若又被人家發現,這次會不會那人就不再只是示警……而是要直接將自己解決掉呢?
各種矛盾的想法一直在褚垣的心裡糾結著,說穿了就是對海蘊玉脂燈的慾望以及對那可怕妖禽的恐懼交替在他的心中糾纏不已。
其實就是對築基的渴望以及對未知危險的恐懼而已。
某個時刻,褚垣終於想明白了這一點,也就在這個時刻,褚垣算是徹底的將自己勸服了。
自己還剩下多少年呢?
煉氣修士若不能築基,最多也就是一百五十多年的壽數,算一算自己還剩多少年呢?
一百多年前褚垣進入五靈宗修行,從那時起便一直在五靈宗,過了些年月之後,陸陸續續便有家中的訊息就傳到了他的耳中。
他出身於一個不起眼的小小世家,雖然他算是被家族放棄的,也就是說褚垣是被自己的世家送來五靈宗的,但他依然對家裡的事情比較關心,因此對宗外傳來的訊息一直格外留意,先是七十多年前,他的修為一直在小五關前徘徊不前時,父母雙親一個在與人爭鬥中重傷而亡,另一個則因無法結丹而隕落,這訊息曾讓他難過了好久;
然後便是四十多年前,他的修為踏入煉氣高階時,得知家中一些舊年熟識的兄弟相繼故去,這樣的訊息也只讓他呆愣了一陣而已,當時的褚垣正在為如何得到築基丹而發愁,哪裡有心思想別的事情呢;
接下來便是二十幾年前了,他聽說自己出身的那個小世家屢屢受到打擊,已經到了風雨飄搖的境地,之所以如此一來是族中人才凋零,家道中落;二來是實力不濟連連受到周圍世家的欺壓,不過當時的褚垣對這些訊息便再沒任何的感覺了,在當時築基丹他都已經吃過兩次了,每次服用築基丹時都抱著莫大的希望,但每次築基失敗對他都是個沉重的打擊,由此他才將自己所有的心神都放在海蘊玉脂燈上,若不能築基,自己說不定那天也就隕落了,家裡的事情哪還有心思關心呢?
再接下來就是現在了,如今他就算想知道自己那個小世家的訊息也是不可能了,他似乎是聽說了自己家族的下場,家中連個像樣的修士都沒有那便只有消亡殆盡了,沒辦法,修行界就是這樣的殘酷,而同樣殘酷的事情也正發生在他的身上,若是不能築基,有一天他也會無聲無息的消失掉,或許幾個親近的人還會短時間裡記著他的名字,但時間一長,他就會被徹底的遺忘掉!
這正是讓褚垣深深恐懼的,原本第三次要服用的築基丹不管用什麼手段吧,總之他是弄到了,但是他再也沒有膽量服用了,必須要有那海蘊玉脂燈才行,否則自己家族的命運就會在自己的身上重現。
離自己的大限還有幾年?
作為十年會的一員,褚垣知道自己所剩已經不到十年了……他已經不敢再計算自己的壽數了,就因為害怕,但是到現在他所餘的壽數大概一隻手就能數得過來。
都已經這樣了,那還有什麼好怕的呢?
就此離去,將來無法築基而隕落,那是死路一條;現在跟上去,被前面未知的危險一把抓住了,也是個死!
左右是個死而已,自己現在的情形大不了就是死路一條,那還怕個鳥!
想到這裡時,褚垣覺得心裡透亮了不少,看了看天色,他的這番心裡的糾纏爭鬥差不多快一個時辰的時間,於是便不再猶疑,身形又向著屏海峰的方向飛去。
……
雖說是將自己勸服了,但是真正做起來依舊是要小心翼翼,總不能冒冒失失的就把命丟了,因此,在一路飛向屏海峰的時候,褚垣速度不快,而且一直高度戒備著周圍的情形。
終於是又看到了那屏海峰,他在那裡觀察了好一陣,但是以他的眼力,怎麼也不可能憑著遠遠的看就能發現屏海峰有什麼秘密。
最終他壯著膽子飛近了屏海峰。
平安無事,而且這山峰靜悄悄的並無半點異樣。
錢潮那些人應該離開這裡了吧?
褚垣暗自想著,他的確沒有猜錯。
就在褚垣在屏海峰這裡尋找什麼蛛絲馬跡的時候,錢潮五個人正在海邊欣賞著大海的美景,哪裡知道他們五人昨日去過的屏海峰那裡有人正提心吊膽的要找出什麼端倪來呢?
褚垣在那屏海峰上細細的搜尋起來,他想的是,這裡或許有什麼遺蹟,而且應該被錢潮開啟了,而且他還強烈的感覺若真有什麼遺蹟必然是非同小可的那種,不然昨日不可能有那麼強大的妖禽來驅趕自己這些人,只要找到了錢潮來這裡的原因,回去之後他還要再將那些人再召集一起,日後行事還要靠著那些人呢,不過日後必然要換個方法了,該尋個機會、不記代價的對錢潮下手,將他擄走,然後逼著他去開啟遺蹟,再不能像對付駱纓一樣畏首畏尾了,那樣只能被耍的團團轉還一無所得。
他山上山下的轉,細細的搜尋,一直到日影西斜,暮色迫近,最終又停了下來。
這座山,除了感覺靈氣很是不錯意外,沒有發現任何的異樣。
褚垣也算是接觸遺蹟較多的人,雖然不會開啟遺蹟,但是不論是被開啟過的遺蹟還是尚未開啟的遺蹟,他見過不少,自問能看出些蛛絲馬跡來,但是在這屏海峰上轉了這許久之後,他什麼都沒有發現。
這又是怎麼回事?
無奈夜色降臨,他不得不再找個地方過夜。
當天色再亮之時,褚垣再看著那屏海峰,對這山峰的興趣已經不是很大了,雖然那天他明明看見錢潮是來了這裡,雖然當時那恐懼的妖禽是圍著這山上下翻飛,那必然說明這裡有什麼,但是……受限於他的眼力或是修為,他無論如何也找不到。
但是……錢潮究竟在這裡找到了什麼呢?
而且,錢潮現在又在做什麼呢?
褚垣心裡很有些心灰意冷的感覺,他知道自己不論是天資還是勤奮,在宗內都只能算是平平,唯一能在宗內弟子中排在前面的就是對築基那種強烈無比的渴望。
但那又有什麼用。
自己連一個進宗門十年都不到的小娃娃都不如!
自己的年歲比錢潮可大了一百多歲呢!
哼!
不服不行啊,有些東西還真是不能以年月計的!
既然找不到,那索性就不找了,現在倒不如再去找一找錢潮的蹤跡。
抱著這種念頭,褚垣一個人漫無目的的在這片山脈之中胡亂的搜尋了起來。
這一天的下午,褚垣飛得疲累,都要放棄了,準備返回宗門後重整人手,要得到那海蘊玉脂燈,只靠著自己一個人是不行的,必須有幫手,既然打算好了要對錢潮下手,那就必須將那些傢伙找齊了,再鼓動一番,不然那幫傢伙一盤散沙又各有心思是很難把力都用在一起的。
也就在這個時候,褚垣忽然間察覺到似乎是有人在盯著他看。
由於他好一陣都是胡思亂想,壓根就沒注意周圍的情形,所以直到與那人的目光相對才猛然驚醒過來!
然後他就看到了下面有一人站在那裡,那是半山腰的一處絕壁頂上,一個身材高健的青袍少年人正冷冷的盯著他,那青袍少年人旁邊的石崖上,一個黑漆漆的石門正洞開著。
褚垣一見心中就狂跳不止。
一來是他認出那個青袍少年人是誰,那正是與錢潮在一起的、木秀峰姓李的那個劍修!
二來是他更認出石崖上那個洞口……這樣的位置,這樣的隱秘,這……正是遺蹟的入口!
找到了……錢潮就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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